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對話本兒感興趣的，識字的那些人自然就會掏錢買了。

    一時間，《女狀元》銷量大增。

    鹿歲也雞賊，見《女狀元》銷量上去了，眼珠一轉(zhuǎn)，直接將下一期的報紙騰出了一整個版面，將《女狀元》銷售破紀(jì)錄的消息刊印在了上面。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女狀元》這個名字在短時間內(nèi)幾乎傳遍了整個京城，哪怕是沒看過這個話本兒的人，都不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以前還能堅持住，如今見到那么多人都買了這個話本兒，從眾心理一上來，購買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女狀元》的銷量接連攀升。

    但隨著銷量攀升帶來的，還有一些小麻煩。

    因?yàn)椤杜疇钤愤@個故事是悲劇，且還有人物原型，所以在故事大熱之后，故事的人物原型自然成了人們探索的目標(biāo)。

    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還好，就算好奇，他們也沒辦法做什么。

    但京城的老百姓不一樣啊，他們知道故事原型是誰，還知道柯良玉與柯家的住址。

    《女狀元》里面的主角是狀元，柯良玉不是；《女狀元》里面的主角最后被父親殺死了，但柯良玉被皇上救了。

    因?yàn)檫@兩點(diǎn)最重要的設(shè)定不一樣，老百姓倒也不會將兩個人弄混。何況無論是話本兒里面，還是現(xiàn)實(shí)當(dāng)中，柯良玉都是受害者。

    人對受害者是有同情心的，知道她因?yàn)槭軅苯渝e過了恩科，如今還在養(yǎng)病后，自然不愿去打擾了她；但老百姓對柯家，可就沒有那么寬容了。

    無論是現(xiàn)實(shí)中因?yàn)榕畠合胍伎婆e，而將其鞭笞到爬都爬不起來，還是因?yàn)榕畠赫f了一句氣話，就想要將其沉塘；還是話本兒中，鞭笞女主，之后直接害死女主 ……

    都實(shí)在太過可恨！

    現(xiàn)實(shí)中，因?yàn)榭铝加癖涣至皶r派人救了，所以老百姓對柯家倒也沒有那么多的惡感，最多也就砸砸臭雞蛋，對其敬而遠(yuǎn)之而已。

    但《女狀元》這個故事，直接撕開了柯家的遮羞布——

    若非林柳救人及時，柯良玉肯定難逃一死。

    讀者是很容易移情的，他們只要一想到故事的原型之前險些遇害，就完全受不了，連帶著對林柳這個救了柯良玉一命的皇帝，都多了幾分感激與認(rèn)同；但同樣，他們對柯家這些殺人兇手，也充滿了厭惡與恨意。

    于是這些群情激奮地讀者們，便三五成群地約在一起，跑去柯家罵人或丟石頭或直接拍門想要沖進(jìn)去打人。

    其他人知道此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覺得柯家活該。

    但林柳在得知此事后，趕緊將鹿歲叫進(jìn)了宮：“你必須想辦法約束這些讀者的行為，否則等他們嘗到了甜頭，以后只怕會給你惹出亂子?！?/br>
    “如今他們針對的是柯家，旁人倒也只會說句情有可原，可一旦他們不知道這是錯的，以后看話本兒時候，遇上自己不喜歡的角色或是故事作者，就直接找上門去，你想過后果嗎？”

    “激動上頭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到時候他們?nèi)粽娴淖龀隽耸裁礋o法挽回的是，《女狀元》這本書都可能受到連累。”

    鹿歲嚇出一身冷汗，出宮后趕緊讓鶴年發(fā)表了一篇文章，讓他們不要到柯家去鬧，因?yàn)樗麄儾坏窃卺槍录?，還連累到了柯家附近的居民，已經(jīng)有人因?yàn)樗麄兲^擾民而報案了。

    “若是報案的人再增加，可能會對《女狀元》這本書造成影響。也許你們以后都不能再買到這本書了?！?/br>
    讀者喜歡一本書，是愿意為他們做很多事的。

    可一旦書的作者告訴他們，你們的行為過激了，再進(jìn)行下去會對喜歡的書造成不好的影響時，他們自然就消停了。

    《女狀元》的讀者就算再討厭柯家人，最多也就只是嘴上罵兩句，倒也不曾再去柯家做什么。

    但柯家上下自己受不了，覺得每天被人用鄙夷厭惡的眼神看著，幾乎無法呼吸，更惘論正常生活了。于是沒多久，不少人就得到消息，說是柯家覺得京城待不下去了，帶著家小回到了老家。

