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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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安的語氣聽上去毫無起伏:“羅什派去的人有問題,他們沒有按照原定計劃護送公主,而是半路將公主劫走,企圖拉到千歲山里殺害,就地掩埋。但不知為何有人將公主救走,如今公主下落不明,屬下已經派人暗中尋訪?!?/br> 王雁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雪白的茶托在紫檀木的桌面上發(fā)出了不輕不重的一聲撞擊,屋內所有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王雁輕聲道:“這倒是奇怪了,我記得吩咐過,叫三娘子一同跟隨上路,莫非她就全程干看著不成?!?/br> 羅安的頭埋得更低:“三娘子沒有隨行,據說……她被夫人召去,陪同夫人前往慈恩寺焚香禮佛了?!?/br> “呵呵。” 王雁聽后冷笑了一聲,卻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羅安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羅什說,那幾個被安排過去的人都是府中的家奴,平時都挺老實可靠,帶頭的張大還曾經伺候過公子練習箭術——” “我不想聽這些,他們是奉了誰的指示做出這等事情?!?/br> 王雁打斷了羅安的話。 “屬下已經親自盤問過一遍,他們說……” 羅安偷眼看了王雁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整張臉孔如白玉雕像,無喜無悲,心中一凜,到底不敢撒謊,低聲的道:“他們說是四少爺拿來了公子的名帖,才奉命而為。不過他們事先并不知道公主的身份,按照您的吩咐,羅什只說是護送一位世家娘子,否則他們也不敢如此肆意妄為?!?/br> 王雁一點也不意外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甚至都不奇怪為何自己的名帖會那么隨便的出現(xiàn)在其他人手里,想來無非又是他父親的那位好夫人的手筆。他默默的端起茶杯再次淺啜一口,垂下眼簾掩去了那一抹難以遏抑的戾氣,眼下還不是清算這些的時候。 “不要走漏了消息,盯緊了四少爺,看他最近和誰有來往,如果他連同外人打算對我不利,你知道應該怎樣做?!?/br> “是?!?/br> 羅安急忙躬身應了。 “至于公主……盡量派人出去找,能找到最好,若是找不到……便想辦法清理干凈首尾?!?/br> 想起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帶給自己屈辱的未婚妻,王雁對她的死活一點都不感興趣。想來區(qū)區(qū)一個公主,死也好,活也罷,都無關緊要。雖然說起來有些無情,王雁心里倒是覺得她還是死了的好,丟下這句話后就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回房沐浴去了。剩下羅安呼出口氣,心有余悸的再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第29章 而另一邊, 王微還在繼續(xù)她的鄴城之行。 李淮在確認她能適應目前的行程強度后,便沒有再過多的顧慮她的身體,真正做到了日夜兼程,沒有用馬車, 直接騎馬, 弄得王微苦不堪言, 還不好抱怨, 因為一開始逞強的就是她本人。大話已經說出口,即便屁股被顛得生痛,兩條大腿內側也都磨破了,她硬是一聲不吭的忍住了。 