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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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水順著桌布洇開,滲成一片難堪的漬痕。 “我要去看他,但不是現(xiàn)在?!蓖跛寄昴抗庥行┟H唬Z氣逐漸變得肯定,把手輕輕搭上了小腹,“等寶寶生下來后,我們一起去看她爸爸?!?/br> * 時間過得既慢,又快。 說慢,日子也是一天天熬過來的。 說快,距離和女人上次見面好像也不過十幾天,但其實轉(zhuǎn)眼已經(jīng)從秋天走過冬春,到了清明時節(jié)。 田亞志正出差,突然收到了王思年的來電。女人聽上去精神狀態(tài)比之前好不少:“老田,在北京嗎?” “明天回去。”男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還是有些難以抑制心里的觸動,他深吸了口氣,“怎么,有空準(zhǔn)備接見我了?” “之前說去看看徐建的事情……還作數(shù)嗎?” 自然是作數(shù)的。 第二天,兩個人在萬壽山莊的大門口見了面。 宋謹(jǐn)和家果然舍得花錢,把地方都選在了京城最寸土寸金的墓園。四周綠樹環(huán)繞,曲水流觴,不知道的還以為此處是個風(fēng)景度假區(qū)。 “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還好?!碧飦喼靖锌叭f惡的鈔能力?!?/br> 女人似乎感同身受。她一點頭,連嬰兒背帶的胖娃娃都跟著上下忽悠起來。 田亞志看著寶寶那張rou乎乎的小臉,有些詫異于小朋友的成長速度。 他在朋友圈上圍觀過新生兒的照片,如今再見面,這位年近六個月的女士,已經(jīng)很有些敦實的感覺了。 “她叫什么?” “王小桃?!迸说皖^時,眼光柔得可以化出水來。 王小桃同學(xué)人如其名,臉蛋鼓的像個屁股桃。她漫不經(jīng)心的打了個哈欠,一副大佬架勢。 兩個人隨意聊著,往前走去,就看到了宋謹(jǐn)和那個擺滿鮮花和蔬果的墓碑。 而墓碑前,正站著一個女人。 她看上去五十出頭,眉眼還保持著年輕時的風(fēng)韻,穿著el套裝,手里捧著一束百合。 做回復(fù)打扮的女人放下花,撫摸墓碑上的照片,眼里漸漸泛出淚來。開始不過是掩面而泣,很快就變成嚎啕大哭。 過了很久,哭聲才漸漸平息??赡苁怯X察到了身后有人,女人驀然回身,看見了拿著水果的田亞志和王思年。 “你們是謹(jǐn)和的朋友嗎?”她語氣里包含著希冀,“真沒想到過去快三年了,還有朋友來看他……” 田亞志很想說些什么,但他腕上一沉,是王思年搭了上來。 她上前,把手中的水果放在了大理石臺上,輕聲說:“宋謹(jǐn)和沒有朋友?!?/br> 哭泣的女人詫異極了:“那你們是誰?” 王思年沒有回應(yīng)她,轉(zhuǎn)身沖向田亞志,溫聲道:“我們走吧?!?/br> “你們是誰?告訴我。”女人追問著,可能是怕王思年顧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說,于是又補充道:“我是他的母親?!?/br> 王思年淡淡的,拋下一個憐憫的眼神:“不,你不是?!?/br>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明明就是??!”女人疑惑的抓住了王思年的手,隨即就被甩了開來。 王思年好像沾了臟東西似的,從兜里掏出紙巾,擦著自己的手。 而那個年老的女人在身后一遍遍質(zhì)詢著,語氣漸漸黯然起來。只不過這一次,無人應(yīng)答。 王思年拔開步,示意田亞志該走了。 回去的路依舊綿長,天陡然陰了起來。兩旁道邊的樹隨著風(fēng)舞動起來,伴著王思年風(fēng)衣摩擦的聲音,發(fā)出瑟瑟響動。 “你認(rèn)識剛剛那個人?”田亞志沉默了良久,忍不住問。 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走出來一段距離,而王思年停住了腳步:“她是宋謹(jǐn)和的養(yǎng)母。” 她停頓了下,又繼續(xù)說:“你還想再見見宋謹(jǐn)和嗎?” 結(jié)合王思年剛剛鋒利的態(tài)度,還有這句試探,田亞志突然明白了。 “你瘋了?!彼澏吨f,“你和那個瘋子……和好了?!?/br> 一種巨大的背叛感與憤怒涌了上來,如果按先前的脾氣,他一定會破口大罵一通。 王思年了解他,所以用鞋尖踢著路上的碎石,一言不發(fā)的等待謾罵呼嘯而至。 