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林沐琴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柏菡縮在膝蓋上的手:“我就知道晏瀝這小子說了也不聽,辛苦你了。別看他看起來挺成熟的,其實還是由著自己性子來,小孩子得很?!?/br> 柏菡不吭聲。 她不這么覺得,她打心底里認為晏瀝就是很成熟的一個人。他永遠溫柔,事事都能考慮周全。 柏菡其實很想讓他看看自己工作的樣子,雖然遠不及他,可她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并不差,不會給他丟臉??申虨r告訴她用不著,還說他并不想這段婚姻被太多人知道引出一堆閑言碎語。 于是柏菡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一直在家待著,她早就看膩了院子里的風(fēng)景,連寫散文的靈感都要枯竭了。 既然回到了晏家,兩人更是必須睡在一起了。柏菡心里還念著上次的事,想開口問問他可不可以睡在一個被褥中,不料林沐琴這回先一步當(dāng)了助攻。 林沐琴說:“你們屋里的備用被子我都拿給張姨了,我讓她去給洗了,放在柜子里太久了不好,明天曬一曬。我買了床新的,洗過了,已經(jīng)讓張姨給你們鋪好了?!?/br> 柏菡一聽,激動地咬住下唇,一聲“yes”小聲地從唇縫中流出。 晏瀝沒有拒絕,也沒有別的表示,只是點點頭:“嗯,知道了?!?/br> 可事情到底還是沒能如了柏菡的愿,她有時甚至懷疑晏瀝是不是真的很討厭她。 晏瀝洗漱完就坐在桌前,頭也不抬,整間房剩一盞臺燈映著他的臉龐,他揉著眉心,低啞道:“你睡吧,我再看一下工作?!?/br> 柏菡攥著被角,久久沒有出聲。 只是睡在同一條被子中,就這么難嗎?她和晏瀝之間最近的距離恐怕就是隔著兩床被褥。 她心底里有些想作一作,不理晏瀝一會兒,想試試他的反應(yīng)。 可到底,還是沒敢。 她怕晏瀝毫不在乎。 “好,”她翻過身,背對著晏瀝,用著糯糯的聲音小聲說:“你再加件衣服吧,冷。” 良久,她才聽見輕輕的一聲“嗯”。 柏菡咬著唇,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憋不住地順著臉往下淌,鼻水蹭在被子上,很是狼狽。可她一點聲都沒發(fā)出,身子微微的顫抖都被厚厚的被子擋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哭了,她只是有一些委屈,可身體反應(yīng)卻讓自己根本收不住眼淚。 柏菡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安慰自己。 她對自己說,沒事沒事,等到了捷克,她一定跟晏瀝好好地過一次生日,沒有這里的這么多朋友,只屬于他們二人的世界,她有很多話想和晏瀝說。 想到這,她掛著臉上干涸的淚跡,懷著一絲憧憬進入了夢鄉(xiāng)。 · 第二天柏菡醒來時發(fā)現(xiàn),晏瀝竟真的在桌子上趴著睡了一夜。意料之中,可又有一絲失落感。 等時間差不多了,二人便由司機帶去了機場。 飛往捷克的旅程很長,中間還要轉(zhuǎn)機。 坐在頭等艙內(nèi),柏菡看著隔了一條過道的晏瀝。她佯裝睡覺靠在他肩上的計劃也全都泡湯了。 在一陣耳朵的不適感后,飛機終于降落在了布拉格國際機場。 此時已是北京時間早晨七點半,當(dāng)?shù)貢r間凌晨一點半,睡了一路的柏菡腫著眼睛仍舊是困意滿滿,晏瀝的臉上也掛著一絲倦意。 趕到酒店已是當(dāng)?shù)貢r間快三點,柏菡將幾乎半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行李桿上,整個身子沉重得像要陷入地里。 她沒有精力說任何話,只是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注視著拿著二人護照去開|房的晏瀝。她一路跟著宴瀝走進電梯,有些迷糊地把頭靠在了前方的晏瀝的背脊上,努了努嘴,聲音軟糯:“晏瀝,我好困?!?/br> 聞聲,晏瀝也沒有再不近人情,騰出了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腕,領(lǐng)著她走出電梯。 滴一聲,刷卡的聲音。 柏菡把行李推進去后,隨意地脫掉了外衣就晃晃悠悠地走向大床,倒了下去。 砰,關(guān)門的聲音。 迷迷糊糊中,柏菡叫了幾聲晏瀝的名字,可卻沒有得到回答。她有些許的不安,可最終沒能敵過睡意,還是入了夢鄉(xiāng)。 三個多小時后,柏菡設(shè)好的手機鈴響了起來。她怕晏瀝起得早,不叫醒自己,把她一個人丟在酒店里。 可睡眠不足的腦袋昏沉,身體也重若千斤陷在床榻中。 她伸出手摸了摸身邊,卻沒有摸到人,強撐著睜開眼起身環(huán)視四周。 視線所及之處,她沒有看到晏瀝的身影。 她突然就清醒了許多,查看了洗手間依舊沒有。 昨晚最后聽見的聲音突然又提醒了她,晏瀝最后是出去了的。他有極大可能是開了兩間房,畢竟捷克這兒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們,沒有一個人會盯著他們的婚姻狀況。他興許就不想和她一起睡了。 柏菡張著嘴,心口悶得慌。 她匆匆打開門走到走廊上,六點多,只有盡頭的一間有人進出的聲音,其余整條走廊都靜悄悄的。 