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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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周老夫人帶著周羨魚回府。得知消息的時候,顧君如正無所事事的蹲在門口繡花玩。青霜和緋檀一左一右蹲在她身側(cè),一個穿針一個換線,主仆三人手忙腳亂的忙活了一遭,最終紛紛對著那長著豬頭的兔子無語。 “娘子,您這女紅真的是……”接收到顧君如威脅的目光,緋檀連忙改口:“真是一絕。” 顧君如十五歲昏倒在周家門口,過往記憶全部遺失。周老夫人見她生的貌美如花,原打算將她培養(yǎng)成一名合格的大家閨秀。豈不知顧君如空有一副好相貌,實則笨拙的很。跟著女師傅學(xué)了三個多月的女紅,這腦袋瓜子宛若一根實心搟面杖,莫說一竅,就連半竅都通不了。 眼下她能將這兔子繡成個形,在旁人看來已然算是奇跡了。 在門口蹲了半晌,顧君如兩腿發(fā)麻。起身正當(dāng)進(jìn)門,便見院門外進(jìn)來了個下人。 青霜上前攔住人,問道:“小丁,你來作甚?” 那小丁乃是外院跑腿的下人,平時專門負(fù)責(zé)各院間傳話。聞言連忙躬身說道:“老夫人和大公子已經(jīng)到了府門口,奴才奉命過來知會娘子一聲?!?/br> 顧君如算著行程,料定這二人也快回來了。聞言也不覺意外,低頭拍拍裙角的浮塵,說道:“曉得了,你先去回稟阿姑,我換身衣服就過去?!?/br> “奴才知道了?!毙《☆I(lǐng)命匆匆離開。 顧君如倒不怎么著急,回房洗漱一番,令青霜找出一身顏色素雅的襖裙換上,頭頂墜了個挑心髻,鬢邊簪了兩只海棠釵,通體收拾妥當(dāng),這才慢悠悠的出了門。 她這時機拿捏的正好,到了周老夫人的悅心居,正巧看見管家?guī)送豪锇釚|西。 在生周羨魚之前,周老夫人曾在京城住過幾年,也算是當(dāng)過幾年正經(jīng)八本的官夫人。后來周家老爺外派離京,她便回了沙縣老家安養(yǎng)。如今一晃快過二十年,她雖遠(yuǎn)離了紙醉金迷的權(quán)貴圈子,但曾經(jīng)養(yǎng)成的許多習(xí)慣卻是改不掉了。 譬如這一回,她不過是帶著兒子去逛個廟會,路上帶的行李卻足足裝了兩大馬車。這一來一回短短三四日光景,想必許多箱子還未來得及打開,就又原樣拉回來了。 周府的管家?guī)е死锢锿馔馀芰税颂?,總算將車上的東西都抬回了院子。接下來的重任便交給了這院里的婢子,他一個外男總不好再插手。 待那些男丁悉數(shù)離去,顧君如這才邁步進(jìn)院。繞過擺陣似的箱子們,徑直的奔主屋而去。 恰逢此時,打主屋門里迎出來一個黃衣少女。此女年紀(jì)與顧君如相若,生的眉清目秀,眼角一顆淚痣十分奪目。 顧君如一眼便認(rèn)出了,她就是年少時的丹朱。與成年后相比,丹朱變化不大,一張小臉略顯青澀,還不似前世那般八面玲瓏。 “奴婢見過娘子?!币姷筋櫨?,丹朱乖巧的俯身見禮。 “阿姑可在里面?”顧君如一只手?jǐn)v扶起丹朱,口中詢問道。 “老夫人在見客,怕是還不方便見娘子?!钡ぶ齑怪^不敢看顧君如的眼睛,明顯有所顧慮。 周老夫人回府的消息不可能傳的這么快,故而眼下所見之人,定然只能是家里人。 顧君如與青霜對視一眼,心中同時猜到了一個人選:趙書生。 “卑鄙無恥,見天兒的找老夫人告狀,也不怕爛了嘴巴。”青霜假裝揉鼻子掩住口鼻,憤憤不平的在顧君如耳邊嘟囔。 “慎言,慎言。”顧君如壓低了聲音道:“你若實在想罵,待會等那告狀精出來了當(dāng)面罵?!?/br> “奴婢可不敢,他好歹也與老夫人是一表八千里的遠(yuǎn)親?!?/br> 青霜話音方落,便見主屋簾子掀開,趙書生紅光滿面的走了出來。這人手中拿著一只紅木嵌螺的匣子,似乎是得了什么賞賜。 抬頭看見站在院中的顧君如等人,趙生笑容一滯,忙上前行禮:“顧娘子,好些日子不見了。不知娘子近來身體可好?” 