她本還抱著觀摩一下民風民俗的心態(tài),想看看那些真正底層的老百姓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 以此來判斷如今整個國家大致的經濟文化情況。結果除了中間短暫幾次停下在路邊遇到的客棧休息,她全程都被李淮半步不離的守著, 一點機會都沒有, 只能慨然興嘆。 不過正因為如此,原本需要至少兩天兩夜的路程,他們一行人只花了大概一天多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當看到遠處露出的城墻后, 王微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想再騎馬了, 根本是酷刑啊。 鄴城其實并不起眼, 占地也不大,只是因為里面有好幾座皇家的行宮以及各位宗室修建的莊園,才有了存在感。正因為平時進出此地的都是些達官顯貴, 所以這里的居民很少,都是些在周邊經營買賣的生意人以及家眷,還有就是各個世家的家奴世仆。畢竟這些行宮莊園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來清掃維持。 現(xiàn)在因為皇帝暫居在此, 所以周邊的警戒也隨之變得十分嚴謹,李淮他們距離城門還有很遠的距離,就有一隊穿著禁軍服飾的士兵在一個騎著馬的身穿盔甲男子的帶領下,迎面而來直接給攔住了。 “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br> 來人見李淮他們穿著打扮同樣像是宮中之人,于是態(tài)度還算客氣,只是沒有冒然的上前,隔著一段距離高聲喝問道。 李淮沒有立刻回答,他小心的將和自己共乘一匹馬,被他的斗篷罩著的王微露了出來,對面的男子定睛看了好一陣,像是認出了王微的身份,大驚失色,翻身從馬匹上下地后躬身抱拳就行了個禮:“臣,龍武軍右中尉,上騎都尉賀然參見公主千歲。” 王微對這一串頭銜完全摸不著頭腦,只是皇帝身邊四只禁衛(wèi)羽林、龍武、神武、拱圣,這一點她還是聽其他人說過。見此人既然認得自己,想來應該也是天子近臣,經常出入宮廷。于是她急忙露出了個笑容,有些疲倦的道:“將軍不必多禮?!?/br> 賀然還是堅持拜了幾拜,又轉身呵斥身后的士兵們向王微下跪行禮,都被王微阻止了。她現(xiàn)在累得不行,只想找個地方趕緊躺下,完全沒有任何心情跟這位上騎都尉客套。還好賀然并非看不懂眼色,行禮完畢后他并未多問,只是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王微身后的李淮,再次躬身道:“殿下遠道而來想必十分疲憊,只是圣上有令,任何人等,如無要事手令,不得隨意進入城中。還請殿下跟隨臣到城門處稍事休息,臣這就親自去向圣上稟報這個好消息。” 王微感覺到李淮動了一下似乎想說話,便悄悄借著斗篷的掩蓋拉了他一下。她現(xiàn)在也顧不得眼前這人是不是刻意刁難怠慢,具體第一時間不準她入城。一來她確實疲倦之極沒有多余的精力,二來新到這里她不想傳出任何不好的流言,比如公主太嬌縱之類的。 老實說時間都過去了這么久,哪怕皇帝當初確實因為太慌亂沒有顧得上公主,那么他都在鄴城呆了一個多月,怎么也該派人來過問幾句了吧。然而他并沒有這么做,這一點讓王微心中很是打鼓,擔心渣爹皇帝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語,也覺得公主失了清白,要把她徹底打入冷宮。 所以能低調還是低調點吧。 但是賀然看上去卻毫無怠慢之意,甚至放下身段,作勢要上前來親自給王微牽馬,理所當然的被她謝絕了。最后賀然依舊沒有上馬,而是牽著自己的馬,落后王微幾步,跟在她的身后,率領一群巡邏的士兵一路將她引到了城門之下。 路上倒是遇到了好幾個上前盤問的人,都被賀然主動打發(fā)了,只是王微不得不強打精神接受一波又一波的拜見行禮,各種前、后、左、右護軍,同正、特進的官銜聽得她越發(fā)搞不清楚誰是誰。