當(dāng)晚，她與爹爹返回林府之時已接近宵禁。

    林瑤進(jìn)了房間腿便軟了，站都站不住了。

    “小姐！”

    她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更是有氣無力地讓那丫鬟關(guān)了門，讓她別出聲。

    “小姐這是怎么了？”

    林瑤腦中天旋地轉(zhuǎn)，什么也沒說，只讓丫鬟為她備了水。而后她坐在浴桶之中，雙眸緊閉，瑟瑟發(fā)抖。

    宴席上的那一幕......

    那個眼神........

    他與他的臉在她的腦中、心中、眼前反反復(fù)復(fù)不斷徘徊......

    而后她便開始失聰，更仿佛失去了意識，只看到丫鬟在她面前慌張地晃著她，嘴唇翕翕張張，但她什么也聽不見.......

    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她方才再度聽到了聲音，有了知覺.......

    當(dāng)夜，她半宿未眠，仿佛把這六年與他有關(guān)的每一幕都想了許多許多遍.......

    他溫潤如玉，禮賢下士，朗朗如日月入懷，皎皎如玉樹臨風(fēng)，千般尊貴，萬般美好，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

    可是.......

    夜里，星空浩瀚，燭火微微，一只飛蛾環(huán)繞其旁，迎光而去。

    翌日，林瑤收拾妥當(dāng)，在房中坐了整整一上午，幾乎一動未動。

    她又想了很久很久，終，還是去了.......

    她去了白云間——顧閣老世子的別院。

    她知道，他在那。

    *********************

    白云間倚水而建，芳草悠悠，翠葉藏鶯，藕荷清香，竹風(fēng)韻涼，湖面微波蕩漾，水上飛橋相接，景色奇美。

    林瑤到了后，怔怔地立在那看了許久，而后方才叫人做了通報。

    “便說是參政建安侯家的三小姐求見?！?/br>
    她心中悸動難安，但面上從容。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見她，但知道，他即便見了，也是內(nèi)心之中極其不情愿的。

    林瑤立在那等，等那小廝的回話。

    良久良久，她方才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林小姐，世子正在忙?！?/br>
    那便是拒而不見婉辭，林瑤并不意外。

    “那我便等世子不忙的時候再來?！?/br>
    她話雖如此說，但人并未走，而是等在了白云間之外。

    小廝瞧了瞧，便又去通報了一次。

    這次，返回，他恭敬地朝著林瑤伸了手。

    “世子請林小姐進(jìn)去?！?/br>
    林瑤心口微微地縮了一下，聽罷應(yīng)聲點頭，而后，緩緩抬步，柔柔弱弱地跟著那小廝，一點點地進(jìn)了去。

    小廝將她帶到了一間房門前，房中小窗微開，花香染衣，鶯啼燕語，透過敞開的門，林瑤看的清楚。

    里邊，男子面如冠玉，一身白色綢衣，蕭蕭肅肅，修長的手指持杯，正獨(dú)坐桌前自飲，人正是那顧晟堯。

    聽到聲音，那男人微微抬眸，視線投向了她，而后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負(fù)過手去，朝她微微一笑，語聲很是溫和。

    “林小姐找我有事？”

    他眸光深邃迷人，讓人堪堪不敢直視。

    林瑤自入了這白云間，心便顫抖，眼下他就在她對面，她更是感到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了一般。

    倆人眸光相對，氣氛一度凝固。

    林瑤想說話，但喉嚨中灌了沙子一般，唇瓣顫顫，半晌，竟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那男人居高臨下，瞧出了她很緊張，緩緩地瞇了瞇眼，唇角噙了笑意，言語輕佻，但還是溫溫和和的。

    “你想我了？”

    林瑤自是沒答，怔怔地看著人，穩(wěn)了許久，方才能說出話來。

    但她卻沒說，而是先柔柔弱弱地轉(zhuǎn)身，拉上了那敞開的門。

    顧晟堯瞧著她的舉動，眸光微動。

    小姑娘轉(zhuǎn)過頭來，對上了他的視線，這時終是開了口。

    “我知道，你是他?！?/br>
    她聲音軟柔，且不大，但此時那一句卻仿佛驚雷一般砸在顧晟堯的頭上。

    但他半絲慌亂都無，甚至好似半絲反映都無，鎮(zhèn)靜的超乎瑤瑤的想象。

    須臾之后，但見那男人緩緩地蹙起了眉頭，唇角微動，不緊不慢地重復(fù)道：“我-是-他-”

    他手持茶壺，慢慢地倒了一杯茶，笑了，而后那深邃的眼眸抬起，落到了林瑤的臉上。

    “小姑娘，他是誰？”

    林瑤聲音軟糯嬌柔，但卻斬釘截鐵，極其肯定，緩緩出口——

    “前朝太子，裴玄承?！?/br>
    作者有話要說：小伙伴們，略修了一下后面，昨晚真的困迷糊了，感覺自己都寫胡話了，這章沒有寫完，關(guān)鍵的東西都還沒寫出來，下章繼續(xù)，今天肯定有肥章降落，因為我榜單都還米有完成，奮筆疾書去了，飛~~~~~~

    第77章

    須臾之后, 但見那男人緩緩地蹙起了眉頭，唇角微動，不緊不慢地重復(fù)道：“我-是-他-”

    他手持茶壺, 慢慢地倒了一杯茶，笑了，而后那深邃的眼眸抬起，落到了林瑤的臉上。

    “小姑娘, 他是誰？”

    林瑤聲音軟糯嬌柔，但卻斬釘截鐵，極其肯定, 緩緩地出了口。

    “前朝太子, 裴玄承。

    這七個字如泰山一般重，是此時大周朝最大的忌諱。

    空氣再度冷凝。

    倆人眸光相對，一個柔弱, 一個冷漠, 半晌，屋中鴉雀無聲。

    而后，只見那男人笑了。

    他端起了適才倒?jié)M的茶杯，慢條斯理地送入口旁, 輕輕抿了一下，抬眸不可思議地笑道：“你是在和我開玩笑么？”

    “我沒有?！?/br>
    “呵......”