    柯家家主坐在馬車中，下意識地往回望——

    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沒想通，他打罵女兒不過是自己的家事，就算想要將女兒沉塘，在一千也是再正常不過，甚至?xí)蝗丝滟澋男袨?，怎么如今，一下子就全變了呢?/br>
    難道，老祖宗的做法錯了嗎？

    他閉上眼，心里一片茫然。

    其他人可不知道柯家家主的想法，若是知道，怕也只會將人狠罵一頓。

    柯良玉是在柯家離開京城近一個月后，才得知他們被《女狀元》的讀者找了一個月茬兒的事情。

    同時得到的，還有柯家人已經(jīng)離開京城的消息。

    從大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柯良玉：“你不要傷心，你父親他們很可能只是忘記了告訴這件事，我……”

    柯良玉嘆了口氣，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么樣的人。以前或許還會傷心，但在他不顧我哀求，硬要將我沉塘后，我與他的父女情分便徹底結(jié)束了?！?/br>
    從大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他沒有這樣的父母，所以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柯良玉。

    柯良玉自己卻是個心性強(qiáng)大的，她在得知柯家被逼得離開京城，竟然只是因?yàn)橐粋€話本兒后，好奇地讓人將話本兒買了一本。

    等話本兒到手，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

    看完后，她略帶幾分悵惘地開口：“看了這個故事，我竟然覺得自己還是幸運(yùn)的。”

    畢竟她在遇害之前，就被皇上及時救了下來。

    但女主能參加科舉，并成功奪得狀元之位，又讓她有些羨慕。

    錯過了這次恩科，也不知道朝廷還會不會讓女子參加科舉。而且就算可以報名參加，只怕也得從童生一步一步地往上考，想要再等到的春闈，至少也得兩三年后了。

    她微微嘆了口氣，抬手讓丫鬟取來一本書。

    不管以后還會不會同意女子參加科舉，她都必須做足準(zhǔn)備，這樣等機(jī)會真的降臨的時候，她才不會因?yàn)闇?zhǔn)備不足而抱憾而歸。

    狀元啊……

    這稱呼還挺好的。

    ……

    《女狀元》的熱度已經(jīng)達(dá)到頂峰，全國各地，該看的人也都看了，哪怕不認(rèn)字的人，也在茶館兒等地聽完了整個故事，再宣傳，也不會有人花錢買了。

    鹿歲果斷將自己的精力從《女狀元》這本書上移開，轉(zhuǎn)到了《小白菜》上。

    看著《小白菜》這個凄凄慘慘的名字，鹿歲猶豫之后，找到鶴年：“哥，能改個名字嗎？你這書名放出去，旁人還以為我在賣菜譜呢?！?/br>
    鶴年斜睨他一眼，道：“母親和meimei都說這個名字好，jiejie也說這個名字貼切形象，怎么就你一個人覺得這個名字是菜譜？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鹿歲：“……哥，母親他們都是在看過故事之后，才覺得這個名字貼切的，但現(xiàn)在，我們是要將故事賣給那些沒看過話本兒的人，這個名字不行。你取一個跟《女狀元》一樣通俗易懂的。”

    鶴年被他纏磨得沒辦法，隨口道：“你要通俗易懂，直接叫《童養(yǎng)媳》不就好了，自己還取不了開門？”

    他話音剛落，就聽鹿歲“誒”了一聲：“我覺得這名字不錯，這就讓人將名字改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完全沒有給鶴年反悔的機(jī)會。

    鶴年：“……”

    晚上吃飯的時候，鶴年與家人吐槽，鹿歲卻半點(diǎn)兒不在意：“反正名字是你自己取的，現(xiàn)在書名也開始印了，你就算反悔也不可能了?！?/br>
    鶴年：“……”

    《童養(yǎng)媳》的故事不像是《女狀元》那樣，有熱度可蹭，所以一開始做宣傳的時候，是直接貼著《女狀元》在宣傳。

    但因?yàn)檫@個故事的基調(diào)更黑暗，那些讀者在書肆讀完第一章 節(jié)后便果斷放下了，沒敢買回去。

    只是第一章 而已，那些讀者看完便心里堵得慌，哪兒還敢看后面的故事情節(jié)？

    可回到家后，故事第一章 的情節(jié)就像是烙印在他們的腦子里，不停地在他們腦海里閃回，讓他們輾轉(zhuǎn)反側(cè)，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從自己的腦子趕出去，更沒辦法安心睡覺。

