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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民國]秀色可餐(限)在線閱讀 - 遺囑

遺囑

    鐘婉清是蔣老爺子叫人負責安葬的,全程只有蔣楚風守著。

    蔣老爺聽到消息,已經是鐘婉清死后的第叁天。

    大概只有對著死人,人才能想起記憶中為數(shù)不多的那點美好,蔣老爺緬懷了一番,看著默不作聲的蔣楚風,才略帶嘆息地摸了摸他的頭。

    蔣老爺原本想帶著蔣楚風回去,老爺子卻發(fā)了話:“你那宅子里太雜,小九以后就跟著我吧。”

    蔣老爺除了精明的生意頭腦,其余的也沒跟了老爺子,他雖然不明白老爺子看中了這孩子哪一點,不過素來不太敢違逆自己父親,便把蔣楚風留下了。

    大太太得知這個消息,并沒有鏟除異己的欣喜,而是越發(fā)坐立不安起來。

    老爺子帶走蔣楚風,非法讓他染指了鴻門那邊的東西?大太太想到這里,覺得自己此舉著實是得不償失,弄走了鐘婉清,居然將她兒子送進了鴻門。

    不過有蔣老爺子坐鎮(zhèn),大太太就是手再長也不敢伸到鴻門去。鐘婉清的死也沒能在蔣家激起一點浪花,所有的事情都沉在暗涌之下,無人知曉。

    老爺子雖然收留了蔣楚風,不過在平時的教導上都頗為嚴厲,似乎真的把他當做下一代的繼承人來培養(yǎng)。

    好在蔣楚風也知道奮發(fā)圖強,又或許是化悲憤為力量,對于老爺子的一切安排都默默接受,也從來沒有叫過一聲苦,掉過一滴眼淚。

    離開大宅以后,蔣楚風便沒有再回去,與大宅的聯(lián)系也只剩蔣行舟一人。

    上學訓練的閑暇時間,蔣楚風的去處就是鐘婉清在八云山的墳冢,通常坐到天黑才回去。仇恨如同烈火灼心,每日每夜攪得他不得安寧,即便后來繼承鴻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心中始終缺一份平和。

    蔣楚風將故事草草收尾,之后的日子便沒再提及。符黛雖然親眼看到,卻覺得那日子必定煎熬。余秀娟母女讓她腿上留個疤,她都覺得恨得牙癢癢了,何況他喪母之痛?

    在符黛眼里,蔣楚風向來是對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未想剝開那些往事,竟是這樣殘酷。

    符黛腦子里轉了幾個圈,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嘴一癟先掉起眼淚來。

    蔣楚風剛咽下喉中澀滯,被符黛哭得懵了一下,手一抹一把眼淚,柔聲道:“我都沒哭,你怎么還先哭上了?!?/br>
    符黛看著他的樣子,越發(fā)覺得他是強顏歡笑了,只管他當成了雪地里的小白菜,又苦又可憐。

    蔣楚風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住,看著她抽抽噎噎的,眼睛泡成了兩顆核桃,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這到底是誰安慰誰?”

    符黛揉了揉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靠入他懷里,像消耗光了水分一樣,有點蔫蔫的。

    蔣楚風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fā),心中發(fā)出一絲慨嘆。

    遇到符黛,純屬偶然,若說為什么當初一眼就看中她,大概就是貪圖她身上溫暖而纖柔的本質吧,她就像個小太陽一樣,一寸寸驅散他心底的陰霾。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這也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得到的一點安慰。

    得知以前的事,符黛再看大太太,就不只是不順眼那么簡單了,一趁著大太太不注意,就要狠狠剜她幾眼,弄得大太太都時常覺得如芒在背。

    蔣老爺也沒能挨過十五,走得時候都沒能合上眼,大概還是記掛著想要蔣楚風答應的事情。即便他當初再怎么否認和大太太的感情,臨了為著蔣家的面子也想保全大太太母子,他這一輩子,似乎只為一份臉面而活。

    蔣楚風心中一哂,抬手合上了蔣老爺?shù)难劬?,此生父子之情也算走到了頭。

    大太太哭天搶地,撲在床上的時候,把床都晃了兩晃,似乎真的有點想把蔣老爺搖醒的趨勢。

    蔣楚風負手立在一旁,等得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人死不能復生,太太可得節(jié)哀,改辦的都辦起來,該清算的也都清算起來。”