按照年齡算,趙書生比顧君如還大上幾歲。而按照輩分論,倆人也算是平輩??裳巯纶w生這問候的語氣像問候長輩似的,旁人聽了心里別扭,他自己倒是情真意切的緊。 顧君如從容的受了他這一禮,端莊持重的點頭道:“托趙公子的福,我這幾日能吃能睡,身體十分康健?!?/br> “那便好了?!壁w生望著顧君如的眼神中隱隱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卻也沒再表露什么。抬手又行了個禮,道:“學(xué)堂那邊還有些雜事,在下這便告辭了。” 見他離去,丹朱這才側(cè)身對顧君如道:“娘子請隨奴婢進(jìn)去吧?!?/br> 青霜跟在顧君如身后,擰著眉頭望著那趙生匆忙離開的背影。良久,忽然想起顧君如說要將自己許配給他的那番話,忍了半天沒忍住:“嘔……” 顧君如步伐輕快的跟著丹朱進(jìn)了主屋。方一進(jìn)門,便聞到臥房里傳出陣陣甜膩的香味。 此香名為臥龍,傳聞一塊可值十兩銀。周老夫人生活奢侈,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后,最愛做的事就是燒錢。 主屋外間是會客廳,內(nèi)間連著主人的臥房。顧君如腳踩著花紋繁復(fù)的波斯地毯,繞過屏風(fēng)進(jìn)了臥房之后,便看見一個婦人歪歪斜斜倚在隱囊上。 觀年紀(jì),這婦人大概也就四十出頭,一張臉保養(yǎng)得當(dāng),眼角處微微只見幾根細(xì)紋。 看見顧君如進(jìn)門,婦人原本板著的臉放松下來,緩頰笑道:“才幾日不見,阿如出落的越發(fā)標(biāo)志了?!?/br> 第6章 “阿如不美,阿姑才美。”躬身對周夫人行了個禮,顧君如夸贊道。 實則她說的也并非虛言。周夫人生的柳眉杏目,雖身材略顯豐腴,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候的余韻。 周夫人素來喜歡聽夸,尤其更喜歡像顧君如這樣的美人夸贊自己。當(dāng)即眉頭舒展開來。指著身側(cè)的席塌叫顧君如坐下,拉著她的手道:“這幾日我同你阿兄不在,家里的事都勞你費心了?!?/br> 趙生方才見到周夫人,定然已經(jīng)將前幾日發(fā)生的事都從頭到尾的講過一遍。至于其中有沒有添油加醋的成分,顧君如不得而知。眼下見周夫人隱隱有幾分試探的意思,便含含糊糊的說道:“家里有管家在,萬事也輪不到女兒cao心。只是前幾日學(xué)堂那邊出了點亂子,眼下都已經(jīng)擺平了。” “適才進(jìn)門的時候,女兒遇見了趙生。他本是學(xué)堂那邊的管事,相信已經(jīng)將事情的經(jīng)過都交代過了,女兒便不再贅述?!?/br> 寥寥幾句,言簡意賅,悉數(shù)將周夫人的試探都擋了回去。 實則顧君如料得不錯,適才趙生對周夫人說的那些話,不光是添油加醋,并且還火上澆油。尤其是周羨淵如何蠻橫粗魯?shù)钠圬?fù)錢少,以及顧君如如何出言維護(hù),事無巨細(xì),就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放過。 周夫人原本就極討厭周羨淵,聽了這事之后心里便存了些火氣??墒撬?dāng)周家主母這么些年,為人自有些聰明。知曉趙生那張嘴慣常就愛跑馬,故而才又將顧君如叫過來問一問。 只是她萬萬也沒想到,顧君如竟然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非但不解釋,并且聽她這話里的意思,竟然就將趙生說過的話悉數(shù)認(rèn)下了。 顧君如越是這般輕描淡寫,周夫人就越覺得趙生的話不可信。據(jù)她所知,顧君如自打入府這大半年來鮮少與人交往。除了在她的授意下,時常陪著周羨魚出府走走,平時幾乎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而至于那個混小子周羨淵,常年被禁止出入內(nèi)院,又緣何能與顧君如搭上線?