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李淑華又端了盤剛出鍋的油燜雙冬出來,看著這一桌的臉色把盤子放下又趕緊跑了。 她急匆匆的跑到正在團獅子頭放到砂鍋里的廖清歡旁邊,氣喘吁吁的說道:“我懷疑外面那幾位是來找茬的,旁邊桌都吃得高興,就他們桌,沒人說話,還眉毛皺得老高,好像很不滿意的樣子?!?/br> 廖清歡慢悠悠的把獅子頭放好,加入海米紫菜煮出來的高湯,放到灶上小火慢慢的燉。 李淑華急得不行,這要是來找事的可怎么辦?。?/br> “沒事,陸同志不在這嗎?誰敢惹事?。 ?/br> 廖清歡擦擦手,話音剛落,門簾子被人一把掀開,最前面進來的光頭大膀子男人眼眸沉沉的看著里面。 “今天做菜的是哪位師傅?” 隨后后面又站出來兩個男人,看上去年紀(jì)都四五十的樣子,也都是挺大的個子。 李淑華嚇得渾身一抖,趕緊站到廖清歡面前,忙著揉面的劉紅星把面拿起來,同樣守在了廖清歡面前。而外面提水進來的陸長纓直接把桶一放,然后挽起袖子走到他們面前。 “找?guī)煾凳裁词???/br> 廖清歡人都沒看清就被前面?zhèn)z人給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又覺得他們護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實在是太感動了,她個子沒有劉紅星和李淑華高,在氣氛非常緊張的時候,伸手扒拉著倆人。 “你們讓讓開,我看看是誰?!?/br> 聽著語氣像是來找茬的,不過她除了廖家人也沒別的仇家??! “師父你別動,萬一是來找麻煩的怎么辦?”劉紅星緊張兮兮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得把師父保護好了。 廖清歡翻了個白眼,問做菜的師傅是誰,那可能是嫌棄菜做得不好,她作為師傅當(dāng)然得站出來。 可勁扒拉開倆人的廖清歡走到陸長纓身邊,抬頭看著面前幾位,越看越覺得眼熟。 張興國掙扎站在中間,“林師傅張師傅楊師傅,這就是和平飯店做菜的師傅,三位找她有什么事?跟我說就行了,咱們先回去吃飯怎么樣?” 他都不知道什么情況,就看到幾位師傅一人一筷子油燜雙冬吃完之后,筷子一放,站起來就往廚房來。 現(xiàn)在這兩邊對峙,幾位師傅看著膀子大,但畢竟年紀(jì)大了。里面這位和平飯店的高個同志能一手掄一個,千萬不能起什么沖突。 陸長纓眼眸沉沉的看著這幾個人,將廖清歡往后帶了帶。 就在氣氛陷入僵持的時候,廖清歡在后面脫口而出。 “碗瓢盆?” 作者有話要說:廖師傅:咋?欺師滅祖來了? 感謝在2020-09-02 18:13:39~2020-09-03 12:16: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叮當(dāng) 36瓶;我還能繼續(xù)學(xué)習(xí) 10瓶;街邊那只喵 5瓶;jeongxx 2瓶;羅蒙家的小樹林兒、小年糕餅兒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8章 廖清歡想過再見到這些徒弟是什么樣的場面, 大概就是自己認(rèn)識他們,他們卻不認(rèn)識自己。 但真當(dāng)這一幕到眼前的時候,沖擊還是很大。 四十多年過去了, 她過得很快,就像睡了一覺,醒過來一睜眼到這里了。而他們卻是實打?qū)嵉囊惶焯彀具^來。 曾經(jīng)干瘦的小伙子們已經(jīng)如她所愿, 長成了幾位膀子大的爺們,不, 應(yīng)該用老爺們來形容。是真的老了,臉上的滄桑都是一眼能看到的。 以前林碗是個遇事就往后躲的, 也最瘦了, 現(xiàn)在卻是個子最大的, 還站在兩個師弟前面,橫著眼睛看人的模樣很有氣勢。 以前的張瓢是她好不容易微胖的, 白白胖胖又因為嘴甜, 很多客人都喜歡,現(xiàn)在卻精瘦精瘦的。 以前楊盆是她最心疼的, 因為嘴巴笨,人也憨,把他拎回來之前就在酒樓后面撿潲水吃,現(xiàn)在看著倒還是之前憨憨的模樣, 只是頭發(fā)卻全白了。 她仔細辨認(rèn)了, 才驚訝的喊出聲, 在所有人視線轉(zhuǎn)向她的時候, 她上前一把揪著二徒弟的領(lǐng)口。 “鍋和勺呢?” 她最怕的就是四十年過去,物是人非的也就算了,而是人沒了。 