柏菡突然意識到她根本不知道晏瀝在哪間房,這樣是尋不到他的。 她也不想這么早就發(fā)消息給晏瀝,怕吵醒了他。 柏菡嘆了口氣,還是繼續(xù)進屋休息一會兒吧。 她一摸口袋,空的。她出來的匆忙,忘了拔出那張房卡。 又一摸,她連手機都沒有帶出來,更別說八成還放在晏瀝那兒的護照了。 一時間,柏菡是懵的。走廊對于僅穿著一件單衣的她來說,還是很冷。 長長的走廊,柏菡在其中央。她略帶絕望地看著兩頭,可笑地在奢望晏瀝和她能有心電感應(yīng),好讓她知道晏瀝是在哪間房。 可沒有。 來回走了一會兒,柏菡靠在自己房間的門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她一只手揉著疼得要命的太陽xue,緊閉著眼,另一只手揉著難受的胸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走廊盡頭的落地窗逐漸帶來了晨光。 半夢半醒間,柏菡看到也聽到了來來往往的住客。 她隱約看見對門的老人領(lǐng)著一個十歲模樣的小孩出門了,又隱約看見有個穿著白色貂皮氣質(zhì)絕佳的女人敲開了隔壁的門,進去了。 柏菡不想醒,又不敢睡死過去,怕錯過了晏瀝出來的瞬間。 時間悄然來到了九點半,柏菡這才稍緩過神來,她站起身靠著墻,等待著晏瀝。 突然隔壁房間的門被推開了,那個穿著白色貂皮的中國面孔女人率先走了出來。她優(yōu)雅地拎著一個淺咖色的包,笑盈盈地回頭和門內(nèi)的人說話。 “那你今天一整天可都要歸我的,我們可好久沒有見面了?!?/br> 她的語氣嬌嗔,聽得柏菡也揚起了一抹微笑。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可看她彎成新月的眼,想必那人是點頭應(yīng)了。 “那我先回家,晏瀝你準備好了來接我。” 晏瀝? 柏菡的笑容在剎那間僵住了,她驀地側(cè)頭盯著那個女人,干裂的唇微張,腦海一片空白。 那個女人感受到了柏菡的目光,也轉(zhuǎn)頭看向她,面帶疑問。她的眼神從上到下掃過穿著單衣的柏菡。 “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聞言,晏瀝從房門內(nèi)走了出來。 他穿著白色的短t,頭發(fā)上還掛著水珠,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全然是家里的模樣。 他側(cè)眼看過來,有些居高臨下。 柏菡想要睜大眼看清他眼底漂浮的情緒,是從容,是內(nèi)疚,還是什么。 可她的視線已經(jīng)被涌到眼眶的淚水打亂了,什么也看不清。 她想開口笑著說一句“晏瀝,我被鎖在門外了,你幫我開開門”又或者是“晏瀝,這位是誰啊”。 可喉頭洶涌而來的一股血腥感卻將她的所有話都堵在了心里。 也不知是為何,那走廊盡頭的落地窗突然碎了,在那刺眼的陽光下大塊大塊地向下掉。 那破碎的聲音,柏菡聽得真切。 第4章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尖叫聲,擊中了柏菡空白的腦海。她忍著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只是在眼眶內(nèi)打轉(zhuǎn)。 短短幾秒,她設(shè)想了一百種可能發(fā)生的事,又幻想了一百種晏瀝和她解釋的說辭。 最后都被那甜美的女聲打破了。 “這位小姐,你是中國人吧?”女人走近柏菡身邊,伸手在她發(fā)懵的眼前晃了晃,“請問有什么事嗎?為什么在我們房門口這樣看著我是需要幫助嗎?” 柏菡很想回答她,但就是發(fā)不出聲,熬夜加走廊睡的這幾小時讓她的嗓子啞了。 晏瀝也走了過來,站到她面前,那平時給予了她無限安全感的胸膛和肩膀在此時擋住了大半的光。 他微微附身,輕聲問道:“怎么了?” 原本只是懸著的淚水,隨著她的眨眼,不爭氣地淌了下來。 “這位小姐你怎么哭了?別哭啊,別人還以為我們對你做什么了?!迸耸置δ_亂地從包中取出一張紙巾遞過來。 柏菡搖搖頭,不管不顧地用手擦去眼角一直淌下的淚,吸了吸鼻子。 半晌,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稍微平靜了一些,才啞著聲道:“我忘拿房卡被關(guān)在門外了?!?/br>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出來的聲音委屈得像個哭鼻子的小孩。 身旁的女人失笑:“不是吧,這么大了還為這事哭鼻子?!?/br> 晏瀝抽走了女人手中的紙巾遞給柏菡,見她愣著不收,便皺了眉單手替她擦著眼淚。 他說:“書藝,你先回去吧。這里我來解決?!?/br> 鄭書藝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柏菡,點了點頭:“嗯……嗯,好,那你別忘了等下來接我?!?/br> 晏瀝看著柏菡,這次柏菡也沒有躲閃,彼此的眼神都仿佛望進了對方眼底深處。他就這樣看著柏菡,淡淡說:“好?!?/br> 鄭書藝走后,晏瀝抓著柏菡的手腕走進自己的房間,讓她坐在床上。 他背過身,翻找了一下包,拿出柏菡的護照看向她:“我去前臺再拿一張備用房卡。”他頓了頓,“你在這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