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沒了人質(zhì)當(dāng)做威脅,幾個馬匪頭子氣急敗壞想要殺掉掛在城墻上崔家兄弟三人泄憤。無奈他們的距離有點遠(yuǎn),不管是墻頭還是下面的人都夠不著。想要射箭射死吧, 角度清奇加上場面混亂,一時半會也脫不開手。馬匪頭子只能肝膽俱裂的眼睜睜看著王微騎著那匹高大的黑馬輕松越過地上亂七八糟的石塊, 砍瓜切菜的一路劈翻了擋在路上的人, 最后從幾個躲在壕溝里馬匪的頭上一躍而過,直接到了這堵殘墻之下。 而她身后則是更多的人馬,叫喊著緊跟而上。哪怕是個傻子也能輕易看出, 他們這點人估計連水花都濺不起來就要全軍覆沒。 馬匪頭子也算是個識時務(wù)的人物, 見勢不妙, 哪里還顧得上手下的死活, 也忘了最開始的打算,扯開嗓門喊叫道:“且慢,某還有話要告知刺史大人——” 王微才懶得聽他廢話, 而且她又不是那種電影里的反派,看著對手就要撲街卻死活不動手,站在原地嗶嗶半天最終翻船。老實說她心里憋著一股子氣, 因為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點端倪,這次崔家三人被綁架,絕對不是巧合,肯定是鄭桀這一派勢力私下玩的手腳。 雖然不清楚目的為何,可王微卻忽然不想那么識大體了,明擺著把自己當(dāng)槍使,還指望她寬容呢??磥硎撬罱馓靡晃度套尣旁桨l(fā)的讓鄭桀的這些手下肆無忌憚。 如果一開始就把話說明白,王微也不是不能配合,可做到這種地步,嘴上喊著夫人實際上卻還是把她當(dāng)外人防備,還想利用她當(dāng)成傻子玩,王微沒當(dāng)場翻臉砍人都算是輕的了。 于是她二話不說,反手從馬鞍后面解下弓箭,對準(zhǔn)墻頭露出的小半個腦袋抬手就是一箭。 喊話的馬匪頭子根本沒想到她又一次不按套路出牌,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那只箭已經(jīng)近在眼前,哪里躲閃得開。只聽得他一聲慘叫,直接被急射而來的箭矢從額頭貫入,破腦而出,整個人當(dāng)場斃命,尸體在巨大力道的帶動下從墻頭摔落在地,濺落一地血花以及黃白之物。 而這時鄭鐘才驅(qū)馬趕到,一句“夫人不可”沒來得及喊出來,馬匪頭子就變成了一具尸體。 他不禁扼腕道:“哎呀,夫人,你也未免太急躁了?!?/br> 要是平時王微多半會微笑以對,可能還會道個歉什么的,但現(xiàn)在她看著鄭鐘就有氣,將長弓重新掛回馬鞍后面,冷笑道:“我做事,還需要你指手畫腳?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鄭鐘悚然一震,到底是個親歷戰(zhàn)場的武將,哪怕長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平時也略顯輕浮,他可是實打?qū)崗氖w堆里爬出來的人。若是沒有點真本事,鄭桀怎么可能看重他,還在眼下這種時候交托重任??删驮趧偛诺囊凰查g,鄭鐘感受到了從王微身上散發(fā)的殺氣,心里驚疑不定,這位夫人是真的想殺了他的…… 后面的事情就無需多言,剩下的馬匪見領(lǐng)頭的人都死了,無心抵抗,除了少數(shù)負(fù)隅頑抗的,其余的都乖乖放下武器選擇了投降。至于幾個搖搖晃晃吊在城墻上的崔家公子,最后也被士兵們想辦法給救了下來。 老大崔敬還稍微好一點,盡管臉色煞白兩腿發(fā)軟,勉強(qiáng)保持著世家子弟的風(fēng)度,強(qiáng)打精神過來對王微道了謝。而年紀(jì)最小的崔讓兩腳一踏地面就頓時暈了過去,至今未醒。剩下的崔賢此刻同樣不見了平時的趾高氣揚飛揚跋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縮在兄長身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多謝夫人前來相救,大恩大德——” 看著站在馬前對自己行禮的崔敬,王微不想和一個高中生年紀(jì)的孩子計較,隨便的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道:“郎君不必如此,既然是在冀州地界,我自然有責(zé)任保護(hù)諸位的安全。