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他倆君臣相談甚歡,王微在一邊都找不到任何插嘴的機會,在心中大翻白眼。如果說之前她還不敢確定陸沉是不是真的jian臣,今日一見本人,就差沒把jian臣兩個字寫在臉上。就沖他剛才和自己說話時候那副仿佛這是他家王微才是外來客人的口氣,王微就很難對他產(chǎn)生任何好感。 她故意不伸手去接書就是存著刺探的意思,見陸沉盡管好像真的不放在心上,但是在宮女收走書卷后,他的面上還是閃過一絲惱怒之意,這可瞞不過一直緊盯著他的王微。 “來來來,長樂,陸卿,入座,陪朕一起用膳?!?/br> 皇帝倒是沒什么皇帝的架子,像個普通的富家子弟般熱情的招呼他們?nèi)胱鴮m女和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開始忙碌的傳菜。王微發(fā)現(xiàn)居然不是印象里那種用餐模式,還是分餐制,所謂的入座是跪坐在鋪設(shè)好的矮塌上。但這件事她之前還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貌似這才是正式的宴席規(guī)格。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和現(xiàn)代差不多的桌椅板凳,但都是從西邊胡人那里傳來的,名字都叫胡桌胡椅。民間宮中使用這種家具很常見。不過遇到正式場合還是遵循古制,一人一桌,各自跪坐于榻上。王微私下還悄悄練習(xí)過如何優(yōu)雅的拖著長裙大袖跪坐,見狀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狀,神情自若的在皇帝下首跪坐好。 陸沉還謙讓了一番,才在皇帝的堅持下跪坐在了王微的對面,見她看著自己,微微拱手,只是王微總覺得他的笑容顯得很虛假,而且目光陰沉,好像不懷好意。 如果說這也許是王微疑心太重想多了,但在之后的早膳過程里,王微基本上就沒有什么開口說話的機會。陸沉妙語如珠,對著皇帝又是吹捧又是奉承,搶走了全部的話頭,哄得皇帝喜笑顏開,根本忘記了王微的存在。 王微倒不是很在乎,她確實餓了,一直忙著填飽肚子,而且她很不習(xí)慣這種長時間的跪坐,坐了沒一會兒兩條腿就被壓得發(fā)麻,她不得不借著裙子的掩護偷偷的把腿從屁股下面移出休息一下。但陸沉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既然他知道王微昨天才回行宮,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搶走風(fēng)頭,老老實實的做一塊背景板,讓皇帝和王微父慈女孝。但陸沉偏就要奪走皇帝的全部注意力,一絲都不愿意分給王微。 王微不禁冷笑,這算什么,對于在宮門外下他面子的報復(fù)嗎?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居然心眼跟針尖差不多小,她也算是大開眼界。 原本她還奇怪,陸沉唆使皇帝搞那個倒霉的蕭弗,又疏遠(yuǎn)李淮,手段太過簡單粗暴,到頭來好像也沒得到什么好處,是不是太傻了。現(xiàn)在見了本人倒是一點都不奇怪了,大概他原本就是這么一個目光短淺睚眥必報的家伙。 畢竟,并不是所有jian臣都一定老謀深算陰沉難測的啊,歷史上蠢材傻瓜執(zhí)掌大權(quán)然后干出一系列蠢得不忍直視弱智行為的事情,難道還少嗎。 第33章 王微把陸沉這個極有可能壞了一鍋湯的家伙記在心里, 并且打入了黑名單?;氐洁挸呛蟮膸滋炖?,她一直不動聲色的從一切能接觸到的宮人口中打探關(guān)于他的消息,不料越聽越是心驚膽戰(zhàn)。 宮女太監(jiān)們可能是畏懼陸沉,一旦涉及這個話題就不愿多說, 翻來覆去能聽到的無非陸沉出身不高不低, 因為寫得一手好字外加特別能作迎合上意吹捧皇帝的詩, 又外加擅長丹青之術(shù), 符合皇帝的喜好,所以才在十來年里由一個被推舉的普通學(xué)士一路攀升到了中書舍人的官制。 