想來她應(yīng)該是真的好意維護(hù)自己,結(jié)果才歪打正著的幫了那小子一把。 思及至此,周夫人總算徹底松了口氣。 解開心結(jié),周夫人面容舒展開來,和顏悅色的同顧君如說道:“學(xué)堂那些小子平時就皮的很,你一個女兒家,無事少到那種地方去,免得惹眼?!?/br> “至于那個周羨淵……”周夫人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他生母出身低賤,生出來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切記要離他遠(yuǎn)些,免得牽累到自己。” 周夫人拉著顧君如的手,句句語氣怨毒,字字連鉤帶刺。 顧君如卻是聽得一陣心涼。前世她伴在周夫人身邊,時常就能聽到這樣怨恨的言語。只是那時她感激周家母子的救命之恩,想當(dāng)然的將他們當(dāng)成了善人。她以為,周家母子既然能將自己一個外人當(dāng)成親生般對待,想來對待周羨淵這個庶子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故而剛開始聽到周夫人罵周羨淵的時候,顧君如便多少對他有了點偏見。后來又聽到周家母子那番對話,知曉了周羨淵惡意陷害自己兄長,這種偏見才徹底轉(zhuǎn)成了憤怒。 此后周家母子先后離世,顧君如被迫嫁給周羨淵,經(jīng)年累月過著苦悶的日子,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這才轉(zhuǎn)而開始折磨周羨淵。 如今再次聽到周夫人辱罵周羨淵,顧君如心中平靜的蕩不起一絲漣漪。非但會對周羨淵產(chǎn)生半點偏見,反而還有些替他可憐。 周羨淵那么孝順的一個人,倘若知道有人在背后整日作踐自己的生母,這心中又該多么難過。 不想讓周夫人繼續(xù)罵下去,顧君如便開口打斷道:“阿姑才回府,就不要想那些不高興的事了。這幾日您與兄長去了廟會,女兒可是日日都牽掛的緊,也不知道廟會上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兒,阿姑可給女兒帶回來一兩件?” 她一提起這件事,周夫人果然被引開注意力。招手命丹朱奉上茶點,一邊吃一邊同顧君如講述此行的趣聞。 流縣有座伽藍(lán)廟,建筑恢弘,且修習(xí)出了幾位得道高僧。周夫人素來信佛,此去定免不得要去廟中祭拜一番。臨行前她帶了足夠的銀子,趁著熱鬧,給廟里添了不少香火錢。 如此揮毫必然會引起僧人們的注意,故而周家母子得到了廟方的隆重接待。提及此事,周夫人滿臉自豪。揮手令丹朱將一個匣子送上來,推到顧君如面前,故作神秘的說道:“這便是阿姑送給你的禮物,阿如不妨打開瞧一瞧?!?/br> 看著眼前那兩指寬的紫檀小匣子,顧君如眼皮下意識跳了兩下。 她恍惚記得,前世的時候周夫人也曾送過她這樣一個東西。時間太久,她已經(jīng)記不起這里面放的是什么了。不過想來應(yīng)該不怎么招人喜歡就是了。 面對周夫人的期待目光,顧君如不好推拒。猶豫半刻,還是硬著頭皮將那匣子掀開了。 約兩指頭寬三寸多長的小匣子里,靜靜的放著一根福簽。此簽做工精細(xì),背面刻著鍍金祥云紋,正面則用朱砂筆工工整整的寫著一行小字:逾東家墻而摟其處子,則得妻。 顧君如見到這個東西,腦子就是一懵。 不待她開口發(fā)問,周夫人便獻(xiàn)寶似的說道:“此簽?zāi)税Ⅳ~求得。廟祝說,與他相處時日最久的女子會成為他的妻子,乃是上上簽?!?/br> 周羨魚一個殘疾,常年隱居深宅之中。與他相處最久的女子除了周夫人身邊的丹朱,也就只剩下顧君如一個了。 “我知你與阿魚情投意合,想來也姻緣也是天定?!奔?xì)細(xì)打量顧君如那精致的五官,周夫人是越看越覺得滿意。雖至今不知這女子的出身,單看這副沉魚落雁的好相貌,也值得做她周家的媳婦。 顧君如嗓子卻像是給人塞了一團(tuán)棉花,半晌說不出話來。