最近不太平,希望郎君小心些,不要再以身犯險了?!?/br> 崔敬訕訕:“夫人說得是。” 他行完了禮,擔(dān)憂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被人抱著的小弟,強(qiáng)行把縮在身后的弟弟扯出來,示意他上前行禮道謝。不過崔賢過去不知道私下說了多少王微的壞話,此刻要他拉下臉,他還真做不到,扭扭捏捏,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悅。 他自以為做得很隱秘,殊不知王微高居馬背上看得一清二楚,臉上不顯,心里卻大為不屑。在她看來,崔敬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還算不錯,好歹沒丟光崔家的臉,崔讓年紀(jì)太小可以不予評價,但崔賢是個什么鬼?這已經(jīng)連傲慢都稱不上,根本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吧。 崔敬見弟弟如此行為十分尷尬,生氣的道:“阿弟,還不趕緊出來向夫人道謝,她可是救了你和我們兄弟幾人的性命?!?/br> 崔賢從小到大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蝗舜蹬醯闹鲀?,早就?xí)慣了別人無條件的好和付出。剛剛被抓起來的時候確實被嚇得夠嗆,不過現(xiàn)在驚魂稍定,想起之前的鬼哭狼嚎,只覺得丟光了臉。抬頭看見王微居高臨下似笑非笑,不知道心里怎么編排自己,頓時滿腔的后怕都化為了怨恨,扭過臉恨恨的道:“有什么可謝的,我們在冀州出了事,本就是他們的責(zé)任,哼,我還沒有先怪罪他們保護(hù)不力呢!” 此言一出,周圍的士兵不禁都大翻白眼,心想早知道就不要答應(yīng)崔家的請求,讓這白眼狼直接死外面好了。 崔敬更是尷尬無比,心里埋怨起了家中的母親和祖母,都是她們把弟弟給慣壞了,卻沒想到自己這個做大哥的同樣也有責(zé)任。他是知道弟弟這幅脾氣的,越是勸解他越是偏要對著干,只好對王微再次行禮道歉:“二郎年幼不懂事,剛剛受了驚嚇胡言亂語,還望夫人不要怪罪。” 王微當(dāng)然不會怪罪了,她瞟了一眼又恢復(fù)了元氣躲在崔敬背后對她吹胡子瞪眼滿臉不屑的崔賢,心說自古以來熊孩子都是大殺器,崔賢這德行,早晚會闖出滔天大禍害了全家,她就靜靜坐等吧。 虧得那些世家一天到晚吹噓自己的家教風(fēng)范,結(jié)果就教出來這么個讓人無語的愣頭青。王微默默的嘆息了一聲,覺得假如連崔家的嫡系子弟都這副德行,其余的世家子真的很難說??磥硎兰液突适也畈欢?,從根子上都爛掉了。 如此看來,恰逢亂世也許還算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借著機(jī)會將這些腐朽的統(tǒng)治階級一掃而空,建立新的秩序。 雖然建立起來的新秩序多半又是一樣的德行,畢竟時代局限性在眼前擺著,王微不可能真的建立起一個平等的無產(chǎn)階級新國家,再怎么樣,新的統(tǒng)治階級為了裝樣子,也會讓老百姓稍微好過個十來年,再毫無新意的一樣腐朽下去吧。 想到這里,王微頓時覺得跟鄭桀這些手下斤斤計較索然無味,他們心心念念就擔(dān)心害怕王微會在鄭桀死后奪取他的權(quán)力,害了那個尚在襁褓的嬰兒,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戒備。殊不知王微哪里把鄭桀的這些地盤家當(dāng)回事,她的追求和目標(biāo),根本不是稱霸中原萬人之上那么簡單。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在皇宮崇文館時看到的某本書,里面講述的“鴟得腐鼠”的故事。 不過就算是開誠布公的把這些話說出來跟鄭桀的手下們好好談一談,他們肯定也根本不會相信,更不會理解。 