用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比喻的話,大概就是總裁首席機要秘書的職務(wù),非常了不得,因為陸沉今年才三十六歲。 不光如此, 皇帝還在幾年前賜了他紫金魚袋,這可是上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獲得的, 而中書舍人是正四品官銜, 可見皇帝對他是多么的恩寵。所以陸沉才敢大大咧咧的穿著紫袍出入宮廷,絲毫不顧及旁人的議論。 光是這些也許還不至于給陸沉定罪,畢竟古往今來皇帝身邊類似陸沉這樣的文學(xué)弄臣多了去了, 吹捧皇帝討他歡心是大部分官員的本/能。但陸沉的更多黑料, 王微卻是從皇帝后宮的妃嬪口中聽到, 也算是女人特有的消息渠道了。 事情的開端還是從那些妃嬪絡(luò)繹不絕前來探望問好開始的。 皇帝逃出長安的時候, 不光有文武百官隨行,還有不少后宮的妃子。想來皇帝也不會特地好心的把妃子們帶著一起走,他連自己女兒都給丟下了, 王微覺得可能是正巧撞到了,妃子們死纏著的結(jié)果。 前面已經(jīng)說過,皇帝自從元后去世就再也沒有重新立過皇后, 后宮里的高位嬪妃就那么幾個,淑妃還死在了皇宮里沒能逃出,大多數(shù)都是些位份不高的美人才人,行宮現(xiàn)在最高的后妃就是盧昭儀。聽說公主前來,她們便接二連三的跑來示好奉承,王微覺得大概是想通過這種行為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以此爭寵。 聽說到了鄴城后皇帝連續(xù)又納了好幾個地方世家官員獻上的美人,這些后妃心里正惶恐著呢。 盡管電視小說里關(guān)于宮斗宅斗的題材多不勝數(shù),但到了現(xiàn)實里,王微對一群女人爭風(fēng)吃醋冷嘲熱諷毫無興趣,只覺得無聊且煩人。她現(xiàn)在正為自己將來的命運滿腹憂慮,哪有心情理睬這些把自己當(dāng)boss刷,企圖掉落“皇帝恩寵”戰(zhàn)利品的妃子。隨便見了一輪后,除了幾個位份比較高的不好打發(fā),其他的妃妾她一律不見。 根據(jù)她的觀察,貌似現(xiàn)在后宮的最大兩派勢力分別是盧昭儀和蕭嬪。盧昭儀出身世家,氣質(zhì)高貴,長得也挺雍容華貴,就是說話總喜歡端著,每次和她應(yīng)酬王微都覺得無比的心累。蕭嬪出身沒有盧昭儀高,和世家勉強掛著點遠(yuǎn)親關(guān)系,長得倒是非常漂亮,一股我見猶憐的柔弱風(fēng)情。如果在現(xiàn)代那必須是吹爆娛樂圈的真古典美人,可惜在皇帝的后宮,她也就只能當(dāng)個嬪。 和自詡高貴,雖然滿心都想討好王微卻又無法真的拉下臉的盧昭儀相比,蕭嬪就會做人多了。和王微見過幾次面后,她就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了王微對陸沉有著不同尋常的興趣。她倒不至于誤會王微對陸沉有啥少女的情愫,畢竟陸沉早就成親生子,年紀(jì)能給王微當(dāng)?shù)3鲇谝环N微妙的立場,她可能誤以為王微和她們這些后宮嬪妃一樣,因為陸沉在皇帝心目中特殊的地位嫉妒不滿,私下相處的時候瘋狂爆料,抖了許多外人不敢詳談的大新聞。 不過到底她只是個后宮的女人,前朝的很多事情她不太清楚,可單純就她說出來的那些消息,就足以聽得王微目瞪口呆了。 什么結(jié)黨營私排除異己用人唯親,這都是基本cao作,私吞軍餉占用土地以權(quán)謀私,更是小意思。最讓王微心驚膽戰(zhàn)的,卻是蕭嬪壓低嗓門,湊在她耳邊,悄悄吐露的一個幾乎人盡皆知的秘密。 “這位陸大人,心可大得很呢,恐怕不滿足單單做個中書舍人。從乾元十六年開始,他就私下通過自己的門道弄了不少美貌的宮女進來,引著圣上臨幸,殿下,您覺得他這是想做什么?” 王微幾乎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但她鬧不清楚蕭嬪究竟用意何在,便故意裝傻:“難道是想以此來固寵?