只能在心里感嘆這官也太多了。 只是她注意到,這些前來拜見的禁軍軍官對她倒是挺尊敬的,對上她身后的李淮反應就很微妙,一路下來居然都沒有幾個主動和他打招呼問好,很默契的選擇了無視他的存在。王微覺得這些人不可能不認識李淮,卻驚人的反應一致,看來皇帝對李淮是真的很不待見,連他周圍的這些禁衛(wèi)軍都清楚。 賀然在看來在禁衛(wèi)軍里地位還挺高的,穩(wěn)穩(wěn)的占據了王微身邊最近的位置,都沒有人過來跟她爭搶。他將王微引到了城門內側一個應該是給士兵們休息的地方,滿臉內疚的再次對她請罪,懇求她暫且忍耐后,便吩咐他的親兵給王微端茶送水,自己則是帶著幾個人翻身上馬,急沖沖的往行宮方向而去,給皇帝報信了。 別看王微一路上氣定神閑,其實心里也挺沒底的,因為她不知道皇帝對自己這個女兒究竟是怎樣的態(tài)度。原本她對皇帝這種生物根本不存在任何敬畏感,但在這個時代呆了許久,耳濡目染,多少也體會到了何為天子。皇帝再怎么愚蠢沒用,只要現(xiàn)在他還是皇帝,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的生死和未來命運,讓她不得不緊張。 但是看到賀然和其他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她覺得皇帝應該還不至于公開厭棄過自己,否則的話這些禁衛(wèi)最是消息靈通,怎會對她客客氣氣。 說到底,皇宮向來都是個踩高捧低,只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的地方。王微雖然穿越過來的時候沒有真正體驗過皇宮里的生活,在被軟禁的那段時日里早就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賀然留下的幾個親兵很是殷勤的不斷給她送上各種飲食茶水,甚至還找來了一個據說是茶道高手的二十五六歲婦人給她煮茶。只是現(xiàn)在喝茶卻還不像后世那樣只是單純的泡茶。當然也有清茶一說,但是重要場合是不會上清茶的,采用的是更加正式的煮茶,在王微看來跟煮粥有得一拼。煮茶采用的是磨碎的茶粉,煮好之后還要在里面放各色雜果,粘糊糊的一碗,她一點都不愛喝。 雖然這位茶道高手煮茶的姿態(tài)確實很優(yōu)雅,舉手投足之間行云流水,道不盡的瀟灑風流,尤其是點茶的時候杯中茶粉沸沸揚揚,像極了盛開的花朵,美不勝收,讓人徹底忽視了她平庸的外貌。但是對著那一杯又是果脯又是芝麻花生的“茶”,王微只能勉強維持微笑喝了一口,就趕緊放下了。 “不知先生何方人士?這一手茶藝只怕得有數(shù)十年的功夫吧。” “奴家乃是云州人士,自小便師從家母,茶藝也都是靠家母傳授,多謝公子贊賞,只能說還不至于辱沒先人罷了。” “哦,原來如此,還恕我冒昧,不知令慈——” 婦人用衣袖掩唇微笑:“家母曾在宮中侍奉先皇后,有幸得到先皇后賞識,賜下了尚宮之職,大家都稱呼她為云娘子?!?/br> “哦,原來是云娘子的后人,失敬失敬,她的大名,我早有耳聞,只是可惜無緣得見,今日有幸得以品嘗云娘子后人的茶藝,也算是了解了一樁心愿?!?/br> 倒是李淮仿佛很欣賞這位高手的技藝,不光喝完了她送上的那杯茶,詢問了她好些關于煮茶的事情,兩人有問有答,聊得還挺愉快。對此王微只能表示,欣賞不來,欣賞不來。 看著他們二人相談甚歡,王微不禁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想到李淮好像也對她的生母表示過好感,這孩子是不是哪里有問題,為什么總是對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女性態(tài)度和藹,難道他和曹老板一樣,專好人/妻嗎? 噫,這個愛好可要不得啊。 她也沒有去打擾李淮跟這位小云娘子交流感想,靜靜的捧著茶杯坐在一邊看他們商業(yè)互吹,看得出李淮是真的喜歡茶藝,不像是裝的。