    那男人展顏搖頭又笑了, 而后看向了她。

    “沒有？小姑娘, 這個故事是不是荒謬了些？大街小巷都貼著他的畫像, 你說我是他？你看我哪里像他？嗯？”

    “眼神.......”

    林瑤虛虛停頓, 但見那男人的眸光幾不可見地微變，慢慢地微揚(yáng)起了頭。

    接著，她說了下去。

    “殿下的樣子, 身份，甚至性子的的確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殿下藏的很好，很深，沒有任何瑕疵，但，怕是殿下自己也沒想到，是殿下的眼神出賣了殿下，確切的說，是殿下看蓁蓁的眼神......昨日宴席之上，其實殿下只看了蓁蓁一眼，但一眼足夠了，足夠讓我認(rèn)出殿下?；蚴沁B殿下自己都未曾發(fā)覺，殿下對別人，從沒用過那種眼神，唯獨(dú)對蓁蓁，那目光撒不了謊，是這世上獨(dú)一無二，舉世無雙的......”

    林瑤緩緩地說著。

    她望著那男人，眼眸清澈，很虔誠。

    倆人再度眸光相對，彼此對彼此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

    柔弱虔誠與淡然冷漠。

    良久，顧晟堯又笑了，不以為然的笑，仿若聽到了一個天真的笑話。

    林瑤知道他不會承認(rèn)，但也知道，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接著，她又說起了別的——

    “宮中趙美人之案，其實是殿下的作筆，殿下在宮中安插了殿下的人，若沒料錯，這個人是個秀女......我說的對么？”

    她這話一說，顧晟堯臉上的笑意頓時漸漸地散去，男人轉(zhuǎn)眸緩緩地瞧向了她，一言未發(fā)。

    林瑤如故，還是那雙虔誠的眼睛，繼而說了下去。

    “........殺害趙美人，陷害武德侯之女，其實，是殿下事先早就計劃好的。這個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按照殿下想要的模樣結(jié)了。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了武德侯之女孟茹兒。雖然案件還有諸如那死去的趙美人為何不讓丫鬟陪同而深夜獨(dú)自出門去了案發(fā)地這一蹊蹺；也有沒拿到明面上，但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的怪事，比如她沐浴過后，又畫了精致的妝容，穿了最喜愛的衣裳.......

    “但這些細(xì)節(jié)，在對兇手孟茹兒強(qiáng)有力的指正——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她的鞋印和她宮中所搜出贓物相比，都可忽略不計了。試問兇手已經(jīng)動機(jī)十足，人贓并獲，百口莫辯了，還有誰會再查下去？但事實上，那只是表面的真相........一個殿下想呈現(xiàn)給人的真相......”

    顧晟堯薄唇輕抿，一言未發(fā)，這時卻是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坐到了桌前，緩緩喝茶。

    只聽那少女軟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再度響起.....

    “真正的真相是，那趙千茉趙美人，其實深愛殿下......且是一直在為殿下的生死憂心，一直在尋覓殿下......所以殿下利用了她的這份心思。殿下早在她入宮的前幾日，眾秀女在路上時，便讓細(xì)作暗暗地給了她幾分有關(guān)殿下蹤跡的消息........所以那夜，趙美人根本就不是去揭發(fā)孟茹兒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孟茹兒也被殿下的細(xì)作設(shè)計，被約到了那廢宮。她，是去見殿下的.......”

    顧晟堯側(cè)身對她，聽到此處，將那杯中之茶一飲而盡，但依舊沒有半絲表情。

    林瑤看著他的側(cè)顏，緩緩繼續(xù)——

    “.......所以她未帶一人，不許任何人跟著，梳妝精心地打扮了一番，還穿了自己最喜歡的衣服，這些看起來不合理的事情，其實都不是巧合，因為她是要去見殿下，她當(dāng)然會精心打扮，也當(dāng)然不會讓任何人跟著......但，她沒見到殿下，見到的是兇手......”

    顧晟堯微微瞇了瞇眼，依舊一言未發(fā)，聽那小姑娘接著道：“那孟美人的事便簡單多了。她帶了媚-香入宮，但其實東西在宮外便被殿下的細(xì)作盜走了。那媚-香是由孟美人的荷包所盛，所以，她落了把柄，只能任人宰割，人叫她去哪，她便得去哪，所以有了兩人同去了廢宮之事。至于那個腳印......殿下的細(xì)作是個高手吧，她既然都能把葉杜若事先為蓁蓁準(zhǔn)備的贓物悄無聲息的換掉，盜一雙鞋子又有何難？

    “殿下設(shè)計這場趙美人之死，實則與趙美人和孟美人本身都沒關(guān)系，殿下為的是，離間江東武將武德侯和原前朝的京城高官吏部侍郎趙謖，為它日所謀埋下根基，對么？

    裴玄承自是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