    蔣楚風的話就像是一個過門客,讓大太太心中不由一凜,哪里還顧得上再為蔣老爺傷心,倒是急著跟蔣成良去通氣了。

    蔣成良活動了個把月,借著報喪之由到處收攏蔣老爺?shù)呐f部,蔣老爺?shù)纳砗笫乱彩桥芮芭芎髢叭灰桓贝笮⒆拥哪印?/br>
    實際這事兒也沒人和他爭,說到底,蔣家從來也都只是大太太一個干著急,其他的姨太太打從被蔣老爺納進門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就是有兒子也就是得一份溫飽的保證,其他的大頭哪能輪得到自己,所以大太太絞盡心思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也是白做一頓工,還捅下些不得不填補的窟窿來。

    靈堂就設在大宅后院,蔣家的幾個兄弟輪流守靈,為著事務方便,都是住在大宅里的。

    明日就是大殮,蔣老爺委托的律師就選在停靈的時候來宣布遺囑,蔣成良整了整衣冠,頗有些緊張。

    正當律師要念遺囑的時候,門口卻又進來個人,正是有些日子沒見的蔣維申。

    大太太和蔣成良一看到他,齊齊變了臉色,蔣成良更是疾言厲色道:“你怎么會來!”

    “叁哥說的哪里話,咱爹死了,我不得會來奔個喪。”蔣維申還是那副沒有正形的模樣,走路仿佛沒有骨頭,便走邊晃到蔣老爺靈前上了柱香,“咱爹走得急,我都沒來得及見上他最后一面,這守靈總不能再缺席了。”

    蔣維申說罷,叫律師繼續(xù)念遺囑,自己仿佛沒事兒人一樣,在旁邊點起了煙。

    蔣成良握著拳頭,礙于外人才不好發(fā)作,看蔣維申的眼神都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遺囑言簡意賅把蔣老爺名下財產都按例分割成八份,這八份里顯然沒有蔣楚風。

    蔣成良原本還有些得意,等到最后律師沒有念其他的東西,才驚覺不對,期待似乎有些漸漸落空,問道:“我爹的遺囑只有這些?”

    律師點點頭,將遺囑交給他仔細查對。

    蔣成良捏著輕飄飄兩張紙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上面只言明蔣家財產的分配,絲毫沒有提及鴻門事宜。

    鴻門那么大塊肥rou,蔣成良一下就跟瘋了似的,怒道:“鴻門呢!爹就把鴻門給了蔣楚風一個人?!”誰都知道,蔣家就是再多的財產,也不會抵過鴻門的權利和前景,擱誰都要眼紅。

    蔣楚風一早就對蔣老爺?shù)陌才砰T兒清,現(xiàn)在也是走個過場旁聽一下,聽到蔣成良提起鴻門,便笑了:“叁哥似乎沒搞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給誰燒紙?!?/br>
    眾人都看見老爺子創(chuàng)立鴻門,發(fā)揚南北,繼而便是蔣楚風接任,蔣家一門出任兩人,所以理所應當就把鴻門當做了蔣家獨有,完全忘了鴻門從來就沒交到過蔣老爺手上,鴻門的任何東西蔣老爺自然沒權利過問。

    蔣成良打從老爺子把鴻門交給蔣楚風時就心存嫉妒與不滿,哪里會細想其中的關鍵,一看遺囑上只字未提,就覺得還是蔣老爺偏心,又或者是蔣楚風在遺囑上動了手腳,總歸心懷不滿。

    “鴻門是爺爺一手創(chuàng)立的,也是蔣家的,憑什么只給你一個!”蔣成良一把扔下遺囑,大為不滿道。

    “鴻門是不是蔣家的,并不是你我說了算,你要有本事,只管自己去拿。”蔣楚風覺得蔣成良貪心不足的樣子著實可笑,見事情已經落定,脫了長褂外面的孝服,團了團扔在了一旁的沙發(fā)上,“該盡的孝道我僅止于此,明天大殮,諸位就不必再邀了。”蔣楚風說罷,攬著符黛就走。

    符黛身上還穿著黑色滾邊的白旗袍,回頭看靈堂內燭火閃爍,猶疑道:“我們這樣走了沒事嗎?”

    “他對我娘無情,我等他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氣,已經仁至義盡了,哭天抹地自有他那位好太太?!笔Y楚風低頭看見符黛發(fā)間的白色絹花發(fā)卡,伸手一抽扔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