甚至王微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好笑,什么時候開始,她居然真的變成了那種只有書本里才會存在的“圣人”?誠然,她奮斗至今,吃盡了苦頭還能堅持下去的動力有一部分是沖著皇位和權(quán)力,但更多的……也許為了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吧。 鄭鐘訕訕的追了上來似乎有話想說,王微原本還怒氣沖天的打算好好算賬,可現(xiàn)在她卻懶得計較了。站在鄭鐘他們的立場無可厚非,防備她這個忽然空降的掛名夫人很正常。只是她本想著好好經(jīng)營打理鄭桀留下的地盤和人手,現(xiàn)在卻不想多管閑事了。 她又不是沒有那個實力去問鼎天下,跟鄭桀名義上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繼承了他的家產(chǎn),就足以震撼其他觀望的勢力了。至于鄭桀的手下想架空她也好,打算防備她也罷,大不了她從頭到尾都只把鄭桀的軍隊當(dāng)做政治層面上震懾的籌碼,絕對不會真的使用就完事兒了。 這么一想,反而還簡單清爽,搞得她似乎多想當(dāng)別人后媽給人養(yǎng)便宜兒子似的。 舉手示意鄭鐘不必多言,王微便率先帶著自己的幾個侍衛(wèi)策馬下了山,甚至都沒有多看那幾個崔家公子一眼,搞得崔賢非常不快,拉著兄長嘀嘀咕咕,埋怨王微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而鄭鐘則是望著王微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沒有讀心術(shù)不知道王微在想什么,但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王微態(tài)度驟變,一下子就對他冷淡了許多。原本他預(yù)想里這位出身高貴的夫人假如察覺到自己被利用了一回,就那個暴躁脾氣,肯定要不管不顧的大鬧一場。結(jié)果她居然沒事人兒似的走了。 這種反應(yīng)可不在鄭鐘他們幾個的設(shè)想之內(nèi),跟著他的一個親兵是知道內(nèi)情的人,悄悄走過來為難的道:“哥,這下可怎么辦?夫人就這樣走啦?剩下的事情如何收場?” 鄭鐘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看了身邊那些經(jīng)過沖鋒廝殺后顯得更加殘破凌亂的廢墟。王微倒沒想錯,其實馬匪里有鄭鐘安插的內(nèi)應(yīng),之所以鄭桀一直沒有徹底的清剿這些馬匪,就是為了利用他們?nèi)プ鲆恍┼嶈畈环奖阕龅呐K活。不然的話,一百支馬匪也早被鄭桀給殺干凈了。 而這次鄭鐘和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一來是打算借此整治一下崔家,讓崔家欠下一個人情,不要再多管閑事的指手畫腳,白日做夢幻想在鄭桀死后接任冀州刺史一職。二來……他是打算借著馬匪投誠,把一批埋在這里密道中的財寶洗個白來著。 鄭桀麾下那么多軍隊,龐大的軍費開支哪里來?稍微聰明點的人都知道,鄭桀肯定私下搞了些不能見光的手腳來刮錢。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微一樣想著做生意賺軍費的。他們習(xí)慣了直接掠奪,搜刮民脂民膏——畢竟,老百姓不就是用來干這個的嘛。 而這些不能見光的事情肯定要瞞著王微,不能讓她知道。但現(xiàn)在賬本都掌握在王微手里,實在不好解釋為什么憑空冒出一大筆錢,鄭鐘為了掩蓋這筆巨款的來歷也是cao碎了心。 誰曾想夫人居然連話都不聽,直接就把那馬匪給殺了呢。他事先交代內(nèi)應(yīng),無非就是讓馬匪頭子借著綁架崔家的幾個郎君和夫人牽上頭罷了,不然的話就不會開出那不合理的贖金價碼了。 頭痛的按了按額角,鄭鐘只好先收拾打掃戰(zhàn)場,至于那筆藏起來的巨款,說不得只能另外再找個機(jī)會了。 