她完全沒想到李淮居然會有這樣的愛好,因為單看外表和性格,他都不像是個喜歡風花雪月的人。 考慮到李淮那小老頭一樣的嚴肅早熟,王微覺得也有可能只是人家對于藝術家的尊重,和她這個冒牌貨不一樣,李淮再怎么不被皇帝待見,也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子弟,肯定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各種琴棋書畫培養(yǎng)著長大的。像她這種庸俗的人,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藝術的美,滿心都想著不就是煮八寶粥嗎有啥可吹的…… 無聊之下她差不多把那杯八寶粥都吃光了,還別說,芝麻花生挺香的。此時外面隱隱傳來了一陣絲竹之聲,好像是有什么樂隊奏著樂過來了。王微好奇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便看見賀然迎著一個面白無須,慈眉善目,手持浮塵身穿藍色團花長袍,頭戴青紗頭冠,一看就是個大太監(jiān)的男人進了屋。 那個太監(jiān)滿臉急切,見到屋中的王微后,立刻雙目便泛起了淚花,上前幾步,拉著王微的手,放聲大哭:“千歲,老奴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幸好老天保佑,才讓您逢兇化吉,有幸再次和圣上父女團聚?。 ?/br> 王微多少還是事先打聽過一些皇帝身邊的人和事,見狀便猜測這個太監(jiān)應該就是最得皇帝寵信的錢葆,他跟隨皇帝的年月比公主本身的年紀還要大,在他面前王微可不敢隨便擺什么公主的架子,急忙也跟著應景的擠出了幾滴淚水。 “嗚嗚嗚,可算又見到公公了!” 因為皇帝身邊的內侍有好幾個,王微不敢確定這人一定就是錢葆,便含糊其詞,只是扯著他的衣袖大哭。一時間屋內所有人都跟著落淚不已,只有李淮面無表情,仿佛在看猴戲。王微一邊哭一邊抽空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孩子怎么連演戲都不會呢,怪不得皇帝不喜歡他。 哭了半天,這位太監(jiān)轉憂為喜,從懷里掏出一塊香噴噴的帕子,細心的給王微擦干了臉上的眼淚,含著淚笑道:“圣上聽說殿下平安而至,高興得不行,特命奴婢帶來了全幅鑾駕,迎接公主回宮?!?/br> 王微再沒文化,鑾駕這個詞還是能聽懂的,聞言不禁一驚,立刻推辭道:“這如何使得,父皇抬愛,我卻不能亂了規(guī)矩——” 那太監(jiān)卻根本不給王微拒絕的機會,硬是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了門外,口中只道:“這是圣上對殿下的看重,務必要讓殿下風風光光的回宮。殿下只要敬受著便是,見到圣上后,直接向圣上謝恩吧?!?/br>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大家對上一章的王雁意見很大呀,然而,從他的人設,出身而言,有這樣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嗎。 他的身份確實有底氣說出“區(qū)區(qū)一個公主”的臺詞。 我不是要站在封建思想的立場上為他辯解,而且我完全可以把他寫得外冷內熱善良傲嬌,然而,一開始就說了,王雁是個非常傲慢的人。 畢竟,世界上哪來那么多完美的男人。 第30章 王微還在假意推辭, 腦子卻在飛快的運轉,思考著皇帝這是什么用意。 假如她是個皇子,那么想都不必多想,拼死也要拒絕。無數(shù)小說電視還有歷史教訓都告訴她, 沒有任何皇帝喜歡覬覦自己權力的人, 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兒子。