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奶奶對蘇流暖態(tài)度的改變，讓所有人都很高興。

    莫東旭對爺爺說：“暖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還真讓奶奶改變了心意?！?/br>
    莫爺爺笑著說：“你奶奶就是有時候武斷了點，但是并不糊涂。人嘛，日久見人心，現(xiàn)在暖暖那樣照顧她，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也對。”莫東旭微笑著點頭，家里總算有一件煩心事得到了解決，讓他頓覺輕松不少。

    在爺爺面前，他褪去了正裝，只穿了t恤衫和運動褲，顯得整個人溫和不少。今天蘇流暖又留在醫(yī)院陪奶奶過夜，只有他們爺孫兩個人在家里。

    莫爺爺不由問起莫斯超的事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莫東旭頓了頓，仿佛在猶豫。莫爺爺催促說：“是查到了什么嗎？放心告訴我吧，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是不是你姑姑她，她已經(jīng)”

    莫爺爺說著，眼睛忍不住瞇了起來。雖然嘴上說著釋然，但是內(nèi)心深處畢竟有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的女兒現(xiàn)在還活著。

    可是莫東旭，他必須打破爺爺這重希望。

    他猶豫再三，知道有些事瞞不住，早晚都是要說的。所以斟酌著開口說：“堂哥是我姑姑和當年那個藝術家的兒子，而我姑姑她已經(jīng)過世很多年了。”

    饒是早就猜到了這樣的可能，但當真真切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莫爺爺還是覺得一道驚雷從腦子里炸響，讓人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聽得仔細，原本是站在沙發(fā)前和莫東旭在談。但聽了這個消息，身子一軟，幾乎是跌坐到了沙發(fā)上。

    莫東旭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著他。他艱難地擺了擺手，啞著嗓子說：“沒事，不用扶我，我沒事?！彼ь^望著莫東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隱忍的悲傷，不情愿問，卻又不得不問，“淑海她是怎么走的？”

    莫東旭深吸一口氣，把調(diào)查的結果都告訴了爺爺。

    原來當初，莫淑海不惜和家庭決裂，跟著那個藝術家出國。但是后來，那個藝術家自由散漫的性格暴露出來，很快就找了別的女人。莫淑海忍受不了，離開了他，但離開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看著孤零零的寶寶，覺得不該讓孩子沒有爸爸，于是又帶著他去找那藝術家?？稍俅我娒?，那個藝術家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丈夫。

    莫淑海徹底被拋棄了。

    她是個自尊心強到極點的女人，怎么會哀求別人收留她？于是她再次帶著孩子回國，創(chuàng)立了超時代公司。只是那場愛情耗盡了她的熱情，她把超時代作為送給孩子的禮物，然后把孩子交給了莫創(chuàng)海，一個人跳海自殺了。

    所以莫斯超，正是莫創(chuàng)海抱回家的那個所謂私生子。

    莫爺爺聽完這些，坐在那里良久不肯動。莫東旭擔憂地叫了一聲“爺爺”，老人家這才回過神來，搖頭說：“我這輩子戎馬半生，以為自己沒有白活?？墒菦]想到，我自己的家庭里，會出這么多悲慘的事情?！?/br>
    莫爺爺長長地嘆了口氣，莫東旭低聲安慰說：“姑姑的確走得可惜，但是不幸之中還有萬幸，現(xiàn)在堂哥很好，不是嗎？”

    莫斯超還活著，還好好地活著，這也是莫爺爺唯一的安慰。他唯有點頭說：“是啊，好在斯超還不錯，這可多虧了創(chuàng)海。這孩子，這么多年死守著這個秘密，還要忍受著靜芳的發(fā)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過來的?！?/br>
    “不如把大伯叫來吧？咱們一家人，好好喝一杯，也算是對姑姑的祭奠了。大伯守著秘密這么久，也該讓他輕松一點了?！蹦獤|旭提議說。

    莫爺爺馬上就同意了，“好，聽你的，去把創(chuàng)海叫來，咱們好好喝一杯！”

    莫東旭點頭說：“無論如何也要叫大伯來的，現(xiàn)在事情查清楚了，斯超那里總要讓他知道自己是誰的孩子吧？還有奶奶，她也一直掛念著姑姑。我們找大伯來，也商量一下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解決?！?/br>
    “有道理。”莫爺爺發(fā)話，“現(xiàn)在就去打電話吧?！?/br>
    如今超時代正在最要緊的關頭，莫創(chuàng)海雖說已經(jīng)收山，但此時害怕莫斯超獨木難支，所以也去公司幫忙，這幾天很少在家里。

    莫東旭打電話把他叫回家，家里已經(jīng)擺好了酒菜，他看得詫異，不由問道：“爸，東旭，你們這是干什么？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嗎？”

    餐桌上兩人都已經(jīng)坐好，本來一家人吃個飯也沒什么，但是他們臉上凝重的神色還是讓莫創(chuàng)海莫名緊張。

    莫東旭看到他來，連忙站起來把他扶著坐好，這讓他更加詫異，又問了一遍：“到底怎么了？這么鄭重其事的？”

