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下。

    陳佳肴回神，扭頭看到車外正是醫(yī)院入口。

    她一下子攥緊了安全帶，死死地攥緊，單薄的手背甚至都突出了筋骨痕跡。

    她太瘦了。

    也太弱了。

    這是她僅有的力氣和勇氣。

    她不為所動，周延禮卻開了口，“去吧?！?/br>
    陳佳肴一下子紅了眼睛，她扭頭對上周延禮平靜的面孔，指甲幾乎要穿破安全帶摳進掌心里。

    良久，才一片沉默安靜的車廂里。

    陳佳肴清晰出聲：“我不去?！?/br>
    “我不走?！彼磸?fù)拒絕，“我不?！?/br>
    作者有話要說：　　周：以后會合法。

    第11章 偏袒

    陳佳肴說完也不看周延禮，好像打算什么也不聽地就那么跟周延禮耗下去。

    然而發(fā)抖的手卻在告訴別人，她心里比誰都清楚，只要周延禮再說一句“下去”，她就會立刻狼狽不堪地滾下去。

    可是周延禮沒有，他單手懶懶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了陳佳肴一眼。

    小姑娘僵硬著身軀，臉上映出光影交錯的痕跡，稚嫩的臉龐上鑲嵌著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短短數(shù)日，這雙眼睛里已經(jīng)有了屬于她自己的堅持。

    這很好。

    盡管他看得到陳佳肴是在強撐。

    周延禮眼底浮起滿意之色，開口卻是：“我只是在告訴你，你是有選擇的，我并不是你唯一的退路?！?/br>
    可是陳佳肴哪里還有別的退路呢？

    所謂“選擇”，不過是讓陳佳肴把自身情況看得更加清楚。

    在這個平城，除了周延禮，沒人能給她新的生活。

    “他們……并不是真的想認我?！标惣央忍痤^，看向周延禮，她眼底有祈求，也有屬于自己身份的悲哀和尷尬。

    “確實。”周延禮沒給半分安慰。

    陳佳肴抿了抿唇，重新垂下了腦袋，沒再說話。

    周延禮瞥一眼小鵪鶉，唇角扯了下，終于主動開口喚了聲：“陳佳肴?！?/br>
    陳佳肴草木皆兵，聞聲猛地抬頭。

    眼睛里滿滿的全是期待和戒備。

    “跟我一起生活，會很辛苦?！敝苎佣Y說。

    因為他對她的期許不同。

    陳佳肴眼底瞬間涌出來一股熱意，她有些不管不顧地抓上了周延禮的手腕。

    夜晚清冷，男人肌膚一片涼意。

    陳佳肴卻因為緊張掌心一片薄汗，有淺淺熱意。

    肌膚相觸，溫差仿佛能在陳佳肴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但她卻沒松手。

    她把周延禮的手腕當成剛剛那個安全帶，當成一根浮木，她看著周延禮，像在發(fā)誓。

    “我不怕?！?/br>
    “我不會給你找任何麻煩?！?/br>
    周延禮目光先是垂落在自己手上，而后才抬起來，緩聲說：“從今天起，賈家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他口吻明明不夠擲地有聲，陳佳肴卻像被安撫一樣，心沉沉落回心底。

    劫后余生的情緒涌上來，她一邊眼紅一邊沖周延禮笑。

    靜默幾秒，周延禮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陳佳肴的手背。

    宛若安撫，“帶你去吃飯?！?/br>
    陳佳肴松開手，說好。

    車輛再次啟動前，周延禮瞥了眼自己手腕被攥出痕跡。

    看著一丁點。

    手勁兒還挺大。

    -

    陳佳肴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和周延禮一起吃過除了早餐以外的正餐了。

    想著反正是周末也不著急，她動作有些拖延，小口小口，還不如小貓吃食。

    樓下那只貓都比她食欲好。

    周延禮抬眼看了眼小姑娘臉上壓出的睡痕，以及她眼角一處不太明顯的紅意，眼睫一斂，收回了催促的意圖。

    最后這頓飯花費往常兩倍還多的時間，陳佳肴期間有意識到什么，想要加快動作，但是借著喝牛奶的動作偷瞄了周延禮，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也沒有很著急的樣子，于是又心安理得得慢下來。