希望那些宮女獲得寵愛后在父皇耳邊給自己說好話?” 蕭嬪聽聞后用團扇遮住半張臉笑了起來,一時間她原本清麗的小臉竟然也顯露出了幾絲陰森。 “唉,殿下怎么就想不到呢,咱們這位圣上,可就只有一位皇子,倘若那些宮女任何一人懷上身孕,再生出個皇子來,被陸大人捏在手里……”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微一眼,看得王微心底發(fā)毛,頓時覺得蕭嬪好像沒那么美麗可愛了。 由于她和蕭嬪又沒什么交情,單純就見過幾次面,大家一起喝過茶聊過天的關(guān)系,她怎么會忽然跟自己說這些忌諱的事情,王微懷疑她背后有其他勢力,是來試探自己態(tài)度的,于是垂頭不說話。 蕭嬪并沒有強求她表態(tài),說完這些事情后,幽幽長嘆:“想必殿下一定很疑惑,既然如此,為何從沒人在圣上面前提過。說來也是冤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對,后宮承寵的女人那么多,到頭來還是只有殿下和英王兩個孩子,眼見圣上年歲漸高,陸大人那番苦心估計是成不了。他在圣上那里極有臉面,既然沒成事,何苦徒生事端。只不過殿下務(wù)必要警惕他的這番狼子野心,時常勸誡圣上幾句,可別讓圣上繼續(xù)被那起子小人蒙蔽了呀?!?/br> 王微面露感動,心里卻在冷嘲,這是要她出頭去告狀的暗示?啊呸,她才沒那么傻呢。 經(jīng)過這件事,王微就更不想和這些后宮的女人打交道了?;实鄣暮髮m本就跟前朝息息相關(guān),本朝又沒有選秀的制度,后宮的嬪妃基本都是世家官員自行送上的,代表了各方勢力。想必她們背后的那些家族早就看陸沉不順眼,恨不得把他踩在腳下。 王微不清楚他們這些人的斗爭史,可既然事到如今陸沉依舊牢牢把持著皇帝身邊第一寵臣的位置,說明這個人其他方面不行,但在這個領(lǐng)域恐怕是個戰(zhàn)神,王微腦子進水了才會去給他的反對勢力當(dāng)出頭鳥。 她真的很苦惱,難道自己看上去就那么的蠢?為什么一個個都企圖把她當(dāng)?shù)妒拱。?/br> 所以陸沉板上釘釘是個大jian臣,但他的反對勢力也不見得就多么的光明正義,本質(zhì)狗咬狗罷了。真要那么一心為國為民,怎么皇帝在鄴城蹲了一個多月,也沒人來個死諫規(guī)勸皇帝回長安主持政務(wù),早日發(fā)兵將胡人趕出關(guān)外呢。 王微無法接觸到前朝,皇帝雖然時不時會召見她,跟她閑話家常以示父愛,卻不會跟她談及任何朝廷大事。考慮到以前才出過一個女皇帝,王微不敢隨便的向行宮里的人打聽前朝事務(wù),心里急得團團轉(zhuǎn),可到底沒有辦法施展什么有效行動。 眼下雖然沒人敢逼迫她囚禁她了,但她不過是從一個小囚籠跳到一個更大的牢籠里,想要逆轉(zhuǎn)乾坤改變未來不幸的命運,談何容易。 而且白天還完全沒有個人隱私,不管到哪里都是一群宮女太監(jiān)跟著,早上起床開始就一撥一撥人來訪,不是陪皇帝吃飯喝茶,就是跟拜訪的妃子扯淡,皇帝還特別喜歡把那個熊孩子英王丟給她培養(yǎng)感情。無奈這三歲的胖子早就被伺候的宮女奶娘寵壞了,十足十的惡魔。如果他長得可愛一些,王微可能還會稍微有更多的耐心。但因為太胖,五官都要被rou擠沒了,她越看越覺得面目可憎,每次他一拉著嗓門長嚎,王微的手就癢癢的想抽他。 估計感情什么的是培養(yǎng)不出來了,說好聰明伶俐的姐控可愛小正太呢? 果然言情劇都是騙人的…… 只有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隔著重重紗帳,王微才有時間研究那面神奇的鏡子,試圖找出破局的一絲可能。 最開始的激動褪去后,王微難以避免的對鏡子產(chǎn)生了懷疑,她不能肯定鏡子給出的回答是否一定正確,萬一騙人的呢。所以她找了一些問題來試探,想確定鏡子有沒有可能作假。 