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廖清歡正要搖頭,又想了想,手指向自己原來住的房間。 “那你去把我房間清掃干凈,再給我搭一個床吧,那里有木板凳子這些?!?/br> 本來劉紅星要幫忙的,但她想著晚上自己來弄的,因為自己還要去密室里拿被子這些東西,劉紅星在這不大好。索性陸長纓已經(jīng)知道了密室的事,讓他來弄倒是正好。 等陸長纓點頭往房間方向去的時候,廖清歡又喊住了他。 “你吃晚飯了嗎?” 陸長纓看著站在燈光下那圓乎乎的身影,搖了搖頭。 雖然他面上沒什么表情,可廖清歡卻覺得這會的陸長纓還挺可憐的。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原本意氣風發(fā)的陸少帥這會沒軍隊了,沒副官了。甚至還沒錢,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飯都吃不上,倒是想著要給旁人要吃的。 “那,那我給你做碗面。” 一說完,廖清歡就扭開頭,她純粹就是看陸少帥可憐,身為廚子最看不得別人餓了。 陸長纓眼眸輕閃,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下來。 …… 拿過來的豬rou還有一些,已經(jīng)腌上了掛著,準備明天來做熏rou的。知道對方愛吃rou,廖清歡便切下一塊,想著給對方做個大rou面。 雖說他們是在飯店做事的沒錯,可吃飯也是交錢的。不能仗著自己是飯店的人,就能隨便吃喝。只不過他們在吃食上更自由一些,不比其他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方。 她這邊給陸長纓做大rou面,這么大塊的rou明天得記到賬上,算她的。 一整塊瘦中帶肥,肥中摻瘦的豬rou下鍋先油炸一遍,隨后再調(diào)好鹵汁,倒入冰糖和醬油再加上一點香料,把炸好的rou放進去,加入泡過干香菇的水,這樣味道會更鮮美一些。 原本她做的大rou面加的醬油該是自己做的,那種醬油的味道不止是醬油味,更添了幾分鮮甜,做大rou面做合適不過了。 鍋中浮起的雜質(zhì)撇開后,就轉(zhuǎn)小火慢慢的煮,讓醬汁在小火鹵煮的過程中慢慢滲入到rou的每一層縫隙里,吃起來的時候才會每一口都讓人驚艷。 這個過程中她快速的搟了一份面條,大rou面配的面得是不粗不細的那種,豆芽粗的倒是正好。 這次面里面倒是沒加什么蛋黃,就普通面粉搟出來的。 面條搟好后稍晾一會,讓它變硬一點,再直接下清水鍋里煮。面下鍋的時候還得團著,不能隨意翻攪,這樣出來的面口感不會松散,更有韌性一些。 面煮好后放入一口大碗里,沒有高湯就只能倒入煮面的水,然后再澆上一些鹵煮rou的醬汁。這時候豬rou也入味得差不多了,廖清歡將rou撈出來放在面上,燙了幾根青菜做點綴,一份簡易版的大rou面就做好了。 她端著碗來到后院,將碗放到后院的石桌子上,就看到陸長纓頂著一頭的灰從房間里走出來。 “正好,先過來吃面吧。” 陸長纓看了眼那碗面,又看了看面容帶笑的廖清歡,微一頷首,“床我已經(jīng)弄好了,你進去看看還有什么要弄的?!?/br> “這么快?” 廖清歡有些驚訝,這房間里雜亂的東西太多了,她還以為對方得忙一段時間呢。 她依言走進房間,原本雜亂的房間角落放著一張簡單拼起來的床,還擺了張桌子,正好在密室上方。陸長纓倒是個會干活的,窗臺桌子床都擦了一遍,就連地上都清掃得干干凈凈。 廖清歡摸了一把桌子,手上都沒沾灰。她還以為像對方這樣的,不會做這種活,結(jié)果干得還挺好。 想到對方一身破爛衣服,她將桌子挪開,進入密室里,搬出了一床被子,還帶著一身她爸以前的衣服。 外面的陸長纓一口面條一口rou,他沒吃過這種面條,在北方吃的面食都是加臊子的,不是像這樣一大塊rou放在碗里。 而且北方的面條更粗一些,要么就是大面皮。再就是北方是吃咸口的,這碗面則是甜口的。 不過陸長纓這人倒是不挑,帶兵的時候吃不上飯都是常有的事,哪有那么多可挑的。 他知道廖清歡手藝好,昨天到今天吃的三頓,每吃一口都能讓他暗暗驚嘆。在吃了一口面之后,他心中就出現(xiàn)兩個字。 果然。 還是非常好的味道,面條很有筋道,將力道完全揉進去了,吃起來也不軟不硬,很容易入口。根根面條都裹著鮮濃的湯頭,燙,卻又足夠的香。再咬一口rou,他雖然是不講究吃的,可這一口rou下去,還是被驚到了。他愛吃rou,對rou的口味則稍微有些講究了,也吃過不少大廚做的。