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伋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

    “你踩住樹干，腳下使勁兒，不然我可拉不動你……”心藻一邊拉楚伋一邊教他爬樹。

    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楚伋另一只手抓住樹杈，終于成功爬上了樹。

    “還不算太笨?！毙脑逭f。

    楚伋的臉上終于輕松了些，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坐在屋頂上，縮在一個披風(fēng)里面，看著大雪中隱隱約約亮著光的庭院。

    江府的景色一覽無余，還能看到墻外的街道，“原來這里能看到這么遠(yuǎn)……”楚伋說。

    “是啊?！?/br>
    “如果我能帶你出去就好了?！背齿p聲說，“你就不用只能在這里看著。”

    “聽小勝說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很多。”心藻說。

    “是啊，達(dá)官貴人，平民百姓，有錢沒錢，都能在京城里尋到玩頭。”楚伋托著腮幫子說，“京城外也有很多名勝古跡?！?/br>
    “你都去過嗎？”心藻問。

    “年少的時候跟狐朋狗友最喜歡游山玩水，京城周圍都玩遍了?！背痴f。

    心藻眨眨眼看楚伋，說，“你現(xiàn)在也還年少啊。”

    “是啊。”楚伋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

    心藻看楚伋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他高興些。

    “你還在為昨晚宴席的事傷心嗎？”心藻問。

    楚伋搖頭。

    “那你到底怎么了？”心藻不解。

    楚伋皺眉盯著心藻的臉，好像忽然發(fā)現(xiàn)她是個缺心眼似的。

    “江東樓那個混蛋，是不是把你……把你送進(jìn)了姓孫的屋子?！?/br>
    “你知道了……”想起昨夜和孫福祥同處一室，心藻還覺得有點心悸。

    “江東樓還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的說這些?！背澈薜靡蝗以谖蓓?shù)耐咂希咂榱?，他的手也破了?/br>
    “所以，你是因為我才不高興嗎？”心藻看著楚伋，眼里有了別樣的情緒，“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不干凈了……我早上從孫大人的房里出來的時候，丫鬟們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jīng)變了一個人……我……”

    楚伋伸出手慢慢碰到心藻，然后握住她的胳膊，他的手在發(fā)抖，害怕心藻會厭惡他的觸碰。

    心藻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楚伋：“你也覺得我變了嗎？”

    酸楚漫上心頭，楚伋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對不起，魚兒，我沒能去幫你，對不起……”

    他身上總是這么溫暖，心藻想，她緊緊貼著楚伋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楚伋……我沒事，我沒有被他做什么?！毙脑遢p輕推開楚伋。

    楚伋呆呆地看著心藻。“真的嗎？”

    ☆、第 16 章

    “你給他下了藥？”楚伋驚呆了。

    “是?！毙脑鍙囊陆罄锬贸鲆粋€小小的紅色瓷瓶，“就是這個?！?/br>
    楚伋拿過瓷瓶打開聞了聞，“這是什么藥？”

    心藻臉上微紅，“說是什么能讓人絕情斷欲的神藥，我偷偷給孫大人喝了之后，發(fā)現(xiàn)其實就是巴豆做成的粉。”

    “巴豆……”

    “我沒敢加太多，孫大人瀉肚瀉了一整晚，跑了好幾趟茅子，他折騰一晚上，人都虛了，到早上才睡著，我趁他睡著的時候就跑回來了?！?/br>
    洛小銓說這藥能絕情斷欲，大概是因為后面火辣辣地瀉個沒完，人前面那玩意多半也硬不起來。

    楚伋完全沒想到心藻會用這種方式逃過去，十分不可思議，感覺自己需要重新認(rèn)識一下陳心藻。

    “你這、這也太冒險了，他沒發(fā)現(xiàn)嗎？”楚伋問。

    “他好像以為是自己吃不慣江府的飯菜，但我也不確定他沒有發(fā)現(xiàn)，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毙脑逭f。

    “這藥哪來的？”楚伋納悶，心藻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洛小銓給的……”

    “洛小銓？他還給你這種東西?！?/br>
    “他說他要走了，之后就托人給了我這些……”

    “還給你什么了？”

