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那些糧商好像突然不聽我的命令了?！?/br>
    第103章

    當(dāng)然不會聽鹿歲的命令, 因?yàn)槟切┤艘婚_始就是林柳的人手，之前只是暫時(shí)交給鹿歲管理而已。

    但如今，她必須將糧食的通道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上。

    林柳自己是沒辦法回到江南的, 所以在給江南那邊的糧食負(fù)責(zé)人寫信之后, 她想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人選——

    原金陵史家出身, 后嫁入趙家的趙史氏。

    這是唯一一個，哪怕是林柳都不得不承認(rèn)她的優(yōu)秀與超前想法的女人, 在林柳自己都還不曾想過要為這個世界的女人做點(diǎn)兒什么的時(shí)候，趙史氏已經(jīng)有了反抗家族與丈夫, 將男人捏在自己手里的想法。

    最關(guān)鍵的是, 她還付出行動，并成功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林柳驅(qū)趕馬車, 找到了趙史氏：“我可以問問，你還想要回到江南嗎？”

    趙史氏眼皮輕撩，抬眼看向林柳：“怎么，有事兒求我？”

    林柳也不和她客氣：“對, 我有事兒求你?！?/br>
    不等趙史氏開口，她便直接將自己的來意說清楚, “我相當(dāng)皇帝，所以希望有人接手糧食生意?！?/br>
    趙史氏瞬間坐直了身體, 但很快, 她又靠在了椅背上：“別以為你是我的外甥女，我就不會打你。你弟弟在江南不是將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何必再來找我？”

    林柳嘆氣：“鹿歲雖然做生意很有一手, 且對我非常不錯, 但我無法確定，若是在我與父親二人起了沖突之后，鹿歲站在我與父親之間, 會不會感到為難。”

    林如海從小受到的就是儒家思想的教育，他真不一定能接受自己的女兒成為皇帝。

    就像是季崧，他也沒辦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相當(dāng)皇帝這件事。

    糧食生意若是一直在鹿歲手中，一旦林柳與林如海起了爭執(zhí)，那么鹿歲在兩人之間，最大的可能便是選擇兩不相幫。

    但林柳除了糧食生意，除了林如海與季崧對她的感情，面對二人簡直毫無優(yōu)勢可言。一旦鹿歲選擇袖手旁觀，基本上就等同于，林柳直接退出了競爭皇位的隊(duì)伍。

    趙史氏看著林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向來以為，自己便是這世上頂頂離經(jīng)叛道的人了，不曾想，這世上還有比我更離經(jīng)叛道的人。想當(dāng)皇帝？哈哈哈哈……”

    許是覺得太好笑，趙史氏甚至都笑出了淚珠。

    等她捏著帕子將眼淚擦干凈了，林柳才開口：“所以，趙夫人是否愿意幫忙？我若真的坐上皇位，別的不敢說，至少會大力提升女人地位，讓女人不至于一輩子困在后宅，只能任由自己的命運(yùn)被其他人擺布。她們可以拋頭露面，可以著書立傳，甚至為官做宰?！?/br>
    “比如趙夫人您，到時(shí)候便不需要再隱藏在丈夫的身后，只能看著自己的榮光被他人理所當(dāng)然地占去，旁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你也對此無能為力。”

    趙史氏沉默良久，抬眸輕笑：“小麒麟，你不覺得叫趙夫人，有些生份嗎？好歹與你母親是親姐妹呢?！?/br>
    林柳一愣，會意開口：“姨媽。”

    趙史氏起身站到林柳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端詳片刻，開口道：“不錯，你眼里這股勁兒，就很得我心。既然你都叫我一聲姨媽了，我若是不出手幫你，豈不是對不起你這一聲稱呼？”

    林柳正要高興，想起張氏與趙史氏的母親，又不免皺眉。

    趙史氏許是察覺出了林柳的想法，嗤笑：“怎么，現(xiàn)在想起來我這邊兒離不得人了？”

    林柳本來覺得趙史氏許是離不得京城，但她這話一出，林柳是半點(diǎn)兒擔(dān)心也沒了：“我本來是有些擔(dān)心的，還想著是不是該找?guī)讉€人來照應(yīng)老太太她們，但姨媽這話一說，我可就半點(diǎn)兒也不擔(dān)心了。想來您已經(jīng)想到該如何安排她們了？”

    趙史氏哼了一聲：“需要什么安排？自打你母親找回來之后，老太太便整日纏著她，根本想不起我這個大女兒。你母親又是個手腳麻利，做事細(xì)心溫柔的，自打她來了，老太太不但被照顧得好了，連病情都有所好轉(zhuǎn)?！?/br>
    她原本將張氏接到身邊，只是因?yàn)閷Ψ绞亲约旱膍eimei，同時(shí)也因?yàn)橄胍诶咸R死之前，了結(jié)她的夙愿而已，并未想到這母女二人的相逢，還能帶來這么一個意外又美好的結(jié)果。

