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東旭正和爺爺在走廊里說話，看到那邊的門打開了。他也顧不上照顧爺爺，直接就大步跑了過去。

    醫(yī)生用推床把蘇麗珍推了出來，她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點生氣。莫東旭扶著床頭，對醫(yī)生焦急地問：“檢查結(jié)果怎么樣？我mama她怎么樣了？”

    醫(yī)生一邊摘口罩一邊說：“剛才我們進行了全面的腦部掃描，你母親的狀況不是特別好。腦部出血的現(xiàn)象不少，但是很多時候，淤血可以自行吸收，沒什么大的問題。但是您母親，她的出血點在中樞神經(jīng)附近，淤血必須要開到才能吸出來?！?/br>
    莫東旭頓時愣在了那里。

    蘇流暖渾身發(fā)著抖，也呆了片刻，然后突然過去拉住了醫(yī)生的衣袖，“醫(yī)生，請你一定救救我mama，求你了！”

    艾依婷過來拉住蘇流暖，“暖暖你先冷靜一點，醫(yī)生肯定會救阿姨的，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br>
    醫(yī)生們是見慣了這種情況，所以十分鎮(zhèn)定，向他們解釋說：“這個手術(shù)說實話，會有一定的風險，我和幾個專家馬上會制定好手術(shù)方案，到時候你們需要簽一個風險同意書?！?/br>
    全家人里面，現(xiàn)在最沉著的要數(shù)艾依婷，她是個醫(yī)生，這樣的場面見的多，于是問：“手術(shù)方案制定需要多久，那現(xiàn)在我們要做什么？”

    “不會太久，因為病人的身體并不能拖。”醫(yī)生說，“淤血在腦部會擴散，所以病人可能會在中途蘇醒。現(xiàn)在說實話，也沒什么能做的，好好在醫(yī)院陪陪她吧。如果中途她能醒來，讓她加強一點自信。畢竟清醒狀態(tài)下做手術(shù)，成功率會比昏迷狀態(tài)下高很多?！?/br>
    艾依婷呼出一口氣來，很明白這番措辭的意思。

    現(xiàn)在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天由命。

    蘇流暖也冷靜了一下，點點頭說：“謝謝醫(yī)生了，剛才是我唐突了，對不起?！?/br>
    這小女人這樣快就冷靜下來，倒是讓那個醫(yī)生有點刮目相看，他說道：“病人親屬一般都會情緒激動，我們能理解，沒關(guān)系的。不過等病人醒了，不要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情緒，因為她是腦部疾病，情緒很影響她的身體狀況，明白嗎？”

    蘇流暖又點了點頭。

    蘇麗珍被送回了病房里，仍舊是無知無覺地昏睡著，一整夜都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先回去了，只剩下蘇流暖和莫東旭陪著。

    不過是一夜，但是因為心力交瘁，蘇流暖已經(jīng)熬出了滿眼的血絲。莫東旭看著心疼，只說：“暖暖，你也回家休息一下吧，熬了一整夜，我怕你受不了。”

    蘇流暖疲憊地笑了笑，一只手始終握著蘇麗珍的手不肯松開，她深呼吸一次，說道：“mama現(xiàn)在這樣，我回去也休息不了。讓我在這里陪著吧，也許mama醒了，看到我，可以安心一點呢？”

    莫東旭知道勸不動她，干脆也不再多說。只是她熬夜也就罷了，但是不能不吃東西，莫東旭說：“那你先守一會兒mama，我下去買點吃的?！?/br>
    “買你自己的就好了，我吃不下?！?/br>
    莫東旭微微皺起眉頭，“聽話，你現(xiàn)在必須要吃，不為了自己也為了咱們的孩子。mama醒過來，看到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也不會放心的。”

    實在不想親人再為了自己擔心，蘇流暖勉強說道：“那好吧，給我?guī)c小米粥上來好了?！?/br>
    早飯他們就用一點小米粥對付了，到了中午，蘇麗珍還是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醫(yī)生過來，要求他們簽風險同意書，只問道：“你們誰是病人家屬?！?/br>
    兩人又是同時說：“我是?！?/br>
    醫(yī)生們不了解他們的關(guān)系，只看到莫東旭對老人家如此在意，心想這大概是一對兄妹，來一起照顧母親的。于是就對莫東旭說：“這位先生，過來簽一下同意書吧，還有我們主任有些事情需要具體交代您一下，請跟我過來?！?/br>
    蘇流暖卻站了起來，“讓我去吧?！?/br>
    莫東旭攔住她，“你現(xiàn)在是個孕婦，自己都需要人照顧。聽話，讓我去，我做事情你還不放心么？”

    怎么會不放心呢？

    只不過這是她mama的事，所以蘇流暖當然希望能自己做好，但是看到莫東旭堅持，她也就沒說什么了，只是點了點頭，看著莫東旭和醫(yī)生一起走出了病房的門。

    莫東旭被請到了腦外科主任的辦公室，聽了一系列的手術(shù)風險。

    他是當兵實戰(zhàn)，出入過生死場的人，那些風險對于他來說，其實并不可怕。但是當這些出現(xiàn)在親人們身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敢仔細聽。