    心藻想到盒子里那個玉柱，臉上緋紅，趕緊搖頭，“沒別的了?！?/br>
    楚伋一臉狐疑，端詳那個瓷瓶，悶悶地嘟囔道：“這人偶爾還能干些好事?！?/br>
    楚伋最后嘆了口氣，“總之，你沒事就好，昨夜我一直在擔(dān)心你?！彼那娜嗔巳嘧约旱氖?，被江盡忠捆了一晚上，他的手現(xiàn)在都是麻的。

    這時一陣寒風(fēng)穿透披風(fēng)，心藻覺得周身很冷。

    “楚伋……”心藻忽然用細(xì)不可聞的聲音叫他。

    “怎么了？”

    “你能、能再抱我一下嗎？”心藻的臉紅得很，大概是天冷凍的。

    楚伋愣了一下笑了，這次他才放心大膽、毫無顧忌地再次抱住心藻。

    他們在風(fēng)雪中抱了很久很久，一直抱到楚伋想要做點別的。

    他把心藻放平，溫?zé)岬拇⒉吝^耳邊，他尋到心藻柔軟冰涼的唇，吻上去……

    心藻緊緊閉著眼睛，感受著楚伋的溫?zé)岬挠H吻，她不想像個木頭人似的，卻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唇與唇分開，楚伋稍微起身，心藻臉紅著，用手輕輕扯住他的衣襟，“不要走……”

    楚伋笑起來，手摸著她的臉，“我不走，只是我們能不能找個暖和的地方?！?/br>
    于是他們便從屋頂下來轉(zhuǎn)移到屋內(nèi)，心藻屋里的炭火總是燒得不夠熱，因為太冷了，所以他們一起鉆進(jìn)同一個被子里。

    互相依偎著，楚伋的手很不老實，看心藻沒生氣，他索性把臉也埋進(jìn)去，動作弄得心藻很癢，她笑著抱住楚伋那顆亂拱的腦袋。

    楚伋腦袋從心藻懷里鉆出來，湊上來吻心藻的嘴，心藻輕輕咬了咬他的嘴唇，楚伋便也咬她作為回應(yīng)。

    “陳魚兒……”楚伋說，“如果我們不是在這里相遇就好了……”

    心藻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楚伋接著說，“可是如果不在這里，我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遇到你……”聲音越來越小，楚伋躺在心藻旁邊睡著了，耳旁傳來細(xì)微的呼吸聲。

    心藻還以為他會做些什么，結(jié)果只是睡著了……

    昨夜楚伋被捆在清晏舫一夜沒闔眼，這會已經(jīng)困極了，在心藻旁邊才能安穩(wěn)睡著，心藻不知道這些，她只想到楚伋這家伙可不能在她這過夜，被小勝看到就完了……

    但她看到他熟睡的臉……罷了，看他睡得這么熟，等天亮小勝來之前再叫醒他吧。

    這樣想著，心藻拉過被子蓋著兩人，依偎著楚伋也漸漸睡去。

    白色的窗紙透進(jìn)黯淡微弱的晨光，還是凌晨時刻，心藻迷迷糊糊地醒了，她感覺被楚伋抱得快喘不過氣，楚伋還閉著眼，手卻不老實地在心藻身上亂摸。

    心藻動了動，感覺楚伋身上有什么火熱的東西，她忍不住覺得新奇，伸手過去碰了碰……

    楚伋像是得了什么許可似的，忽然翻身伏在心藻身上親吻她。

    無比黯淡的清晨里，整個江府都被寒風(fēng)籠罩著，唯有在那個僻靜的院落里，兩團火焰彼此交融，唇齒相依。

    心藻后來想，這一定是自己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了，如果讓她爹知道，會在她身上打斷多少根藤條呢？她沒空去數(shù)了，多少都無所謂，就算再鞭打她幾千次幾萬次，流光了血，她也依舊會如此選擇，與楚伋相擁，她才覺得自己好像活著。