    也因此，趙史氏對張氏也生出了幾分真正的姐妹之情，也愿意將她收攏在自己麾下保護(hù)。

    因?yàn)閷埵系母星椋约傲至案嬷獜埵系刂返木壏?，趙史氏對林柳也寬容許多。

    何況，林柳想要做皇帝這件事，本身就讓趙史氏非常感興趣，所以在林柳提出需要她的幫助之后，她才會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

    趙史氏擺擺手：“你將那些糧鋪背后真正的管事名單交給我，給我一個信物，我?guī)湍愀愣ㄋ麄??！?/br>
    雖然鹿歲做生意非常有一套，但算計(jì)人心、陰謀詭計(jì)這方面，鹿歲就遠(yuǎn)遠(yuǎn)落后趙史氏一大截了。

    林柳于是提起自己已經(jīng)給江南那邊的幾個大糧商寫信，并在信上已經(jīng)附上了信物，又從袖袋里面拿出一塊玉佩：“姨媽只管拿著這塊玉佩去找那些糧鋪面兒上的負(fù)責(zé)人，她們會替您引薦背后真正的掌柜。”

    趙史氏接過玉佩掂了掂，點(diǎn)頭：“行，我擇日與老太太他們說一聲，便啟程去江南。那些女人與掌柜本就是你的人，就算有人生了異心，也是少數(shù)，我過去要不了多久就能給你整治得明明白白。”

    說著她笑了笑，“實(shí)在不行，殺了再換一個便是?！?/br>
    林柳心臟一跳，嘆氣：“能不殺人還是不殺人的好，姨媽還是收斂些，我若真能坐上那位置，以后定然是要想法子嚴(yán)明法律，弱化尊卑地位帶來的影響，我可不希望到時(shí)候有人說，我的姨媽是個殺人犯。”

    趙史氏挑眉，無所謂地聳聳肩，“這有什么大不了的？殺人誅心，這世上想要對付一個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并不只有殺人一道。只不過我向來怕麻煩，所以才總是選最簡單的法子而已，既然你不喜歡，我換一種做事方法也就是了?！?/br>
    兩人就此問題達(dá)成一致，然后又商量了一些細(xì)節(jié)，林柳才從趙史氏的宅子告辭離開。

    趙史氏確實(shí)很有本事，不過一兩個月而已，便將江南一帶的糧食生意接到了自己手上。不但如此，她還很快向外輻射，將周邊城市的糧食生意都拿到了自己手上。

    這也是為何，鹿歲會突然覺得，那些糧商突然不聽他的命令了的緣故。

    當(dāng)然不是所有命令都不聽，只是在趙史氏的cao作下，為了縮減鹿歲對糧食生意的影響力，她做了一些人員調(diào)動。

    新調(diào)換的負(fù)責(zé)人與鹿歲并未合作過，于是難免出現(xiàn)一些對接不當(dāng)?shù)那闆r。再有一些刻意的行為，鹿歲自然覺得，那些糧商的配合度大不如以往。

    林柳還是很相信鹿歲的，所以直接寫信解釋了江南那邊已經(jīng)換人，以及換人的原因。

    鹿歲接到信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鶴年見他表情不對，走上前看信，然后也跟著沉默下來。

    許久，鹿歲開口：“我從來都沒想過，jiejie竟然會想要當(dāng)皇帝。只是，她這是不相信我們嗎？為什么要換人？”

    自打林柳與林如海得知王家會出事后，便決定將之前的計(jì)劃提前。

    也因此，原本還打算在來年參加春闈與殿試的雙胞胎，便立刻啟程回到江南坐鎮(zhèn)。兩兄弟很清楚，他們兩人來到江南之后，有龜齡大哥在，官場上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們擔(dān)心。

    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掌控糧食與輿論，以及確保生意不會崩盤。

    但如今，林柳將最重要的糧食，交給了其他人。

    鶴年看了鹿歲一眼，嘆氣：“因?yàn)槟貌粶?zhǔn)父親的意思。如今最有可能當(dāng)上皇帝的，便是父親與季崧。若是在jiejie與季崧之間，我們肯定會選擇jiejie，這毋庸置疑。”

    他們大小與林柳一起長大，受到她影響頗多。雖然一時(shí)間無法接受林柳當(dāng)皇帝這件事，卻也不會因此抵觸，在她與其他人起了競爭的情況下，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林柳。

    但……

    “若是父親無法接受jiejie當(dāng)皇帝，或是自己想要當(dāng)皇帝呢？”鶴年思考片刻，便想清楚了林柳這般做的深層次原因，“jiejie這是為了我好，不想我們在她與父親之間為難?！?/br>
    鹿歲有些懵：“父親也相當(dāng)皇帝？”

    鶴年失笑：“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當(dāng)皇帝對父親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吸引力。比起當(dāng)皇帝，父親只怕更希望我們幾個兄弟能盡快完婚，然后多生幾個大胖小子給林家傳宗接代?！?/br>
    鹿歲也反應(yīng)過來，“父親不想當(dāng)皇帝，但他不一定可以接受jiejie自己當(dāng)女皇？”