誰能保證皇帝這么做不是出于一種試探呢。 然而她只是個公主, 女人在這片土地上天生就處于極度劣勢, 基本上不可能像男人那樣登堂入室,獲得理所當然的權力。即便是過去有過不少手掌大權的女性,她們的權力大多并非來自自身,而是依靠她們的丈夫和兒子。一旦男人要把這種權力收回,女性實際上是沒有什么抗衡的力量的。 于是她衡量了幾秒鐘后, 就半推半就的順從了,被那個太監(jiān)恭敬的扶上了停在城門內部不遠處的那輛被漆成明黃/色, 只有皇帝才有資格乘坐的鑾駕。現(xiàn)在她的處境不太妙, 這樣做至少明面上可以證明皇帝對她的寵愛,可以威懾一番那些觀望的人。畢竟當初皇帝之帶走了唯一的兒子英王,卻把她丟在長安不聞不問。王微從來不吝以最壞的預測來衡量其他人——搞不好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 這就是皇帝不在乎公主的鐵證。 “起駕!” 服侍著王微在車內坐定, 太監(jiān)拖長了嗓門高喊了一聲, 前方數(shù)十人組成的儀仗便率先開路, 后面以及兩邊簇擁著的各色太監(jiān)宮女以及手持樂器的樂隊也緊隨馬車,一路吹吹打打,鬧出了好大的陣仗, 引得不少人從兩邊的建筑里偷偷探出頭張望。 說是鑾駕,其實不過就是個裝飾得比較華麗的馬車,頂上裝著被涂成金色的頂, 四角綴著七寶瓔珞,門口掛著金色繡有龍紋的簾子。但大是真的大,足足用了八匹馬拖,坐在里面感覺像個小房子似的,完全能讓王微打幾個滾兒。 鑾駕兩邊掛著竹簾,隱隱約約可以透過縫隙看到外面那些手捧各色香爐寶盒的宮女太監(jiān),王微不敢亂動,雙手伏在膝上老老實實的坐著。一想到即將見到皇帝,她的心跳就變得有點快,確實挺緊張。雖然當初她細心觀察了一番梅兒和其他宮女的言談舉止,偷偷模仿學習了一下如何行禮,可是依舊擔心會不會被看出破綻。 想到這里她就情不自禁的伸手到衣袖中摸了摸那面鏡子,好歹又有了點底氣。 “遭了,李淮該不會趁機溜了吧?” 忽然想到了被遺忘的李淮,王微急忙把臉靠近竹簾,想看看他有沒有跟在后面,可惜礙于角度什么都看不見。不過仔細想想他要是溜了也好,不然皇帝多半會把他扣下,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事情,豈不是害了他。 這么一路忐忑不安的走過長長的石板街道,進入了看起來還算是有點氣勢的幾道宮門,便來到了皇帝暫住的行宮。馬車停下后,王微矜持的伸出一只手,被那個太監(jiān)扶著下了車?;仨g依稀看見李淮遠遠綴在后面的身影,一時不知該喜該憂。 雖然只是一座行宮,但看上去規(guī)模不算小,一眼望去連綿不斷一大片。貌似整個行宮依山而建,亭臺樓閣坐落在茂密的樹木山水之間,想必要是遇到下雨起霧的時候,一定云霧縹緲很有點蓬萊氣象。 王微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被那個太監(jiān)拉著腳不沾地的從東邊的側門進了一座前殿,隨后就是彎彎曲曲的走廊,偶爾還要爬臺階上坡。和滿城死寂荒蕪一片的長安不同,這里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戰(zhàn)亂的影響,地上的石板被擦洗得閃閃發(fā)亮,幾座用來乘涼的涼亭掛著的菱紗嶄新潔白,在微風中飄動。走廊外的庭院里,偶爾看到的石桌上擺放著棋子棋盤,好像剛剛下棋的人才離去。數(shù)不清身穿寬袍大袖披著長長帛帶的妙齡少女,云鬢高束,像一群優(yōu)雅的仙女,點綴在樓閣之中,時不時能聽到她們遠遠傳來的笑語歌聲。 越看王微就越覺得氣悶,渣爹皇帝過得很是逍遙快活嘛,國土都丟了一小半,一點都沒感受到他著急擔憂。她不由得想到了偶然看到一位詩人所寫諷刺南宋的詩句:“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br> 問題在于渣爹想當宋高宗就算了,她可不想跟著一起倒霉啊。 