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有事。”周延禮抬眼看她，“有事？”

    陳佳肴搖搖頭，繼續(xù)安靜吃飯。

    她筷子落進(jìn)碗里，輕輕一動，遇到了阻礙。挑開面，撥出一個荷包蛋。

    陳佳肴看著這個被面完全覆蓋的荷包蛋，覺得它就像周延禮帶給她的無言偏袒。

    明面上是看不出來的。

    于是她抬起頭。

    周延禮察覺，也抬頭，對上她的目光。

    陳佳肴很認(rèn)真地道歉，“今天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br>
    周延禮“嗯”一聲，問：“以后呢?！?/br>
    陳佳肴立刻表態(tài)，“以后不會了。”

    周延禮看她幾秒，點點頭，說：“好?！?/br>
    這次，是周延禮對她說好。

    飯后，陳佳肴把碗筷放進(jìn)洗碗機(jī)，周延禮看了眼時間，讓她回去睡覺。

    陳佳肴沒立刻回房，而是站在周延禮面前，鼓足了勇氣輕輕抬手拉住了對方的衣袖。

    周延禮垂眼看她，她緩緩抬起頭，眼底很亮很清明。

    她說：“我是第一次做真正意義上的學(xué)生，可能有些時候做得不夠好，但我會努力的?！?/br>
    其實說到底，陳佳肴還是沒有安全感，因為始終摸不清周延禮的態(tài)度。

    但事實上，周延禮也是第一次做家長，他們沒誰比誰更坦然自若。

    他們都該好好努力。

    -

    周末兩天一晃而過，新的一周不會輕松，但是夏天如期而至，人脫去外套，好似輕盈了一些。

    早上剛進(jìn)校門就被人從后面摟住了脖子，陳佳肴彎了彎腰才回頭，看到童颯，笑著問：“吃早飯了嗎？”

    童颯不回答，捧著陳佳肴的臉說：“讓我看看，讓我好好看看。”

    陳佳肴不躲不閃，任由對方把她的臉揉扁搓圓，笑著問：“看什么?。吭趺蠢?？”

    “看你‘紅眼病’好了沒?！迸赃呄肫鹱诮÷朴频穆曇簟?/br>
    陳佳肴還有點不好意思，她扒開童颯的手，眼神躲閃，“好了好了，早就好了?！?/br>
    童颯半信半疑，“是嗎？”

    說著作勢要扒拉陳佳肴的眼睛檢查，陳穩(wěn)從后面把人拎走，“行了，照你這樣扒，不是紅眼病也成紅眼病?！?/br>
    童颯“嘁”了一聲，這才重新把陳佳肴摟到懷里說：“周末都不敢在群里說話，怕你看到群名傷心?！?/br>
    他們?nèi)好怯赛c點取的。

    ——今天也是廢物的一天。

    “你是在內(nèi)涵我吧？”陳佳肴看向童颯。

    童颯立刻舉起三根手指，“天地良心，我沒有。”

    “嗯，她在明昭?！弊诮≌f。

    陳佳肴不氣也不惱，反倒抓著童颯的手說：“內(nèi)涵明昭都無所謂，只要以后你們愿意給我開小灶就行?！?/br>
    其他人當(dāng)然滿口答應(yīng)。

    幾人穿著藍(lán)白校服迎著夏日還尚未炎熱的風(fēng)走進(jìn)校園，馬路邊一輛黑色的車緩緩收起了車窗。

    駕駛座的男人表情淡淡，唯有落在方向盤上有序敲打的手指暴露了他些許情緒。

    -

    校內(nèi)校外兩灶齊開，雖然沒有很顯著的提升，但多少是在進(jìn)步的。

    新一次的周考成績分?jǐn)?shù)也漲了。

    雖然還是不及格，但陳佳肴挺滿足，晚自習(xí)甚至抽空跟童颯他們聊了兩句。

    “你們在說什么??？”陳佳肴主動問。

    “在聊穩(wěn)哥的生日會。”童颯說。

    下周末因為高三?？迹渌昙壨Ａ酥芸?，陳穩(wěn)生日剛巧趕在周六，還恰逢五一假，就想著約在一起吃個飯。

    陳穩(wěn)看向陳佳肴，“就是簡單吃個飯，千萬別準(zhǔn)備禮物，我一點也沒跟你們客氣?！?/br>
    宗健支著一根椅子腿晃晃悠悠說：“他就是害怕你們給他拉橫幅。”