所以她都沒有刻意去尋找過這些徒弟, 她怕知道不好的消息。 而現(xiàn)在看到碗瓢盆都在,鍋和勺卻沒了,她下意識的以為人不在了,什么都顧不上揪著人領(lǐng)口就問,也不管現(xiàn)在的她有多讓徒弟們疑惑。 林碗張瓢楊盆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一點都不認(rèn)識對方,可莫名的就是覺得對方很熟悉。 甚至在這個胖女人揪著自己衣領(lǐng)的時候,林碗都不敢動一下,還傻不拉幾的回答了。 “大師兄在京城,小師弟在國外。” 廖清歡正欲再問的時候,陸長纓上前扯著她的手帶過來,然后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人多眼雜?!?/br> 廖清歡馬上回過神來,環(huán)顧了下,劉紅星他們都瞪著眼睛看自己,又茫然又驚恐,她馬上回過神來,對林碗和張瓢三個人說道:“你們就是林碗張瓢和楊盆師傅吧?特別崇拜你們,對了呂鍋師傅和許勺師傅呢?怎么沒見到?!?/br> 林碗狐疑的看著廖清歡,他們幾個經(jīng)常在海城混的,這胖女人知道也就算了,怎么連大師兄和小師弟都清楚?正欲說些什么,張瓢一把拉著林碗的手,眼眸深深的看著廖清歡。 “其實我們只是過來說師父您做的菜很好,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味道,不過我們這邊的菜有點不夠吃,能再做一道芙蓉蟹rou?我們師兄弟幾個都愛吃?!?/br> 廖清歡眼神微動,“行,正好還有些螃蟹養(yǎng)著沒動,準(zhǔn)備明天做的,那就給幾位師傅做芙蓉蟹rou嘗嘗?!?/br> 原本僵持場面因為一道芙蓉蟹rou收場,簾子放下后,劉紅星和李淑華長舒了一口氣。 “嚇?biāo)牢伊?,還以為要打起來呢?!崩钍缛A拍拍胸口。 劉紅星也點頭,“我也以為要打起來,還好只是進來說師父做菜好吃,我就說嘛,師父的手藝這么好,他們還能不滿意?!?/br> 廖清歡微微一笑,很有精神的對劉紅星說道:“趕緊的把螃蟹處理一下,壞了,我的白菜獅子頭還燉著呢?!?/br> 她一拍腦門,歡快的走到灶臺旁邊,看了看火候,還行,沒啥問題,再燉一會就行了。 陸長纓見她這么歡快,面上也浮現(xiàn)出淺淺的笑意,走過去蹲下身幫她盯著火。 外面的鄭楚華和張興國倆人坐在凳子上,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怎么著都覺得情況不大對。正好那幾位師傅說是要出去說說話,這會桌子上就剩他們兩個人。 “我怎么覺得有問題?”張興國摸摸下巴,剛剛那廖師傅的樣子可不像是崇拜,反倒是重逢故人的表情。 “確實有問題,但你覺得是什么問題?”鄭楚華也想不明白。 他們跟這幾位師傅吃過幾頓飯,都不是脾氣太好的人,畢竟是大師傅嘛,罵起手下的徒弟那叫一個狠。那廖師傅年輕得很,論資歷肯定是論不過他們的。被拎著衣領(lǐng),林師傅卻一點脾氣都沒有。 但林師傅他們的表情又確實很茫然,不像是認(rèn)識廖師傅的樣子。 “我覺得問題就出現(xiàn)在芙蓉蟹rou上面,” 張興國篤定的說道,感覺自己抓到了重點,“可能是幾位師傅非常想吃芙蓉蟹rou,特意進去點菜的?!?/br> 鄭楚華干脆一個白眼翻出來,靠他還不如自己去問呢! 而被拉到外面林碗丈二摸不著腦殼的樣子,“吃什么芙蓉蟹rou?。磕俏恍」媚镒霾烁鷰煾敢荒R粯拥奈兜?,我還想問清楚呢,萬一是師父流落在外面孫女呢?” “孫你個頭,師父都是咱們看著進棺材的,她哪來的孫女?!?/br> 張瓢沒好氣的說道。 “那這味道怎么回事,每一道菜都是師父能做出來的,其他人怎么可能做得出來?也可能是師父有什么菜譜流傳出來了,然后被小姑娘拿到了,那不就算咱們小師妹了嗎?” 林碗又猜測了下。 楊盆搖搖頭,“不可能的,廖家沒有菜譜,咱們跟著師父身邊學(xué)都沒學(xué)到師父的味道,怎么有人拿到菜譜就能做出師父一樣的味道,除非她就是師父本人?!?/br> “瞎說,咱們?nèi)粗鴰煾溉胪?,不可能是師父本人,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問題。” 張瓢一抿唇,“你們不覺得她很熟悉嗎?