他的口味跟他父親一樣,家中也請了廚子專門做菜。 像這樣的大塊的rou,他們北方倒是經(jīng)常見,南方實在是少。 這一口rou下去,外酥里嫩,大約是炸過的,肥而不膩,瘦rou和肥rou不同的層次在口中融合,鮮美醬汁裹在rou中,在咬下去的時候爭先恐后的涌出來,在唇齒間流動。不同于北方那種咸口,這rou中更多的是甜,卻不是純甜,而是甘美。 享受著這碗面的時候,就看到廖清歡手里拿著東西出來,他放下碗,對方把手里的東西伸到他面前。 “這是我爸的衣服,沒穿過的,我給他定做的,但他不愛穿,就一直留著了,四十年了居然還沒壞。被子倒是被蟲咬得快不能蓋了?!?/br> 都四十年過去了,能有身衣服還好好的已經(jīng)算不錯的了。至于被子,索性今晚也沒想睡,倒也不用太著急。 “你吃完了洗個澡,看起來真的很像叫花子?!?/br> 陸長纓低頭看了看自己,他倒是沒什么感覺,也不講究這些。今天走在路上的時候,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打著補丁,到也沒什么。 這下再看,原本深色的衣服這破一個洞,那破一個洞,也不知道哪蹭的灰,好好的黑褂子都成了灰褂子。再低頭一聞味道,讓他冷峻的臉都變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這股味道下還把面給吃完的。 廖清歡被他的動靜逗笑了,死死的咬著唇將衣服塞到他手里,“快吃吧!” 黃豆還在水里泡著,廖清歡把衣服遞給陸長纓后又回房間繼續(xù)整理。被子抖抖放在一旁,好好的棉被被蟲子咬得七零八落。 又從密室里拿出幾件厚棉衣,被子壞了,放在箱子里的棉衣倒還挺好的,就是陳朽味很重。 她將門掩上,屋里點著油燈,開始將厚棉衣一件件拆開,把里面沒被蟲咬爛的棉花掏出來,再把棉布全拆開,想著趁這個時間,做一件簡單的厚衣服。 她離開廖家離開得非常爽快,身上除了飯店的鑰匙,什么都沒有,連衣服都只有這么一身。下面倒是還放著她以前穿的衣服,可以前她什么身段,現(xiàn)在又是什么身段。 更何況那些衣服一旦穿出去,不馬上被抓起來批評教育才怪呢。所以她這會只能把以前冬天穿的棉襖翻出來,這些衣服顏色都比較暗,又是放在箱子里封存著的,倒是還保存得不錯。 冬天的棉衣本來就會做得寬大一些,修修改改這身體能穿的。 拆開的棉花倒可以送去打一床被子,商店里有專門打被子的地方。 廖清歡在里面認真的給自己拆衣服做衣服,外面陸長纓吃完了面,將碗洗洗干凈,接了幾桶井水,就在院子里沖洗。 天上月亮落滿了銀霜,晚風微涼拂過,后院只有他沖洗的聲音。 廖清歡耳朵動了下,想到了中午看到的一幕。陸長纓露出半個胸膛,手臂處鼓鼓的,充滿了男子氣概。跟那些給她寫詩歌的文人倒是完全不一樣,爺們多了。 別看她說話大大咧咧,也不怎么害羞的樣子。其實這都是練出來的,以前在店里招呼客人都是她爸來做的,他是掌柜的,又是個男人,客人說什么都能接上。再后來到她,有些講禮的客人見她是個小姑娘,那就老老實實吃飯,要么就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有些客人則是個嘴里沒把門的,見她好看,什么話都能說出口,倒是不會對她做什么。只聽了那些話,她總不能黑著臉讓人走,開門做生意可不是這么做的。只能隨機應變,也不能臉紅,越臉紅他們還越來勁,最好的方法就是變得爽利一些,厚臉皮一些,對方反倒是不會再說些過分的話。 可實際上她卻沒認真接觸過男人,也沒見過男人身體,看陸長纓那一眼,還真是頭一次。 所以這會聽到外面的動靜,她耳朵就悄悄的熱了。 收斂了心情繼續(xù)在屋里做衣服,外面的動靜停了,然后一陣腳步響起,最后停在了門外。 “廖小姐,衣服很合適,謝謝。“ 廖清歡驚得一抬頭,看著對方高壯的身形印在門口,有些心慌的說道:“ 合身就行了。” 昨天對方暈著的時候她倒是膽大,還敢把人運到密室里。不過那時候是將對方捆著的,她確實不用怕。只是現(xiàn)在對方好手好腳,這又是孤男寡女的。 想完,她輕輕咬了咬唇。陸少帥也不是那種人,就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對方可看不上呢。 陸長纓走到院子里,雖說沒有燈,可月亮倒是將院子里照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凳子上坐下,抬頭看了眼天空。 一直到現(xiàn)在,他才有股真實落地的感覺。