    ------

    孫福祥離開江府的時候看著臉色灰敗，像是折騰了一宿似的，也沒提昨夜陳心藻服侍得怎么樣，江東樓還暗暗有些納悶，按照他原本的設(shè)想，把心藻打扮得漂亮些，送上孫福祥的床，孫福祥一試就知道她還是個雛兒，一定會很高興，第二日孫福祥肯定會向江東樓討了這個小妾，江東樓順?biāo)浦鬯炝怂男囊?，既能討好信國公，又能?yīng)付夫人，等回頭夫人問起這個小妾，便說是信國公實在喜歡，自己推脫不了，只好將愛妾轉(zhuǎn)手送人，到時候就算夫人不滿，她也不好說什么。

    現(xiàn)在人沒送出去，江東樓再想別的辦法，反正這個小妾他是不想要了，留在府中，以后成了夫人的耳目口舌，那就更煩人了。

    誰知過了幾日，孫福祥那頭倒還惦記著江老爺?shù)男℃?，派人帶了書信來，委婉地說自己在京城辦了個別院，奢華金屋，只缺個嬌紅軟玉，于是想向江老爺借個人回去暖暖房。言下之意是對陳心藻十分動心，想讓江老爺送了他。

    原來那天孫福祥喝得酩酊大醉，又喝了陳心藻加了料的醒酒湯，連夜跑了幾趟茅子，瀉得七葷八素，渾身難受，別說行房事，那一夜連覺都睡不好，只好坐起來喝著熱湯，等著一有便意就狂奔出門……

    陳心藻自然也睡不下，一邊陪著他給他端茶倒水，一邊心里還犯嘀咕是不是藥倒得太多了。

    這孫福祥越瀉越精神，屋里就心藻一個，于是跟她閑聊起來，說起自己在朝堂上被楚行簡那個小小的言官指著鼻子彈劾委屈得不行，全天下都在看他笑話，回了家夫人也是勛貴出身將門虎女，總是看他這個信國公不順眼，平日罵兩句還是輕的，氣極了夫人還要動手，孫福祥覺得自己里里外外都窩囊得緊，哪有個功勛貴族的樣子。

    說著說著信國公大人氣哭了，心藻對他是一點也同情不起來，忍著困意拍拍哄哄，敷衍著安撫兩句，誰知倒讓孫福祥覺得體貼起來，越看心藻越覺得順眼。

    清晨離開江府的時候，孫福祥急著回家請郎中，于是把心藻給忘了，等過幾日，回想起來心藻的溫柔，便厚著臉皮寫信來向江老爺“借”人。

    江老爺看完書信笑了笑，心想這個酒囊飯袋果然還是逃不過溫柔鄉(xiāng)。書信折起，安排書童磨墨，這就給信國公回一封信，同時把這溫軟小妾給他直接送到別院去。

    江老爺派人來送心藻走的時候，她人都是懵的，小勝幫她穿戴好，她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任憑小勝擺弄，小勝也驚訝極了，她還以為自己的姑娘已經(jīng)得了江老爺?shù)膶櫺?，誰知現(xiàn)在竟要送出江府了。

    陳心藻只覺得自己前路未卜，哭都哭不出來，更重要的是，離了江府，今后還能見楚伋哪怕一眼嗎？

    陳心藻走過楚伋的院子，回頭望了一眼，雅致的院子一片寂靜，楚伋怕是還沒起身，連一句道別都沒有，她也只能默默離開。

    走出江府大門，江老爺安排的轎子在等著她，小勝撩開轎簾，她正低下頭鉆進(jìn)去。

    這時一輛馬車從街道那頭馳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江府門口，護送心藻的仆人都停下看著馬車，心藻也立在當(dāng)下，不知江府又有什么來客，只恐怕之后都與她無關(guān)了。

    馬車撩開簾子，露出一張華容溫婉的女子臉龐，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出頭，裝扮清麗高雅，眉目間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風(fēng)采依然，她明顯認(rèn)出了心藻，開口問道：“心藻？怎么回事？這是去哪？”，連聲音都讓人覺得和順如春。

    心藻吃了一驚，馬車中坐的正是江東樓的夫人，德高望重的前禮部尚書夏鼎臣的千金，夏清言。

    夏清言回來未曾提前派人通知，江東樓措手不及，一聽說就匆忙前去門口迎接，只看見心藻被夏清言親密地拉著手回了府，宛如一對親姐妹。

    江東樓心說這下信國公可要失望了。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