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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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她能幫他一時,可這萬般天劫,他終究還是須得自己扛。 她從前過過最凄慘的日子,知道這些的來之不易,想著莫要讓徒兒再重蹈覆轍,卻不想無邊的寵溺,終究釀不出好酒。 思及那幾個不成器,只知道天天嘻嘻哈哈,到處搞事情的傻徒弟,她沉沉嘆了口氣。 也不知他們現(xiàn)下如何了。 被仙人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嘆氣嘆得差點(diǎn)軟了膝蓋,傅江衍本就因?yàn)闊o法達(dá)成任務(wù)而提著的心,此時更是像被人緊緊地握住了,怎么都喘不過氣來。 果然,他還是天資太駑鈍了。就是脾氣這般好的仙人,也開始嫌棄他了。 從所未有的難過席卷上心頭,瞬間讓他紅了眼圈。傅江衍死死咬住嘴唇,這才沒讓眼淚落了下來。 倔強(qiáng)地繼續(xù)練習(xí),終于顫顫巍巍地?cái)[出了第一式,他咬牙堅(jiān)持著,哪怕他感覺自己渾身像散架似的痛苦。 他不想她瞧不起他,他不想她放棄他。 別人做得到的,他可以。 別人做不到的,他也可以。 好不容易上天給他這樣一個翻身的機(jī)會,他不想認(rèn)命。 見眼前這少年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已經(jīng)到了極限,杜問夏緩緩上前托住了他,掐了個甘露咒緩解了一下他身體的疲勞,輕輕道:“過猶不及,今天便到此為止吧?!?/br> 馨香入鼻,幽幽裊裊,傅江衍一動都不敢動,眼眸透亮,像極了乖順的小鹿。 * “你可曾聽說,近日這云麓山脈里有些古怪?” “發(fā)生了什么?” “我跟你說啊,今兒我進(jìn)山里打獵的時候,走了一路愣是沒看到一個活物啊??煲叩浇绫?,你猜怎么招?” “嘿,別賣關(guān)子,快說?!?/br> “那里面全是死去已久都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的野獸尸體,甚至還有一階的??!” “什么?這么邪門兒?” “那可不,我看哪,這幾日咱們還是不要進(jìn)山了為好,性命要緊啊。” 在落月鎮(zhèn)的外圍,有一悅來酒館,平日里進(jìn)山的獵人都習(xí)慣在這里喝上一杯。 傅江衍便是在這里聽到了這二人的對話。 眉頭緊蹙,遲疑著今日要不要進(jìn)山去,傅江衍的思緒被外面一陣喧鬧聲打斷了。 “好……好多尸體,嘔?!庇质且粋€發(fā)現(xiàn)許多腐爛尸體的人。 “有,有鬼?。 边@是一個失魂落魄,像是精神出現(xiàn)問題的人。 見往酒館這里跑的人越來越多,傅江衍臉色微變,感覺這事情的發(fā)展似乎有些不妙。 “我滴個乖乖,真的假的?” “不會是傳說中大山深處的大妖蘇醒了吧?” “幸好我今兒被婆娘拖在家里磨了兩斤的白面,不然我也差點(diǎn)進(jìn)去了?!?/br> “走罷走罷,今日不宜捕獵,還是回去睡覺吧?!?/br> 瞅著傅江衍一臉凝重的神情,杜問夏卻是一副興味十足的模樣。 從前她還沒在意,現(xiàn)下仔細(xì)探查,卻是發(fā)現(xiàn)那云麓山脈的深處,靈氣更為濃郁純粹。 想著那萬千仙門應(yīng)當(dāng)就在其中,杜問夏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傅江衍,忽然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不滿表情。 若非自己不能離開這個小拖油瓶,他的實(shí)力又是那般低微,她早就深入這山脈內(nèi)部,一探究竟了。 不過……這離奇死亡的野獸,還有奇怪的幻象,倒也是有些意思。 莫非是小紫潛藏的那個死對頭出手了? 