    莫爺爺嘆了口氣，這才慢慢說出來：“創(chuàng)海，這些年，委屈你了?！?/br>
    “委屈我？到底怎么了？你們先告訴我呀?！?/br>
    莫爺爺覺得自己說不出口，所以朝莫東旭看了一眼。他也是低低咳嗽了兩聲，才慢慢說出了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他越說，莫創(chuàng)海臉上的表情越震驚。到了最后，莫創(chuàng)海已經(jīng)徹底呆坐在那里，只是眼眶紅紅的，看著便覺傷感。

    這么多年的秘密，以為會一輩子爛在心里，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莫爺爺難過地問：“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跟我們說呢？”

    “爸”莫創(chuàng)海哽咽著喊了一聲，搖頭說，“當年大姐還那么年輕，如果你和mama知道了她的死訊，怎么受得了呢？還有斯超他那么小就沒了mama，如果我把真相說出來，他就要像個孤兒一樣長大了。大姐把孩子托付給我，我不能讓他從小就做個孤兒?！?/br>
    莫爺爺除了嘆氣還是嘆氣，拍著莫創(chuàng)海的肩膀說：“你這傻孩子你為我們考慮，為斯超考慮，怎么就不為你自己考慮一下呢？你看看你這些年，你都是怎么過的？”

    他這樣一說，莫創(chuàng)海也回憶起這么久以來的壓抑。他頂著出軌的名頭，和劉靜芳整天為了這件事大吵小吵，更不要提到岳家去的時候，每次都要面對劉家人的白眼和冷臉，從沒胎氣過頭。

    這些都還是小事，要緊的是那種愧疚感。他讓劉靜芳承受了太多，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劉靜芳心里不會積累那么深的怨氣，說不定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種類似潑婦的樣子。

    莫創(chuàng)海越想越覺得悲從中來，三十來年，不是很短的時間，這幾乎是他的半生，而且是年華最好的半生。

    他們?nèi)齻€男人說起這些往事，都覺得心情激蕩。酒過三巡之后，話變得更多，最后莫創(chuàng)海在重壓之下甚至哭了出來。

    可莫爺爺看著自己人到中年的兒子，在他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又覺得有兩分欣慰。他哭出來也好，總好過有些事一直悶在心里，連哭一哭都不敢。

    莫創(chuàng)海發(fā)泄完了，自己抹了抹眼淚，赧然說：“爸，東旭，讓你們笑話了?！?/br>
    莫爺爺和莫東旭都沒說話，此時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而莫創(chuàng)海也不需要這種安慰。他已經(jīng)冷靜下來，理智地問：“現(xiàn)在這件事你們都知道了，往后決定怎么處理呢？”

    莫爺爺剛才就在想著了，此時緩緩說道：“這件事是讓你受了委屈，但受委屈的不只有你一個，還有靜芳。我覺得這個事情，以后找機會和靜芳說清楚，也算去了她心頭壓的最沉的那塊石頭?！?/br>
    “嗯?！边@也是莫創(chuàng)海心里想的，他用力點了點頭。

    莫爺爺又說：“至于你mama”他沉吟著，“她這幾年身體是大不如前了，現(xiàn)在還住著院。我怕她聽到這個消息，又要挺不住了。”

    莫創(chuàng)海也說：“是的，媽現(xiàn)在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了。我看，不如就不告訴她了?！?/br>
    “不告訴她，她也是惦記你大姐?！蹦獱敔斦f，“平時不跟你們提而已，她在耳朵邊上嘮叨了不知道多少次，總是牽掛著淑海，說后悔當初把她趕出去。這要是不告訴她，會成了她永遠的心病，更要命。”

    “這”

    “哎”

    父子兩個沉吟著，莫東旭插嘴說：“我看這樣吧，事情我們不要一股腦都告訴奶奶，就慢慢滲透給她，也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然后最后的真相，等她徹底病好了，或者家里有什么開心的事了，我們再趁機告訴她。”

    莫爺爺聽了，皺眉說：“只好這樣了，這恐怕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莫創(chuàng)海也同意，“那就這樣吧，循序漸進一點，也好?！?/br>
    三人暢談了半個晚上，最為感慨的人是莫創(chuàng)海，藏了半生的秘密終于得以傾吐，心頭說不出的輕松痛快。他本來還要回公司，但是被莫爺爺攔住了，叫他好好休息一個晚上。

    莫爺爺安排好了房間，三人正要去睡，莫東旭的手機卻響了。

    他一看是蘇流暖，以為是例行的晚安電話。他們只要不在一起，那么睡覺之前，肯定要通電話的。平時都是莫東旭給她打，今天他談事情忘記了，于是她就打了過來。

    莫東旭接起來，張口就叫“暖暖”，可說話的卻是奶奶的聲音，焦急地喊道：“東旭？東旭，暖暖出事了！”

    莫東旭頓時一陣緊張，揚聲問道：“奶奶？暖暖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

    他這一問，莫爺爺和莫創(chuàng)海也都緊張地看著他，然后他聽見奶奶顫巍巍的聲音說：“你快過來看看吧，暖暖她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