前世的時候,她受到了周羨魚諸多照顧,若說對他絲毫沒動心過,那也是假話。 可是后來得知了周家母子欺辱周羨淵的真相,顧君如對周羨魚那幾分情誼便煙消云散了。 如今重活一世,仿佛繞了個大圈,一切又重新回到原點。顧君如滿心不愿成就這門婚事,怎奈當(dāng)初被救的時候為了報恩,就已經(jīng)將自己許給了周家。 這大半年來,她雖對外一直稱周夫人是義母,實則卻用的是婆媳稱呼。眼下面對那根姻緣簽子,顧君如心里十分清楚,嫁給周羨魚這件事,怕是已經(jīng)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顧君如心道:罷了,大不了就像前世那般再嫁上一回。左右也不過是頂著個夫人的虛名,只要能好好護(hù)住周羨淵,旁的事都不重要。 顧君如之所以能看得這么開,一來源于她心大,凡事爭不過便不爭,拗不過便順從,左右她一條撿回來的命,怎么舒坦怎么活。 二來,也是因為她和周羨魚成親的日子還沒到。若她記得不錯,前世成親是在她被救起一年多之后。掐指一算還有半年的時間,眼下發(fā)愁也有些為之過早。 顧君如垂著頭在心里盤算日子,周夫人則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臉。雖然當(dāng)初已經(jīng)拐彎抹角的同顧君如暗示過自己的心思,可如今真到了叫真章的時候,她還得確認(rèn)清楚她真正的心意。 周羨魚是周夫人此生唯一的孩子,她得確保娶的媳婦真正心悅于他,不能叫兒子日后受了委屈。 與周夫人相比,顧君如倒沒怎么糾結(jié)。左右這些事前世都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回,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經(jīng)歷的多了,許多心思也就淡了。 眼下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好好守護(hù)周羨淵,斷然不能讓他再像前世那般受委屈。 此時屋里這兩個女人面對面坐著,一個意在試探,一個則深藏不露。雖然表面上說的是同一件事,然心思卻各有不同。終歸的目的卻只有一個——守護(hù)自己最重要的人。 前世周羨淵為救顧君如摔落懸崖,眼下雖然重生,顧君如卻覺得自己欠了他一條命。她必須得好好活著,把這條命原原本本的還給人家。 顧君如心中打定主意,十分瀟灑的伸手將那匣子合起,連同里面的姻緣簽一起收入袖中。嘻嘻笑著同周夫人道:“難得阿兄手氣這么好,這寶貝女兒便收下了。”而對于這段姻緣,則是絕口不提。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絕。 周夫人十分詫異:“只是如此?” 顧君如歪頭想了想:“若說還缺點什么的話……那便是流縣的土儀了。聽聞那邊盛產(chǎn)桃花蜜,不知阿姑可帶回來一些?” 顧君如嗜甜,提及桃花蜜,忍不住真的咽了口口水。 周夫人幾次三番試探未果,也不好問的太過直白,只得將心思擱下。 兩人復(fù)又喝了一會茶水,說說笑笑,氣氛倒也顯得融洽。 直至房里那根臥龍香染凈,顧君如方才起身,揉著肚子說道:“吃了這么多點心,這肚子里還真是撐得很。阿姑若是無他事,阿如這便告辭了?!?/br> “你呀,可真是皮得很?!敝芊蛉嗣媛秾櫮绲男θ荩行o奈的揮手道:“去吧去吧,路上多走走也能消消食?!?/br> 顧君如禮數(shù)周到的對著周夫人行了個禮,這才如釋重負(fù)的退了出去。 待她離開,周夫人面上笑容逐漸淡去,轉(zhuǎn)而變得有些憂心忡忡。 丹朱親自將顧君如和青霜送出院門外,直至那對主仆走的不見身影,這才回到主屋里。 “如何了?”周夫人手中持著火折子,正在重新燃香。 “已經(jīng)走了?!钡ぶ煺f道。 周夫人點了點頭,讓丹朱攙扶著自己的手,二人匆忙走到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