她現(xiàn)下實(shí)力沒有恢復(fù),較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卻是淪落得連個小妖的位置都鎖定不了,還真是讓她難受極了。 見傅江衍一臉為難,杜問夏有些好笑。 據(jù)她這些天觀察,她也大概是可以猜到他的想法。自家這小少年為了買藥包,身上幾乎沒什么余錢了。若是還不進(jìn)山捕獵,怕是連藥浴都用不上了。 “想去便去,出了事還有我?!甭唤?jīng)心地開口,剛說完杜問夏便有些后悔了,自己果然還是改不了這嘴快心軟的毛病,見不得自家孩子受委屈,要是又把這小家伙養(yǎng)殘了,那可就糟糕了。 不過這孩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沒有聽她的話,輕輕道了一句“我不希望害你法力用盡,回到戒指里”,他沒有在這酒館久留,轉(zhuǎn)身朝鎮(zhèn)子上走去。 有一瞬間的愣怔,杜問夏卻是沒想到傅江衍會這么說。心情復(fù)雜,總覺是不是自己之前嚇到了他,杜問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這是,被一個孩子擔(dān)心了? “其實(shí)……我比你想得,可能厲害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這話其實(shí)不虛,雖說她先前脫力了幾次,可奇怪的是,她的實(shí)力卻是越來越強(qiáng)了。 見這少年抿嘴倔強(qiáng)地保持著沉默,杜問夏卻是忍不住笑了。見四圍沒人,沒再選擇隱身,而是緩緩顯露了身形,杜問夏拉著他的手調(diào)轉(zhuǎn)方向道:“走,陪我進(jìn)去看看?” 手如柔荑,帶著些許玉石一般的瑩潤清涼,卻是一下子燙進(jìn)了他的心里,讓他面上微熱。 感覺自己似乎變得越來越奇怪,傅江衍有些自卑地蜷縮了一下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指,不自在地抿了下嘴唇。 一個幾乎把他自己都嚇一跳的可怕念頭,在心中突然浮現(xiàn)。 若是仙人只是他一個人的,該有多好。 第9章 第九章 “在想什么?”感覺身邊的少年有些心不在焉,杜問夏捏了捏傅江衍的手問。 指尖粗礪,指節(jié)分明,更是帶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杜問夏微微蹙眉,抓住他的手看了片刻,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一瓶玉露丹打開,又面無表情地塞了回去。 “……” 十萬年過去了,丹藥竟然也變質(zhì)了,還真是糟心。 “走走走?!睈佬叱膳b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杜問夏拽著傅江衍快步往前走。 誰讓自己當(dāng)年硬要整個能裝活物的儲物戒指,不然這事也就不會發(fā)生了。 * 云麓山脈外圍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森林,綿延數(shù)百里,相傳這森林深處有一恐怖的大妖被鎮(zhèn)壓在此地,故而罕有人敢進(jìn)入森林深處。 而人們根據(jù)多年血的教訓(xùn),劃分出來的那條普通野獸和妖獸棲息地的分界線,便是界碑。 那里面傅江衍沒敢踏入過,故而這些年他也沒遇到過什么真正的妖獸,除了那次……仙人的出現(xiàn)。 不出所料的,同那些人描述的一樣,今日這森林寂靜得有些可怖。便是平日里常常聽聞的鳥叫蟲鳴,也愣是一聲都沒有聽到。 總覺得陰森可怖,古怪的緊,傅江衍握緊手上的長劍,眉頭緊鎖,身子僵硬極了。 “這里的死氣可真重?!滨久加行┎贿m地掩鼻,杜問夏總覺得這事情好像并沒有那么簡單。 凡人看不到,她可是看的清楚的很。這片森林上空死氣彌漫,一如濃霧籠罩。普通人若是這環(huán)境下待久了,容易心智失常。 該是有多少的生靈涂炭,才能形成這樣一片死氣霧瘴啊。 