經(jīng)過反復(fù)的試驗,她發(fā)現(xiàn)鏡子并非全知全能,超出了問題范疇它只會顯示出一堆亂碼,其中就包括它似乎不能預(yù)測未來,只能回答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比如王微問它自己是不是會死得非常凄慘,又或者這個朝代是不是就要毀在渣爹皇帝手里,它顯示的就是亂碼。 與其同時王微試驗出了每天只能使用鏡子三分鐘,然后就要等到二十四小時后才能重新使用。這么看來,鏡子其實真的挺雞肋,不能預(yù)測未來,它的實用性就頓時少了一半。 王微還想問一問關(guān)于自己真實身份相關(guān)的事情,比如她現(xiàn)代的身體還活著嗎,能不能回家之類。但問題到了嘴邊卻被她咽了回去。這面鏡子太神秘了,她心底還是多少存在著畏懼的,它套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后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怎么辦?雖然不太可能,萬一這鏡子是什么神秘外星人用來抓穿越者的誘餌呢。 呃,不過都要用英文才能開啟,估計要是誘餌的話她早被抓了…… 但還是萬事多個心眼比較好,王微決定別太依靠這面鏡子,能不用就盡量別用。 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天,王微這邊依舊一籌莫展,每天被困在行宮里,空虛的浪費生命和時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探知任何外面的事情,甚至連李淮都沒辦法聯(lián)系上,不知道他現(xiàn)在究竟怎樣。試探著問了皇帝兩次,可一談到李淮皇帝就不高興,覺得王微受到了蒙騙,王微怕遷怒于李淮,就再也不敢問了。 她愁得天天晚上都睡不好覺,屠刀都架在脖子上,可身邊的人一個個還全然不知的傻樂。她雖然知道了命運的走向卻只能干看著,怪不得先知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一日王微愁苦萬分,領(lǐng)著幾個內(nèi)侍宮女,在靠近宮墻的地方溜達散心,不知不覺就走上了墻頭,正好看見外面幾隊巡邏的士兵正排著整齊的隊伍交接換班,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樣。 她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一陣,無視了內(nèi)侍們規(guī)勸她早點離開,墻上風(fēng)大的話語,思索著能不能干脆丟下這個爛攤子自己卷包袱先跑路的可能。但這真的就只能想想,王微不是三歲小孩,知道單憑她一個弱女子,絕對無法在即將到來的亂世里獨立的存活下去。 不過看著看著她心中忽然一動,想到了一個被她無意忽視的問題。 既然皇帝昏庸無能,下面還有一個大jian臣陸沉到處瞎搞胡搞,按理說鄴城早該亂成一團,到處人心惶惶了才對啊。但根據(jù)她觀察到的結(jié)果,貌似還挺井然有序的,行宮內(nèi)外規(guī)矩森嚴(yán),毫無任何亂象——這根本就是一件非常不科學(xué)的事情。 想想長安,都亂成什么樣兒了。 說明了什么?說明哪怕有陸沉這根攪屎棍,主持具體事務(wù)的大臣里肯定有非??孔V的人,才能壓制住局勢,沒讓鄴城跟長安變得一樣。 “我也是真的傻了,居然連這個都沒注意到?!?/br> 按住砰砰亂跳的心臟,王微深吸了了一口氣,此刻顧不上什么避嫌,扭頭詢問身后的一個太監(jiān)。 “眼下前朝里分管六部的大人們,分別都是誰,說給我聽聽?!?/br> 作者有話要說:我方終究還是有個神隊友的,只可惜永遠(yuǎn)無法入隊,只能在特定關(guān)卡限時使用 第34章 被點名問到的內(nèi)侍一臉茫然, 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什、什么?殿下問這些做什么,后宮不得干政乃是……” 王微不耐煩的吼道:“哪里要干政了,我就是想問問六部都有哪些人都不行?” 