王微一路帶著自己的人回了刺史府,先去看了看鄭桀的情況,沒有惡化,但也沒有變好,不過是依舊熬著拖日子罷了。事已至此,就算是她現(xiàn)在能帶著鄭桀穿越回現(xiàn)代,也絕對不可能治好,最多給他弄點減輕痛苦的藥物讓他安安靜靜的上路。 “所以說,你干嘛死撐著就是不肯咽氣,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王微都不敢去觸碰鄭桀的身體,他看起來就像是腐朽干枯到了極點的木頭,輕輕一碰就會立刻化為一堆碎塊,所以她只能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輕聲自言自語。 經(jīng)過了剛才的事情,她改變了計劃,不想在冀州浪費時間。她要盡早去和手下們匯合,想辦法公開的回到長安,光明正大的去爭奪權(quán)力。可鄭桀這邊一直不死,她身為他的妻子,起碼要給他cao辦好后事安排妥當(dāng)才能離開。 但她又不可能動手把鄭桀給弄死——盡管她覺得這是在做好事解決他的苦痛,讓他徹底解脫。不過想必鄭桀的手下不會這么想就是了。 靜靜的陪了昏迷不醒的鄭桀一小會兒,王微才悄然離開。 回到房間更衣梳洗,她寫了幾封信交代手下趕緊送出去。正在思考晚上吃什么,忽然有人來報,說是有自稱武忠郡王的遠(yuǎn)客來訪,指名道姓的想要求見。 “武忠郡王?” 聽到這個名字王微還愣了一小會兒,記憶里那張幾乎都快想不起具體長相少年的臉忽然涌上心頭。雖然清楚這種時候上門來基本不會有什么好事,但王微還是忍不住有些高興起來。 好歹那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接觸到的人,而且確實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予了幫助和一些小小的溫暖。王微心想,就沖著救命之恩,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不算太過分,答應(yīng)下來倒也無妨。 作者有話要說:勉強(qiáng)算是可以用兩只手了,就是不能太用力,之前真不是我不想更新,一只手打字太悲催了,打個幾百字就暴躁得想掀桌。 不說啥了,努力更新追趕進(jìn)度。 今天先復(fù)健一下,畢竟好久沒寫了,明天爆更! 第167章 傳令的人見王微不說話只是一味發(fā)呆, 不禁又重復(fù)了一遍。 “夫人,您見是不見?” 王微這才從回憶里猛然回神,咳嗽了一聲掩飾恍惚:“郡王乃是我的故人,快快請進(jìn)來?!?/br> 反正當(dāng)年她和李淮的那一段相處經(jīng)歷并不是什么秘密, 任何人稍微一查就能查到, 所以王微也沒有故做掩飾。她心里其實多少已經(jīng)猜到了李淮的來意, 不過想到久別重逢, 便暫且將那點不快給無視了。 總體而言,王微還是個很念舊情的人,不然的話寧致遠(yuǎn)早就被她給處置了。完全是看在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在戰(zhàn)場上救過自己的命,王微才沒有徹底追查他的身份和過去,甚至沒有當(dāng)眾戳穿他玩的把戲, 只是剝奪了他的軍權(quán),派人給看管了起來。 而李淮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予過幫助, 也救過她的命, 無論如何王微還是會給他這個面子的。 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都?xì)⒘四敲炊嗳?,還不止一次干過缺德事,偏偏在這種事情上會心軟, 到底是真的所謂婦人之仁, 還是假仁假義? 不管心里怎么矛盾, 王微還是飛快的收拾了一番, 難得的正裝出迎,以隆重的禮節(jié)接待了這位故人。 然而一見面后她就忍不住失望了。 在她的記憶里,李淮還是那個干干凈凈的小少年, 和當(dāng)時那些想要利用她的男人不同,他永遠(yuǎn)像是一捧泉水般清澈,還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熱誠——盡管他總是表現(xiàn)得很冷漠。 