自己曾經(jīng)在國外學習,也聽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但這么稀奇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倒讓他一時沒法接受。 所以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兩天,吃飽了飯,洗了個澡,才終于認識到,這已經(jīng)是一個和平年代了。 而他當年所做的事,也已經(jīng)全都被人完成了,沒有敵人,沒有炮火,百姓安居。 所以此刻的他,有些迷茫。他找到了自己母親留下的房子,再把巧姐送去醫(yī)院,再之后呢?自己該做些什么? 進部隊嗎?他的身份是什么,能進嗎? 不進部隊的話,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他所學的所做的,都是為了民族大業(yè)。再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他沒有軍隊了,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看著天空掛著的月亮,他斂下眸子。 這時候屋子里的廖清歡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雙布鞋,朝他喊了一聲,“我又從下面翻了一雙鞋子,好像是我徒弟的,腳挺大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br> 陸長纓看不清她的面容,所以她軟軟的音調(diào)更加入耳。 背著油燈的她圓乎乎的,上上下下都圓滾滾,站在那像顆球,手里舉著雙鞋子,能感覺到她的眼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陸長纓站起來,走向廖清歡,雙手接過鞋子。 他看著對方圓圓rourou的臉蛋,“謝謝。” 廖清歡瞥過頭,嘭一下又將門關上,“”不用謝?!?/br> 站在門口的陸長纓低頭,手指摩挲著這雙布鞋,長眉微擰。 或許,來到這里,他可以娶一個姑娘,然后平靜的過一輩子。 …… 廖清歡趴在桌子上打了個盹,沒有鐘表,也不知道時間,只是等她在打開門得時候,外面的月亮往后移動了不少。 掃了眼院子,見陸長纓正站在院子里打拳,她打了個哈欠。 “大概過去多久了?” “約莫是五個小時?!?/br> 廖清歡隨手將門帶上,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差不多了,你沒休息?可以在廚房里坐在灶膛口,那兒暖和?!?/br> 就一間房,是她住的,總不能讓對方跟她一起睡。 廚房那倒是暖和,空間也大,夠他一個大男人在那坐著稍微休息一下了。 “稍微休息了下,睡不著就起來活動活動?!?/br> 廖清歡瞥了他一眼,“嗯,年輕人確實精力旺盛?!?/br> 她沒管陸長英,自己洗了個把臉又漱了漱口。掀開蓋在盆上面的紗布,檢查了下里面的黃豆。 廚房里有專門磨豆子的磨盤,昨晚就清洗干凈了。將黃豆撈出來,又放了個桶在磨盤出口處,然后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磨豆子。 以前這種活都不用她干,這種磨豆子的活是她徒弟帶著驢干的。沒想到過了四十年,自己一點徒弟福沒享到也就算了,磨豆子這種活都需要她干了。 陸長纓見她困倦得不行,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一手抓著豆子往磨盤上放,內(nèi)心又是歉疚又是感動。廚房活實在是不會干的他,只能繼續(xù)抬水,抬完了水又在院子里劈柴火。 雖說廚房大多是用煤爐,但還是有幾個老式的灶臺,煤爐火力不夠的時候就會用上老式的灶臺,所以他劈柴火也是用得上的。 倆人一個劈柴火,一個磨豆子。倒還真有幾分男耕女織的味道。就是可憐了旁邊住的人,睡夢正酣的時候,耳邊又是柴刀劈柴火的聲音,又是磨盤磨豆子的聲音。 豆子磨了兩遍,磨到細細滑滑,再用紗布將豆渣過濾出來,留下濃香如牛奶般的豆?jié){,但這是未熟的。需要上鍋煮一遍,豆?jié){的香味則越發(fā)的濃郁。 陸長纓劈了不少柴火,靠在門邊看廖清歡做豆花,她手里拿著個大鍋鏟,不停在鍋里攪拌著。因為身材的原因,伸長了手有點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