偏偏她還什么都不能表露出來,免得被身邊這個絮絮叨叨一直說著皇帝多么思念她擔憂她的太監(jiān)給看出來,只好低著頭不吭聲。 曲曲折折走了十來分鐘,總算是到了一座宮殿前面。這座宮殿修建于一片湖泊之上,三面環(huán)水,滿是蓮花荷葉,只有一條回廊相連。背后依山,密密麻麻的盛開著粉紅色的大片花朵,那么遠就能聞見一股花香。宮殿上方懸掛著一塊牌匾,高書“水晶簾”三個大字。而宮殿四面都只有半墻,掛著一片片竹簾,此刻都全部垂放下,看上去像是個專門用來乘涼的地方。 兩個穿著淺綠色拖地踝肩長裙,外面罩著半透明大袖紗羅衫,滿頭珠翠的少女就站在門口,見到王微一行人過來,急忙蹲身下拜,口稱拜見公主千歲。王微見她們二人竟然長得一模一樣,不免多看了幾眼。不料卻被身邊的太監(jiān)誤會了含義,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這二位是圣上到了鄴城后新納入宮的才人,千歲才覺得眼生吧?!?/br> 王微一陣無語,看起來這對應該是雙胞胎的少女充其量就比她大一兩歲,渣爹不是來避難的嗎,這樣都還有心情娶小老婆,她感覺大唐藥丸,甚至懷疑起自己辛辛苦苦跑到這里來見他是不是出了一記昏招。 這對少女行完禮后,便垂著頭為她打起了簾子,王微一邊納悶皇帝的小老婆怎么干著通房丫鬟的事,一邊在心底醞釀感情,走進了殿中。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不管看見皇帝長成什么齷齪樣兒也要忍住。估計不是肥笨如豬,便是腎虛氣短的模樣吧。 沒等她出身,那個太監(jiān)早就喜滋滋的搶先一步高聲道:“陛下,您看看,這是誰來了?!?/br> 殿中布置得很簡潔,一應家具擺設都是竹制,地上鋪著像是榻榻米一樣的東西,一張長長的臥榻就擺在東側,邊上是一架繪制著侍女圖的屏風,幾個打扮得和外面兩個才人差不多的女子手持著長柄扇慢慢的一下一下扇風。而正從那張臥榻上匆忙坐起身的中年男子,沒有意外的話就是天天被王微吐槽的渣爹皇帝了。 出乎意料,他長得既不丑陋也不癡肥,除了面色有點發(fā)青,可以算得上是清雋。如果給他換身襯衫西褲,再帶個眼鏡,很符合王微心目中大學教授的形象。他沒有帶著頭冠,身上也只是穿著一件青色的家常袍子,此刻正兩眼含淚,滿臉愧疚,看著王微,那眼淚頓時就不要錢的流了下來。 “長樂,阿爹……阿爹愧對于你??!” 說著他就一把扯住王微的衣袖,開始嚎啕大哭,非常沒有形象的還流出了鼻涕,殿中其他人早就跟著一起掩面而哭,特別是那個太監(jiān),哭得情深意切,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微是他女兒。只有王微為著畫風清奇的會面一陣發(fā)蒙,她怎么也不會想到,皇帝居然會是這么一個形象呀。 想附和著跟著哭幾聲吧,看著皇帝涕淚縱橫有點惡心,她還真的哭不出來,到底她又不是什么專業(yè)影后,做不到淚水收放自如。無奈之下只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把臉強行埋在皇帝膝上,干打雷不下雨,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唉,失策了,早知道她就該學習那些宅斗文,找塊涂了薄荷膏的手帕隨身攜帶。 皇帝沉醉在自己的哀痛之中,完全沒注意王微著著急的演技,一邊抽泣一邊摸著她的頭,顫抖的問:“長樂,你可曾怨恨阿爹?” 王微立刻充滿求生欲的回答:“女兒的命都是父皇給的,豈會有怨恨之情!” “是阿爹的錯,不該將你獨自一人丟在城中,事后又不敢面對,遲遲不敢接了你來……長樂,你不要怪阿爹呀!” 王微哭得那叫一個悲慘,言語間充滿了真誠:“阿爹,女兒沒有,能再見阿爹一面,女兒就心滿意足了!我不怪您,不是您的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