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哪里還能看見當(dāng)初少年的影子, 他高大魁梧,滿身都是一股無法掩飾的滄桑以及沉重之氣,雖然依舊很年輕,但他的眼神看上去卻已經(jīng)老了,顯得十分疲憊。王微看了又看,都無法從他銳利又頹廢的五官里找到絲毫當(dāng)年那個李淮的殘留。 他看上去已經(jīng)和王微見慣的那些男人沒任何不同,他抬眼望過來的一瞥里,王微看見了熟悉的野心和期待,她的心瞬間就涼了下去。 但她還是帶著親切和藹的笑容將李淮和他的隨從迎進(jìn)府中,假惺惺的慰問了一番旅途的辛勞。而李淮居然也熟練的進(jìn)入了那種司空見慣的應(yīng)酬模式,面帶戚容的關(guān)心了一番鄭桀的身體和王微的日常起居,恍如他真的是一個體貼溫柔的堂兄那樣。 王微越看越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陌生,他真的是李淮嗎?為什么變成了一個她根本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雖然確實他們分別很多年,彼此都經(jīng)歷了許多事而且長大了,但也不能夠變化得如此之大吧? 她都有點后悔了,早知道還不如不見,起碼在偶爾回憶的時候,李淮還是那個背著她奔跑在火海里,累得汗如雨下卻沒有拋下她的小少年。 寒暄了一陣后,李淮用拳頭捂著嘴咳嗽了幾聲,終于沒有再浪費時間的說些無用廢話,進(jìn)入了正題。 “殿下對如今大勢是怎么想的?” 王微擠出了一絲笑容,不冷不熱的道:“還能怎么想,我已經(jīng)被廢為了庶人,又是女子,眼下夫君病重,也只能哀嘆命苦罷了?!?/br> 李淮哽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回答。進(jìn)入刺史府后他臉上一直帶著宛如假面般客套溫和的笑容,此時才終于抬起頭,認(rèn)真的看了王微幾眼。王微見他有些恍惚,緊緊抿著嘴唇,這下又能依稀找到一點當(dāng)年那個總是板著臉故作老成的少年的影子了。然而王微卻開始懷疑這種神態(tài)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他見勢不妙而演的一出好戲。 思及此處,王微不禁在心中默默的苦笑了幾聲,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驚嘆李淮變了,明明自己才是變化得最大的那一個。 李淮沉默了許久后,才輕聲道:“殿下變了許多,我?guī)缀醵伎煺J(rèn)不出殿下了?!?/br> 王微忍耐了又忍耐,卻終究還是流露出了一絲真情實感:“這么多年,人總是會變的……你不也變了嗎。”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王微此刻哪怕不會讀心術(shù)也能猜到李淮在想什么,大概和自己一樣,回憶著當(dāng)年在那棟廢棄得宛如鬼屋的大宅里相處的時光吧。不管李淮心里對那段時光作何感想,王微還是覺得,算是穿越到這個時代后少數(shù)輕松快樂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她哪里想到過后來的事情,還滿腦子刷好感和泡男人呢。她給李淮擦身熬藥,不管他總是板著臉一門心思逗弄他說話,腦子里更是亂七八糟想了許多有的沒的。她能感覺得出來,李淮并不討厭自己,哪怕他隱藏了很多秘密,可他應(yīng)該是喜歡自己的吧?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一句話都沒留下的不告而別,而是要她跟著一起離開長安去楚王的封地,是不是后續(xù)又會有什么不同呢。 可惜這些終究都過去了,他們到底是天各一方,走到了現(xiàn)在的局面。 還是李淮打破了這片令人憂郁的沉默:“當(dāng)初我不告而別,殿下可有怨恨?” 