    最后醫(yī)生問：“先生，你要知道，所有手術(shù)都是有風險的，這些不能避免，當然我們肯定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保證病人的生命安全，如果您相信我們，請簽了這個風險同意書吧?！?/br>
    莫東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點點頭正要簽，但是醫(yī)生突然又問他：“哦，請問您是病人的兒子嗎？”

    “我”莫東旭本能地想要承認，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是，我是她的女婿?！?/br>
    醫(yī)生倒愣了一下。心想現(xiàn)在就算是親生兒子，能如此孝順的也不多了，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女婿。

    醫(yī)生說道：“那抱歉了，這個同意書，只能是和病人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屬簽字才能生效，病房里那位是您的愛人么？還是叫她過來簽吧?！?/br>
    當醫(yī)生把那份同意書從他手底下抽走的時候，莫東旭才真正感覺到了痛苦。那是他的親生mama，但是現(xiàn)在他卻連為她簽字的資格都沒有。他咬了咬牙，忍下心頭的酸澀情緒，對醫(yī)生說道：“好，我去把我愛人叫過來?！?/br>
    最后那個家屬簽字，終于還是蘇流暖簽名的。

    看到莫東旭為了mama的事，這樣跑前跑后，而且是真心焦急，蘇流暖心中柔情觸動，不由說：“東旭，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有你，我和我媽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是好了。”

    蘇流暖過去的生活，雖然說憑著自己的奮斗，也算是不錯。但是如果遇上重大的經(jīng)濟開支，她還是支撐不了的。如果不是嫁給了莫東旭，當初就算她找回來mama，恐怕也對她的疾病無能為力。

    現(xiàn)在她舊疾復發(fā)，她更是感覺到，其實mama的命，說白了都是莫東旭救回來的。而她這個女兒能做的實在太少了。她和莫東旭一樣，都陷入了自責的情緒里。

    莫東旭聽了卻只是心酸，他為自己的mama做點事，到頭來還需要別人來謝他。此時此刻，關(guān)于自己的身世，他是更不能說了，因為暖暖為了mama的病情，已經(jīng)是十分擔心。他要是這時候說起這些，真怕這個看似堅強的小女人也會撐不住。

    兩人覺得把能說的，安慰的話，都對彼此說完了，但是仍舊平息不了內(nèi)心的緊張。其他的事都可以一回生二回熟，就只有家人生病這種事，第二次復發(fā)，卻讓人比第一次更要緊張萬分。而且mama這次的危險系數(shù)，本來也比上一次要高出好多。

    下午的時候，劉靜芳一個人又來過一趟，拿了自己親手燉的雞湯來，本來是預備給蘇麗珍和蘇流暖都喝一點補補身子的，但是看到蘇麗珍還沒醒，就只稱了一碗來給蘇流暖，勸慰著說：“好孩子，多少喝一點，這是伯母和奶奶一起熬的，加了好幾味藥材，很有營養(yǎng)的。你這樣不吃點有養(yǎng)分的東西，根本是熬不住的呀?！?/br>
    蘇流暖只對著伯母說謝謝，不好拂了她和奶奶的一番心意，就把雞湯端在嘴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小口抿著?？吹剿龑嵲谑菦]胃口，劉靜芳也嘆息了一聲，又來招呼莫東旭，“東旭，你也來喝一點！男人怎么了，照樣也有累的時候，別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你們的mama最關(guān)心你們了，現(xiàn)在要是知道，你們這個樣子，她怎么能安心呢？”

    莫東旭到底是男人，雖然沒胃口，可是也盛了一碗，喝水似的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雖然雞湯美味，可他此時卻是真正的食不知味，喝下去了也覺得嘴里發(fā)苦，沒有半點味道。

    劉靜芳看著這小夫妻兩個，正要再勸勸，忽然一抬頭，看到病床上蘇麗珍的手指在動。她驚喜地喊道：“暖暖，東旭，快看，麗珍她要醒過來了！”

    兩人聞言，連忙都湊到了床邊，果然是蘇麗珍的眼皮也在顫抖。他們守著病人，劉靜芳忙去替他們叫來了醫(yī)生。

    醫(yī)生很負責，急匆匆地過來，把守在床頭的兩人先拉開，拿著小手電替蘇麗珍檢查了一下瞳孔，說道：“看來病人的淤血擴散的不錯，已經(jīng)不再壓迫中樞神經(jīng)了，這樣她才能做夢的?！?/br>
    “做夢？”蘇流暖問，“我mama不是要醒了嗎？”

    醫(yī)生見她著急，安慰說：“做夢就是腦子已經(jīng)蘇醒了，剛才是昏迷，現(xiàn)在只是睡著了。放心吧，等會兒就能醒過來?！?/br>
    莫東旭聽了，也松了一口氣，又問：“既然淤血擴散不錯，那么是不是手術(shù)風險也會降低？”

    醫(yī)生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等病人醒了之后，我們繼續(xù)做一次掃描，到時候仔細看看吧，如果擴散位置特別好，能讓開中樞神經(jīng)的話，我們的手術(shù)風險甚至可以降低到百分之十，畢竟現(xiàn)在的醫(yī)學都發(fā)達了嘛?！?/br>
    莫東旭和蘇流暖簡直要謝天謝地了，只盼著mama吉人自有天相，擴散位置真能如醫(yī)生所說，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