    于是第二天，這些人便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來到書肆，將話本兒買了回去。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不過五歲大的孩子，被父母親自賣給一個病秧子做童養(yǎng)媳沖喜，之后勞心勞力地為夫家做活兒，可是在丈夫死后，當(dāng)時還不過十歲大的女主角，還是被夫家給害死了。

    為了一塊貞節(jié)牌坊。

    又是貞節(jié)牌坊。

    因?yàn)椤杜疇钤?，這些讀者對貞節(jié)牌坊這東西不說厭惡，卻生了抵觸之心，提起來也不會再覺得那是某家人的榮耀，而是會以審視地目光地去看，那些貞節(jié)牌坊的背后，是否也背著一條人命。

    《女狀元》還好，哪怕女主人沒了，朝廷也是生氣居多，萬萬沒有按照女主父親的心意，給人頒一塊貞節(jié)牌坊的。

    但《童養(yǎng)媳》不同，故事的結(jié)尾，在小女孩兒死后，她夫家是真的用她這條命換了一塊貞節(jié)牌坊回來。

    這已然讓人氣到了極點(diǎn)，可等看到那些原本對女孩兒非常不錯的鄰居，竟然半點(diǎn)不懷疑小女孩兒的死因，反倒?jié)M臉帶笑地沖著殺人兇手夸贊，“玲心真的是個好孩子，死了都不忘為夫家掙一塊貞節(jié)牌坊回來”的時候，每一個讀到這個讀者，都只覺得不寒而栗。

    看小說的時候，不管讀者是男是女，他們都會將自己帶入主角。

    主角是小女孩兒，他們自然也將自己當(dāng)做小女孩兒過完了這悲慘又潦草的一生。

    鶴年著重描寫了小姑娘被勒死的時候，那種窒息的痛苦，那種被自己信賴的人害死的絕望，那種生命還未開始就結(jié)束了的破碎感……

    所以每一個讀者，也都在小姑娘被殺的時候感同身受，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可明明脖子上沒有繩子，他們竟然仍舊覺得窒息感如影隨形。

    等看完整個故事，他們還來不及松口氣，便在故事的最后一頁看到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本故事根據(jù)真實(shí)案例改編。

    所有人：“?。?！”

    前面所有的情節(jié)與文筆，都及不上最后這一句普通又毫無文筆可言的話讓人來的害怕。

    毫無意外地，《童養(yǎng)媳》乘著《女狀元》的東風(fēng)，再次火了。

    《女狀元》的故事也慘，但因?yàn)榭铝加襁@個故事原型還活著，因?yàn)槭⒙@個真正的女狀元已經(jīng)入朝為官，所以大家看到她們的時候，心里的悲傷也會被沖淡，雖然哀傷，但也覺得安慰。

    但《童養(yǎng)媳》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否還活著，讀者可就說不準(zhǔn)了。

    恰在這時，最新一期的報紙上刊登了兩篇文章，一篇文采斐然，一篇平鋪直敘，毫無文筆可言。

    但這兩篇文章說都是同一件事——

    沒想到我身邊的事兒，也會被改編成話本兒。他們還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說了出來，說雖然有些細(xì)節(jié)對不上，但《童養(yǎng)媳》這個故事肯定是由他們知道的這件事改編的。

    這其實(shí)更像是爆料文章，不算評論。

    但這兩篇文章同樣引起了轟動，讓所有看到了這兩篇文章的人都覺得全身發(fā)寒。

    因?yàn)槊餮廴硕寄芸闯鰜?，這兩篇文章所言的真人真事兒，所發(fā)生的地址南轅北轍，完全就不在同一個地方——

    一個看生活細(xì)節(jié)描述，一眼就能看出是京城這邊發(fā)生的事兒；另一個對方甚至直接寫出了具體地址，就在沿海一帶。

    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卻發(fā)生了如此雷同的一件事。

    聰明人看完立刻明白，兩件事都是真的，只不過巧合地發(fā)生在了兩個地方；又或者不是巧合，而是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全國各地都有，只是這兩個人發(fā)出來了而已。

    聰明人發(fā)現(xiàn)之后，只覺得細(xì)思恐極，幾乎失去了發(fā)聲的能力。

    而不那么聰明的人，則在猜測兩件事到底誰真誰假。

    等討論度達(dá)到最高的時候，鹿歲放出消息——

    經(jīng)查證，兩位作者所言都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但都不是《童養(yǎng)媳》這個故事的原型，這本書的故事原型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且發(fā)生的地點(diǎn)在江南，并非京城，也不在沿海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