    陳佳肴好奇問：“什么橫幅？”

    童颯想起來就樂，“峰哥生日，尤點點拉了個橫幅，紅底白字的那種?！?/br>
    陳佳肴想了下張小峰和橫幅同在的畫面，忍俊不禁。

    尤點點說：“大俗即大雅，你們懂什么?！?/br>
    陳穩(wěn)謝敬不敏，“謝謝，我配不上這種大雅，千萬別給我整這套?！?/br>
    尤點點安撫道：“放心，給你整別的。”

    陳穩(wěn)的表情看上去沒有很放心。

    晚上跟周延禮一起回家的時候，陳佳肴想起陳穩(wěn)的表情還有點想笑。

    小姑娘唇角一抹弧度，淺淺動作被周延禮捕捉，他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一秒，很快收回。

    然而只一秒，還是被陳佳肴敏銳地察覺。她一頓，這才想起來周末時間還要跟周延禮申請。

    她有些猶豫，不知怎么開口。

    周延禮目視前方，看都沒看她，出聲：“有事就說。”

    陳佳肴搓了搓身前的安全帶，“我有個同學(xué)過生日，說周六一起吃飯?！?/br>
    周延禮反應(yīng)不大，只是問她，“想去？”

    陳佳肴點頭，說：“他平時幫我很多?！?/br>
    周延禮點頭說好，甚至沒問對方是男是女。

    比預(yù)料中順利太多。

    但卻沒有得償所愿的快樂。

    陳佳肴蹙了蹙眉，扭頭看向窗外霓虹城市。

    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

    周六陳佳肴跟往常一樣，早上背單詞，上午做數(shù)學(xué)和英語，中午午睡一個半小時，下午跟周延禮一起在書房。

    她寫語文，他看書，偶爾好像也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三點，周延禮先一步離家。

    他學(xué)校有會議要開。

    臨走前，他問陳佳肴，“吃飯的地方在哪?！?/br>
    陳佳肴眼睛猝然一亮，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愉悅反應(yīng)。

    她快速報出地址，周延禮似是頓了一瞬，而后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br>
    陳佳肴一路送他出門，看著男人進(jìn)電梯才收回腦袋關(guān)上門。

    她看著玄關(guān)鞋柜上并排擺放的男士皮鞋和女款板鞋，板鞋沒擺正，她抬手輕輕擺正，眉眼斂了斂。

    群里一早就消息不斷，只是陳佳肴沒時間看，這會兒有空就趕緊打開手機(jī)，恰好看到尤點點抱怨自己還要洗頭發(fā)。

    宗?。簮巯床幌?。

    陳穩(wěn)：倒也不必如此如此尊重我們。

    童颯：我已出門，@及格肴，哪見？

    童颯家離陳佳肴家不遠(yuǎn)，二人去市中心順路。

    陳佳肴先是在群里回了句：我去公交站，地址發(fā)給你。

    然后退出群聊私聊童颯問：你知道哪里有理發(fā)店嗎？

    童颯：怎么？你要洗頭發(fā)?。?/br>
    陳佳肴：剪。

    童颯：？？？

    童颯：你瘋啦？那么長呢！

    是很長。

    所以每次洗頭發(fā)吹頭發(fā)都很浪費時間，她本來沒有吹頭發(fā)的習(xí)慣，都是站在窗口自然風(fēng)干，順便背背英語單詞。

    結(jié)果有次被周延禮看到，對方一臉嚴(yán)肅地讓她去吹干，晚上飯后還給她沖了一杯沖劑。

    那個時候她就動了想剪頭發(fā)的念頭，只是忙起來，連剪頭發(fā)的時間都沒有。

    陳佳肴：太長了，麻煩。

    童颯：也是，那行，我們公交站見，我?guī)闳ヒ粋€理發(fā)店。

    陳佳肴：好。

    幾個人從城市各個方向趕來，群里消息一直沒斷過。

    陳佳肴和童颯在公交站碰面，兩個人脫了校服，彼此都沒能第一時間認(rèn)出對方。

    陳佳肴在家基本都穿居家服，出門前才找一件身前印著機(jī)器貓背影的白t換上，普通牛仔褲搭白色板鞋，長馬尾，小臉朝天，看上去又乖又干凈。

    尤其那雙眼睛，玻璃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