但田亞志沒有。 女人面色灰白的樣子,讓他無法把譴責(zé)的話說出口。 “你還愛徐建嗎?”他清了清嗓子,最后問到。 “怎么能不愛呢?!蓖跛寄暾f,眼睛是沉靜的,帶著痛苦與追憶。 懷里的嬰兒好像有心電感應(yīng)一般,發(fā)出了嚶嚶的哼唧聲。 女人低頭安撫著孩子,而田亞志望向她。 在這個布滿鮮花的陵園里,單是她的存在,就好像一株出水的百合。 在一片靜謐中,他能聽見自己的劇烈心跳聲,以及沉重的呼吸聲。 田亞志轉(zhuǎn)身離去。 他生怕走得慢了,自己就會流露出不甘與嫉妒。 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停在萬壽山莊門口,駕駛位上的男人看他出來,頷首示意。 是宋謹(jǐn)和。 宋謹(jǐn)和沒有殺死徐建——這是警方調(diào)查后的結(jié)果。但這個人搶了他兄弟的人生,比這還可惡。 走近時,男人降下車窗,若無其事的說了句:“你好?!?/br> 田亞志壓抑著自己想要沖上去、狠狠揍他一拳的沖動。 “喲,眉骨不疼了?”田亞志諷刺著。 面對這句挑釁,對方倒是老神自在:“我看你脖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再給你來兩拳,治治你說胡話的老毛病?!?/br> 田亞志可能是天生就和宋謹(jǐn)和不對付,對方每次都能成功給自己加憤怒buff。 但經(jīng)過上次那次實戰(zhàn),他知道自己是打不過那西貝貨的。 武的不行,還不能來文的么。 田亞志發(fā)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力,禿嚕嚕罵了一串臟話,成功發(fā)泄心中的怒火。 他原以為對方會下車撲過來,或者至少罵他兩句。 可宋謹(jǐn)和意外的沒有回嘴或者回手,而是挑起了一邊的眉毛,眼里有濃的化不開的敵意。 田亞志詫異于對方突如其來的克制,又感覺哪里不對。 他順著男人的目光扭頭看去,發(fā)現(xiàn)了問題出在哪兒。 王思年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估計是把自己的污言穢語全聽進去了,倒顯得他像個壞人似的。 ……這狗男人心眼子可真不少。 “他罵我?!彼沃?jǐn)和這時才開了口,向王思年告狀時語氣竟然還帶了些委屈。剛剛對田亞志的敵意好像是他的錯覺一般,現(xiàn)在眼里只剩柔情似水。 田亞志對這套saocao作瞠目結(jié)舌,“你”了半天,竟然想不出該用什么語言形容這種雞賊行為。 女人沒有參與這場明爭暗斗,而是開了車門,把孩子固定在安全座椅上,然后上了副駕駛。 “老田,用不用捎你回去?這兒地方偏,估計不好打車?!彼沃?jǐn)和此刻大度極了,像個旗開得勝的將軍一般。 “滾?!碧飦喼纠骰貞?yīng)。 王思年輕聲接了一句:“對不起?!?/br> 田亞志第一次知道了“如鯁在喉”的滋味。 “用不著你道歉?!彼V弊诱f,“這是你的人生,你的決定,我不過是個旁觀者?!?/br> 宋謹(jǐn)和發(fā)動了汽車,載著女人和孩子的車輛很快駛出園區(qū),朝著陰晦不明的日光前進了。 生活本就是一團亂麻。 田亞志等待出租車來接的時候,細(xì)想了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自己不過是個旁觀者,卻tm比主演還要激動。 這狗娘養(yǎng)的世界。 嗡—— jiejie突然給他打了電話。 “你又去哪兒浪了?”家人的問候在此時顯得格外溫暖。 “回北京了,怎么了?!?/br> “我要和幾個朋友去京郊看展,順便玩一天密室逃脫,你要來嗎?”田亞寧問。 徐建走了,當(dāng)jiejie的很怕自己這個死心眼的弟弟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因此拼命組局,幫他排解寂寞。 “來!”田亞志努力振奮起來,“誰不來誰是孫子?!?/br> “你換身得體點的衣服,我朋友會帶她meimei來?!眏iejie補充道,“可別當(dāng)成是相親啊,就多認(rèn)識個朋友,不要有心理壓力。” 田亞志“嗯”了一聲。 也許自己也應(yīng)該往前走了——畢竟總不能一輩子,都做一個旁觀者。 第40章 番外(3) 深海與魚(1) 四年后。 北京入了冬, 刺骨的風(fēng)里夾著冰碴子,刮在臉上生疼。 宋謹(jǐn)和推著行李車從機場到達口出來,呼出的氣都能結(jié)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