內(nèi)侍被她吼得更加惶恐,最后噗通一聲跪下, 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奴婢該死, 請殿下饒命!” 翻了個白眼, 王微也是服了這些動不動就下跪請罪的宮人, 她看上去很暴虐嗎。說來甚是奇怪,在長安的時候遇到的內(nèi)侍宮女一個個都挺會看人下碟,趨炎附勢的勁頭看了就讓人覺得不舒服。但鄴城行宮的宮人們卻又謹(jǐn)慎膽小得過了頭,王微覺得說話聲音稍微大一點都會嚇到他們。不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緣故。 她懶得理睬那個跪地發(fā)抖的內(nèi)侍,也沒有開口發(fā)話叫他起來, 不是王微鐵石心腸瞬間就被封建主義腐蝕變成統(tǒng)治階級,而是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即便是叫他起來他也不敢, 搞不好還會開始砰砰砰的磕頭。害怕他活活把自己磕頭磕死,王微對類似情況只能隨便他們跪了,反正等她走了他們自然會起來。 不知道別人怎么看待這樣的事情, 王微心里反正是很不舒服, 這是什么見鬼的奴性。 她在隨行的宮人們里掃了一眼, 選了個看上去機靈大膽的, 用手一指:“你來說。” 那個內(nèi)侍偷偷瞟了王微一眼,想起她剛才一直在觀看城外護軍交接,便壯著膽子問:“殿下可是想知道主持城防事務(wù)的大人是誰?” 王微對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對, 是誰?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本宮,自然重重有賞。” “回稟殿下,您若是問其他的, 奴婢可能還不知道,但要問這位大人的事情,奴婢還真的說出點子丑演卯。” 小內(nèi)侍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嘴皮子倒是很溜,見王微笑了,趕緊順桿爬的賣了個乖。不過他不敢太過賣弄,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這位大人還是奴婢們的頂頭上司,殿中省的太監(jiān)陳玉陳公公,自從乾元十三年入宮,十六年就升任了尚輦局御奉,十九年得了圣上賞識,賜了殿中監(jiān)一職,統(tǒng)管宮內(nèi)一切內(nèi)侍事宜并六局,行宮這一塊的諸多事宜都是由他管轄的?!?/br> 一聽居然是個太監(jiān),王微不禁有點吃驚。 到了這個時代這么久,王微雖然總是被困在狹小天地?zé)o法自由,但她還是力所能及的盡量收集了許多能接觸到的信息情報。比如說太監(jiān)的問題。 現(xiàn)代人一提到太監(jiān)大概只會想到各種電影電視劇里那些陰陽怪氣捻著蘭花指的“督主”,“廠公”。到到了這個時代王微才知道,原來并不是所有宮里沒有嘰嘰的內(nèi)侍都有資格被稱為太監(jiān)的。太監(jiān)實際上還是個官名,一般的宦官都被稱為內(nèi)侍,根據(jù)品級高低,分別是少監(jiān),中監(jiān),最高才是太監(jiān)??梢哉f,能當(dāng)上太監(jiān),都是內(nèi)侍里的領(lǐng)頭羊,金字塔上的最尖端。 而殿中省這個部門,是王微平時聽內(nèi)侍宮女們提起得最多的,有點像后世清朝的內(nèi)務(wù)府,掌管一切和皇帝日常相關(guān)的事宜。宮中尚食局、尚藥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輦局六局都受它管轄。雖說聽起來好像沒什么權(quán)力,但因為所有的事務(wù)都和皇帝緊密相連,可以說某種程度上權(quán)力大得驚人。