    說來也是，林家的幾個小輩因?yàn)榇蛐∨c林柳一起長大，也受到了林柳相當(dāng)大的影響——他們的啟蒙都是林柳做的——言傳身教之下，林家?guī)讉€小的雖然面兒上瞧著與這個時(shí)代的其他人沒什么差別，內(nèi)里卻已經(jīng)有了迥然不同的特質(zhì)。

    除了一開始的詫異之外，他們很容易就接受了林柳自己想要當(dāng)皇帝的事實(shí)。

    他們又不想要當(dāng)皇帝，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支持林柳。

    可林如海與他們并不一樣，甚至只在林家待了幾年的季崧，都與他們有著非常本質(zhì)的區(qū)別。

    兩兄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又異口同聲地開口：“唉，好煩啊……”

    “當(dāng)皇帝有什么好的??？”

    “就是，jiejie之前不是還說，那些個當(dāng)皇帝的，只要不想做昏君，那都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日復(fù)一日地工作，根本就比不得躺在家里做點(diǎn)兒自己喜歡的事情舒坦？”

    “誰知道呢？許是jiejie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刺激？”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jiejie受了什么刺激，自己寫信問去?！?/br>
    “那我這就寫……”

    “先將jiejie之前交代的，那些官員的罪狀刊印出來發(fā)往全國吧。這件事可比你的好奇心重要多了，一旦公布，發(fā)現(xiàn)朝中官員竟然大多都是違法犯罪、貪污受賄、收刮民脂民膏之人，上層權(quán)貴還可能因?yàn)樽约旱睦鎿碜o(hù)皇帝，但那些老百姓，以及底層出身的士兵，只怕再也不會認(rèn)這個皇帝了。”

    “啊，這個我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對不對？”

    “知道還不趕緊去盯著印刷？”

    “放心放心，印刷坊的匠人早就排好版了，一天就能印出成千上萬份名單，遲早鋪遍全國?！?/br>
    ……

    江南這邊并未掀起多大的波瀾，京城這邊才像是guntang的熱油，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yàn)R點(diǎn)兒冷水下去，便噼噼啪啪地炸開了去。

    因?yàn)樗腥诵哪恐械幕实廴诉x，原平南伯府的世子季崧，他還沒登基呢，便直接帶著自己手下的軍隊(duì)，去江南討伐同樣謀逆的南安郡王等人。

    在不知內(nèi)情的人眼里，季崧此舉實(shí)在荒唐，雖然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但你也得等自己坐上了皇位之后，才能名正言順地去討伐北靜郡王等“烏合之眾”不是？

    如今你登基都不曾，就急吼吼地跑去奪城……

    太上皇雖然死了，原本的皇上還沒死呢。

    季崧這一走，原本被打壓得抬不起頭的那些忠于皇家，或是知道自己在季崧等人手下討不了好的官員權(quán)貴等人的手下，紛紛躁動起來。其中一部分人甚至糾集了一群烏合之眾，意圖攻打進(jìn)皇宮，將皇帝給救出來。

    不單是京城這邊，這么長時(shí)間過去，京城之外的地方也得到了皇上被綁，有人想要謀朝篡位的消息。

    不少將軍想要帶兵去京城救駕，誰知軍隊(duì)尚未開拔，就傳來消息，軍隊(duì)的糧食不夠了，想要去府衙討，府衙也根本拿不出足夠他們趕路的糧草。

    哪怕一些心狠的將軍，直接逼著文官拿錢購買糧食，也會發(fā)現(xiàn)市面兒上的糧鋪根本就不支持大批量地購買糧食——

    限人限量，一個人只能購買一人一天的糧食，多了不行。

    倒也不是沒人去鬧，甚至有人糾集了一批小混混到糧鋪里面去搶存糧。但沒想到糧鋪里面根本沒多少存糧，就只是按照自己負(fù)責(zé)那片區(qū)域的人口配了三天的存糧而已。

    那些小混混一旦搶走，糧鋪直接關(guān)門。

    而那片區(qū)域的老百姓，可就吃不上飯了。為了自己的肚子著想，那些老百姓生氣地找到混混，一個個地愣是將全部糧食搶回來，還恭恭敬敬送回了糧鋪。

    糧食回到了糧鋪，糧鋪的掌柜才再次打開店門。

    這樣的事情各地都發(fā)生了兩三次，但最后的結(jié)果都大同小異，于是慢慢地，老百姓也都學(xué)乖了，不敢再到糧鋪鬧。

    軍隊(duì)若是狠心一些，將全城的糧鋪都搶了，倒也可以支撐上萬人趕到下一個城市。

    但在搶走糧食之前，需要面對不是糧鋪的掌柜，而是那些憤怒的老百姓。而餓肚子的老百姓可是能與皇帝拼命的，何況只是幾個士兵？

    于是這些軍隊(duì)因?yàn)榧Z食，不得不在了軍隊(duì)的駐扎之地，完全沒有回京救援皇帝的可能。

    但皇帝就在京城，林柳就算將同樣的法子用在京城，也根本沒什么用。

    不過好在，季崧臨走之前，在京城留了一萬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終于大仇得報(bào)的老百姓自發(fā)地盯梢附近的權(quán)貴之家，一旦有什么動靜都會第一時(shí)間上報(bào)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