    吃完飯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周延禮先一步出去把車開過來——剛剛臨時來吃飯，餐廳附近沒有餐位，周延禮把車子停在了很遠的地方。

    車子抵達餐廳附近，車窗下滑，周延禮看過來。

    陳佳肴朝他揮了揮手，而后抱著腦袋小步跑過來。

    像只兔子。

    周延禮看著，唇角微不可察地壓了壓。

    她倒是沒有讓他失望。

    希望未來也不會。

    -

    大概是有了更重的承諾，陳佳肴周末比在學(xué)校更刻苦，周日晚自習(xí)語文考試戰(zhàn)績沒那么慘烈，這給她帶來了些許安慰。

    周一上午英語和數(shù)學(xué)成績就下來了，陳佳肴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看到卷頭的紅色筆記，還算面不改色。

    倒是周圍幾個人，紛紛面面相覷，一句話也不敢說。

    陳佳肴本來是沒察覺的，畢竟考那么差也沒什么心思管別的，一上午都在上課，研究錯題，半刻沒敢休息。

    直到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陳佳肴才勉強松了口氣，她一邊嘆氣，一邊伸手拿桌子里的保溫杯，拿了一半似有察覺地扭頭，對上了童颯和尤點點微妙的表情。

    “？”

    陳佳肴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桌子，又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確定沒什么問題才問：“怎么了？”

    童颯“額”了一聲，沒說話。

    尤點點講話一向不過腦子，直接問：“你沒事吧？”

    陳佳肴問：“我……應(yīng)該怎么嗎？”

    尤點點說：“你考那么差，不傷心嗎？”

    陳佳肴一愣。

    童颯扶額捂臉。

    身后的陳穩(wěn)和宗健都想轉(zhuǎn)身走了。

    就連平時一聲不吭的張小峰都覺得尤點點有點蠢了，小聲提醒道：“尤點點……”

    尤點點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問得不太合適，干笑著撓頭，“對、對不起啊……”

    陳佳肴反應(yīng)過來，“撲哧”一聲反而笑了，她搖搖頭說：“沒事?！?/br>
    “我本來就考得很差啊?！标惣央扔终f，“傷心，很傷心的。不過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時間傷心，隨便傷心一下就算了?！?/br>
    童颯看到陳佳肴那么樂觀，瞬間就松了口氣，感慨一聲：“媽的嚇死我了。”

    然后十分豪氣地伸胳膊摟住陳佳肴，“走，先去吃飯?！?/br>
    陳穩(wěn)跟著起身，順手把陳佳肴桌子上的數(shù)學(xué)試卷拿走了，陳佳肴沒明白怎么回事，童颯繼續(xù)摟著她說：“班長要給你開小灶了，快走走走，一起蹭課！”

    尤點點把張小峰拖著，“你也一塊，快點！”

    一堆人浩浩蕩蕩地往食堂沖，別人吃飯，他們也吃飯，只不過他們除了吃飯，還附加討論試卷。

    童颯和尤點點負責(zé)給各位排隊，宗健負責(zé)端飯，陳穩(wěn)和張小峰則把陳佳肴夾在中間，擔(dān)起了私人教師的責(zé)任。

    陳佳肴本來吃飯就不專心，這么一來更是有一口沒一口，期間宗健看不下去了說：“吃兩口再說吧?！?/br>
    陳佳肴飛快地吃了兩口。

    其他人：“……行?！?/br>
    這種情況持續(xù)了一周，等第二次周考成績下來，陳穩(wěn)看著陳佳肴比上次更低的數(shù)學(xué)成績，沉默了。

    童颯拿著陳佳肴的英語試卷，一度懷疑自己上周陪陳佳肴背單詞背了個寂寞。

    唯有陳佳肴本人，十分淡定地接受這一切，然后拿起數(shù)學(xué)試卷問陳穩(wěn)：“這次從哪一題開始？”

    陳穩(wěn)：“……第一題?！?/br>
    “好的?！标惣央刃廊唤邮?。

    等到了第三周，幾位私人教師看不懂了。

    童颯捏著陳佳肴的英語試卷，艱難開口問：“這次怎么分更低了？”

    陳佳肴叼著一根胡蘿卜，無辜眨眼說：“題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