有資格成為殿中省主事者也就是殿中監(jiān)的人,肯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掰著手指王微暗暗算了一下,皇帝的年號乃是乾元,現(xiàn)在是乾元二十一年,陳玉是十三年進的宮,按照一般慣例新進的內(nèi)侍通常都在十歲到十二歲之間,就算陳玉當(dāng)時十二歲好了,十五歲就當(dāng)了尚輦局御奉,十九歲就成了殿中省的老大,到如今最多就二十來歲,可謂是太監(jiān)里的戰(zhàn)斗機,升官速度一流,可見是個有本事的人。 王微正琢磨著呢,忽然注意到不少內(nèi)侍的神情有點奇怪,思索片刻后她猛然一驚,嚇得差點出了一身冷汗。既然這個陳玉是殿中省的主事,她身為公主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此人,肯定以前是打過照面的啊。 咳嗽一聲,王微盡量自然的道:“我就說除了他還能是誰呢,都說陳公公能干,以前本宮不是很信,現(xiàn)在倒是信了七八分。” 那個小內(nèi)侍急忙賠笑道:“那是,奴婢一心想著討殿下喜歡,差點忘了殿下自然是比奴婢更熟悉陳公公,該打,該打?!?/br> 悄悄松了口氣,王微覺得應(yīng)該沒有引起太大的懷疑,她慢慢的沿著原路往回宮的方向走,有一搭沒一搭,貌似隨意的問:“說起來,這幾日好像沒有看見陳公公,他很忙嗎?!?/br> 問這個問題前王微仔細(xì)回憶了一下在皇帝那邊見到過的所有內(nèi)侍,確定都是些三四十歲的人,沒有特別年輕的。 還是那個小內(nèi)侍擠上前來,恭敬的道:“陳公公七日前就帶著人去巡查周邊了,昨天才回鄴城,想必就這兩三日殿下便能見著他?!?/br> 說著他又偷偷抬眼看著王微,小心的問:“殿下可是有什么為難事才想起了陳公公?” 王微似笑非笑:“怎么,莫非你還想毛遂自薦一番不成。” 小內(nèi)侍急忙道:“奴婢哪敢和陳公公相提并論,只是奴婢雖然沒有什么本事,卻有一腔忠心,假如殿下看得上奴婢,奴婢能為殿下跑跑腿,打個下手也是好的?!?/br> 聽到這話,王微才第一次正眼看了這個小內(nèi)侍。并非她看不起人,而是每天圍在她身邊來來去去的內(nèi)侍宮女太多了,就像是紅樓夢里賈寶玉身邊的丫頭們?yōu)榱说贡杈湍墚?dāng)面開撕,這些內(nèi)侍宮女也是費盡心思的想在她面前出頭刷存在感。明面上肯定不敢動手腳,但暗地里早就龍爭虎斗,加上王微滿心想的都是自己的未來跟前途,所以根本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 除了皇帝親自指派過來的那個叫做王娟兒的女官,王微只覺得看到的內(nèi)侍和宮女都差不多,反正他們都穿著基本一樣的衣服,梳著一樣的發(fā)式,大部分時間里因為總是弓著腰低著頭,王微看見的只有他們的頭頂,這也不光是她一個人的錯嘛。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口齒伶俐膽子很大的小內(nèi)侍,王微想著自己總需要幾個心腹,便出言道:“看你還挺機靈的,行吧,從今天起就跟著本宮好了?!?/br> 小內(nèi)侍本是行宮花園里負(fù)責(zé)跑腿傳話的,聽到這句話后喜得心花怒放,麻利的跪下給王微磕了一個頭:“奴婢謝殿下賞識,從今往后奴婢就是殿下的人了,一定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王微輕輕啐了一口:“臉還挺大,這是把自己比作武侯呢,聽口氣,你讀過書?可否識字?” 這又是一個讓王微知道的時候非常吃驚的事實,那就是這個時代的文盲不是一點半點的多,反正宮里那么多內(nèi)侍和宮女,識字的可謂鳳毛麟角,好像只有以前在書房伺候的幾個內(nèi)侍稍通文墨。王微見這小內(nèi)侍還知道點成語典故,故作此問。 小內(nèi)侍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奴婢沒念過書,不曾識字……只是伺候過一位在御書房當(dāng)差的公公,從他那里耳濡目染,學(xué)了點半通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