雖然長得不一樣,但她說的話,還有做菜做出來的味道,都跟師父一樣,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她就是師父?當(dāng)初師父本來就是突然走的,咱們到的時候她趴在那,就像是睡覺一般?!?/br> “我也這么覺得。” 楊盆臉上的表情不憨了,像是在思考。 林碗腦門都出了汗,“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師傅?不可能?。吭蹘煾禌]了,這長得也不一樣。” “沒聽過借尸還魂嗎?”張瓢壓著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嚇林碗和楊盆一大跳。 “媽耶!” “別叫喚,我看她好像還有話要對咱們說,只是當(dāng)時人多,就轉(zhuǎn)了話頭。我不是讓她做芙蓉蟹rou嗎?如果她的做法跟師父一模一樣,那可能就是師父了。咱們回去照樣喝酒吃菜,別露出什么不對的表情來,小鄭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別把他們嚇到了?!?/br> 張瓢趕緊捂著林碗的嘴。 林碗嗚嗚咽咽的發(fā)出聲音,努力掙脫,“真的師父嗎?但她都沒了呀!” 他的腦袋瓜怎么都想不明白。 楊盆這會顯出了不一樣的成熟來,“味道是騙不了人的,師父說過,每個人做菜味道都是不一樣的,都有獨屬于自己的味道,就是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得那么像,還是有細微的差別。但剛剛我們吃的菜確實跟師父一模一樣,不管我們怎么懷疑,這是無法否認(rèn)的。而且,師父如果真的回來了,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巴不得。她還那么年輕就沒了,連個后沒有?!?/br> 林碗急得不行,“我沒說不是,不是,我也沒說她是,不對,唉,咱們?nèi)コ燥?,等晚點的時候咱們找機會問問,要真是師父,她也不會瞞著咱們。” “對,是這個道理,先不想這些,回去吃飯?!睆埰百澩狞c頭。 等三個人回來,鄭楚華和張興國倆人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們。 林碗心一慌,舉起碗來大喝一聲,“今天高興,不醉不歸?!?/br> 張興國和鄭楚華看著林師傅的碗:不是,你碗里都是湯,不醉不歸的啥勁?。?/br> …… 劉紅星再一次看著自己師父靈活的拆蟹,依然是那一雙手,依然是不用什么工具,輕輕松松所有蟹rou都弄了出來。 現(xiàn)在螃蟹的黃已經(jīng)不如之前的多了,蟹黃和蟹rou分開放到碗里,再去把雞蛋清和雞蛋黃分離。 芙蓉蟹rou這道菜當(dāng)年是酒樓的招牌,但這招牌是看季節(jié)的,早年這道菜都是她親手做的,鍋碗瓢盆勺幾個人吃過上百次這道菜,味道他們是最熟悉的。 所以張瓢會開口讓她做這道菜,想來也是有些懷疑,要確認(rèn)。 對于他們沒有馬上認(rèn)出自己,廖清歡并不意外,就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自己都不認(rèn)識,別提這些徒弟了。 但四十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能從幾道菜中嘗出端倪,這是她沒想到的。 所以現(xiàn)在的廖清歡又有些感動,又有些激動。 雞蛋清內(nèi)加入蟹rou,然后攪拌均勻只加鹽來調(diào)味。然后小鍋燒油,倒入蟹rou雞蛋清,雞蛋遇熱油很快就膨脹卷出雪白的花來,然后又收縮將蟹rou裹入其中,就像松軟的棉花一樣窩在鍋里。 這道菜做起來非???,但火候的掌控卻是最重要的。 她迅速盛起來,然后分開裝到拆出來的蟹殼里,就讓劉紅星直接送出去。 這時候外面其他桌的客人都吃得差不多,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人了,只剩下鄭楚華他們一桌。 劉紅星小心的端著盤子送過去,還沒說一句芙蓉蟹rou就在蟹殼里,那個看起來最兇的光頭男人已經(jīng)不怕燙似的掀開了蟹殼,然后三雙筷子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