心下感嘆,轉(zhuǎn)頭望了一眼身邊這個還是凡人的小家伙,杜問夏微微頓了步子,認(rèn)真道:“這死氣有損神志清明,我教你一個護(hù)身法咒吧。” 道不可輕傳,尤其這類咒法。凡人若是沒有真正的高人引路,指導(dǎo)訣竅,便是知道口訣也很難施行。 抬手輕點(diǎn)傅江衍的眉心,望進(jìn)了他那雙澄澈期盼的雙眸,杜問夏心頭微動,恍惚之間想到了許多年前,她還是個蹲在街頭吃不飽飯的乞兒時,遇到師父時的表情,似乎……也是這般充滿濡慕和渴望。 咒語晦澀,不同于尋常的發(fā)音和語調(diào),雖說是第一次念,可傅江衍卻是覺得自己像是念過許多遍似的,流暢地幾乎信手拈來:“天道、地道、人道、吾行其道,鬼神無忌,太上老君在此?!?/br> 然而即使是相同的咒語,不同的人使用效果卻是天差地別。 同杜問夏身上濃郁的清光閃爍不同,傅江衍身上的那層薄膜淡得幾乎透明,脆弱得幾乎一觸即破。 倒是沒想到他一次成功,杜問夏很是驚訝地挑了眉,無聲地笑了。 自己似乎是撿了個寶? 這悟性真是絕了。 風(fēng)吹樹海,草木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偶爾出現(xiàn)幾個活物,卻是黑漆漆的烏鴉在“呀呀”作響。 神情愈加凝重,神識驟然放出將睡得正香的混元弄醒,杜問夏微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概想明白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若是她所料不錯,小紫那個潛藏的對手,大抵是一只不太聽話的小烏鴉。 眼神驟然凌厲,杜問夏快步抓住傅江衍朝界碑里飛縱而去。 她要阻止它。 * 而此時混元,卻是猛得炸毛從自己的巢xue中跳了起來。 雖說這白日不是他的主場,他困得幾乎睜不開眼,可這潛藏已久的敵人終于現(xiàn)身,卻還是讓起床氣很重的他徹底清醒了。 撲棱著翅膀從巢xue中飛掠而出,混元還沒飛多久,便被眼前這片濃郁的死氣震驚到了。 他倒不是震驚于多少的生靈涂炭,而是震驚于他竟然連這么大的變化都沒能察覺。 閉目放開神識探查,混元這才發(fā)現(xiàn),這地底竟然埋藏著一個巨大的法陣,將這片地界的氣息隱匿封鎖了起來。 震驚于這么強(qiáng)大的手段,混元卻是有些迷惑,法陣不是人類最擅長的嗎?卻是從未聽說哪個妖族有這般的本事。 被這撲面而來的陰冷死氣吹的有些不適,混元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繼續(xù)朝里飛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他震驚,界碑之內(nèi)是密密麻麻的尸體,腐朽而臭穢,幾乎讓他窒息。 幾乎無處落腳,混元化為人形立在空中俯瞰伏尸百里,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身上金光耀眼的杜問夏神情淡漠地單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好像抓著什么? 飛身落在杜問夏的身旁,揉了揉因?yàn)樗卟蛔愣行┌l(fā)黑的眼圈,下一秒混元便被她手里那個東西給驚到了。 若是他沒有看錯,她手里那個被掐著脖子的黑色小家伙,同他一樣也是二階巔峰的實(shí)力,并且看樣子似乎差一點(diǎn)就要突破三階了。 但這些都還是小事,最讓他在意的……是它的種族。面色古怪,他實(shí)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它。 烏鴉,又稱蒼烏,古稱告死鳥,因其所過之處皆有生靈隕落,故被視為不詳。同他的祖先梟神一樣,告死鳥也是掌控死亡的上古兇獸之一,故而二者見面常有爭斗,不死不休。 冷汗猛得從背后沁出,忽得想起先前自己那作死的行為,混元忽然有些慶幸自己的識時務(wù)。 “你來了。”輕飄飄地開口,杜問夏面無表情之間又拔掉了手上烏鴉的一根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