王微扯了扯嘴角,怨恨自然是有的,哪怕再三自我說服李淮并沒有義務(wù)一直保護(hù)她,已經(jīng)很仁至義盡了??僧?dāng)時的那種惶恐不安還是在她心上刻下了一道印記。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管多么強(qiáng)烈的感情也已經(jīng)日益淡薄,起碼現(xiàn)在看著李淮除了些許懷念,談不上任何怨與恨。 見她這種反應(yīng),李淮仿佛有些失望,他下意識的把玩著案桌上的茶杯,分辨般的道:“當(dāng)時并非我故意,兄長急切相召,路途又遙遠(yuǎn)危險……” 王微笑著示意他不必再繼續(xù)說下去:“我懂。” 當(dāng)時的她還不是太明白,現(xiàn)在還有什么想不通的。很顯然李淮雖然一直在長安,但和封地的楚王一派一直有聯(lián)系,搞不好皇帝怎么都生不出孩子這事兒就有他的原因。身為一個被刻意排擠孤立的尷尬存在,他哪來的那么多部下和勢力?也是王微那個時候完全沒想太多,否則的話在看見他那一堆隨從騎士的時候就該警惕了。 那時王微還為李淮不值,覺得皇帝不厚道,說好了要收他當(dāng)嗣子卻在有了親兒子后翻臉不認(rèn)賬,扣著他不放回去當(dāng)做人質(zhì)不說,還各種無視虐待他,讓他一個郡王活得如此落魄??珊髞硪凰妓鳎@事兒還說不好是誰坑誰呢。李淮明明有辦法和實力隨時離開卻偏要在長安城裝小可憐,其中沒有陰謀都怪了。要不是忽然發(fā)生了亂兵入城導(dǎo)致局勢大變,也許她那個蠢弟弟英王已經(jīng)死了,李淮代表楚王一脈最終繼承了大統(tǒng)…… 唉,這么想的話,李淮居然還救了她一命,更沒有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把她給弄死或者直接綁走當(dāng)人質(zhì),實在是非常善良。 于是王微就沒打算翻舊賬,權(quán)當(dāng)過去的就這么過去了。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李淮低著頭沒吭聲,但他的隨從卻很焦急,一直在暗中對他使眼色,王微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的裝傻。 最后還是那個隨從實在是按捺不住,帶著一臉假笑站起來,對王微行了個禮,還端起酒敬了她一杯。 剛才進(jìn)來坐定的時候這些人已經(jīng)自我介紹過,王微記得此人乃是楚王府中的一個屬官,看言行舉止貌似應(yīng)該挺有分量。 王微便從善如流的和他寒暄了幾句,大概那人是為了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分量,很快就在言語中透露他的jiejie乃是楚王世子的夫人,平時很受楚王世子的寵信。王微順著他吹捧了幾句,此人就有點按捺不住的透露出了幾分自視甚高的模樣,換來王微心中一陣?yán)湫Α?/br> 話說楚王都死了那么久了,楚王世子還是楚王世子,朝廷就一直扣著不讓他正式繼承楚王的封號,這一手確實也挺惡心人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皇帝的意思呢,還是下面有誰看楚王世子不順眼,故意搞出這樣的事情刁難。畢竟按照王微對皇帝的了解,他應(yīng)該還不會關(guān)注這種事情,搞不好早就忘了楚王世子這號人了。 另外這幾年雖然王微一直遠(yuǎn)離中原一帶在外發(fā)展,但情報方面還是很關(guān)注的,楚王的封地非常偏遠(yuǎn)導(dǎo)致太詳細(xì)的事情無法得知,但一些重要的新聞她卻一清二楚。比如說楚王世子這些年一直為了得到正式的冊封而上躥下跳。最近一兩年看著朝廷好像快要壓不住了,也興起了逐鹿中原的野心。偏偏他這樣的藩王之前都是被朝廷嚴(yán)加監(jiān)視戒備的,根本不敢公然招兵買馬組建軍隊。這兩年他雖然私下偷偷摸摸在做,顯然成績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