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禮掀眼皮看她一眼。

    陳佳肴咬了咬唇，心想愛喝不喝，轉(zhuǎn)身走了。

    陳佳肴前腳剛把門關(guān)上，周延禮就把手里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

    咖啡面蕩出波紋，一圈一圈，將人的面孔映成曲面。

    一如心頭煩絮。

    午后兩個人在書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中途陳佳肴手機(jī)響了下，周延禮問她是不是有事，陳佳肴說：“沒有，朋友在聊大學(xué)專業(yè)意向?！?/br>
    周延禮隨口問：“會考過去就是高考了，你什么想法？”

    陳佳肴想了想，說：“我想學(xué)法語?！?/br>
    周延禮一頓，放下了手里的書。

    聲響不輕，昭示著主人的怒氣。

    陳佳肴抿了抿唇，不敢抬頭。

    直到耳邊周延禮說一句：“陳佳肴，《無聲告白》白看了是么？”

    陳佳肴眨了眨眼睛，恍惚想起《無聲告白》的內(nèi)容。

    這是本好書。

    主角莉迪亞死于母親對她的過高期許，而母親本身也總是在意她母親對她的期許。

    她們都在為別人的喜好活著，從不清楚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樣。

    陳佳肴一愣，緩緩抬起頭。

    周延禮問：“你確定你喜歡法語？”

    她當(dāng)然不喜歡。

    她甚至沒有了解過法語。

    她只是……覺得他會喜歡。

    陳佳肴給不出回答，只見周延禮站起來，居高臨下，眉眼間一片冷色。

    男人開口聲音也冷：“陳佳肴，你想什么我不管，但是做什么，你最好想清楚?！?/br>
    -

    體考那天是個好天。

    早上吃了飯，周延禮送陳佳肴去學(xué)校，路上陳佳肴明顯緊張得不知所措，抱著水杯不停地喝水。

    路過一個路口，紅燈停，陳佳肴還要喝水，周延禮頭都沒轉(zhuǎn)，伸手把杯子搶了過來。

    陳佳肴一愣，“怎、怎么了？”

    周延禮又伸手，陳佳肴不解，周延禮偏頭，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杯蓋子上。

    陳佳肴這才如夢初醒地把蓋子遞給他。

    周延禮一邊擰上蓋子一邊說：“再喝就要跑廁所了?！?/br>
    車子停在校門口前，陳佳肴扭頭問周延禮：“我如果考得不好怎么辦？”

    周延禮云淡風(fēng)輕地說：“那就高考加油?！?/br>
    下車前，陳佳肴又聽到他說：“高考有我?！?/br>
    真是囂張。

    陳佳肴笑笑，邁開腳步往cao場跑。

    距離考試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考生幾乎全部到齊。

    陳佳肴跟張小峰一個考點，宗健來湊熱鬧，考完跳遠(yuǎn)，陳穩(wěn)和尤點點也來了

    陳佳肴跳遠(yuǎn)勉強(qiáng)及格，心放下一小截，看到熟人心情就更輕松了點。

    沒看到童颯，她問：“颯姐呢？”

    張小峰一頓，抬頭看了眼四周說：“沒見到?！?/br>
    尤點點說：“說下午來，好像有點不舒服?！?/br>
    “啊？那會耽誤考試嗎？”陳佳肴問，“她是下午吧？”

    “對，應(yīng)該不會?！坝赛c點說，“她自己控制著時間呢?！?/br>
    第二場是跳繩，陳佳肴這項考得還不錯，考完臉上終于露了笑。

    尤點點湊上來，“開心了哈？”

    陳佳肴點點頭，“開心?！?/br>
    宗健靠在一旁笑，“八百加油?！?/br>
    陳佳肴說：“好?！?/br>
    八百前有一段休息時間，幾個人在cao場臺階上休息，遠(yuǎn)處不少其他學(xué)校的人，尤點點伸著腦袋看哪里有帥哥。

    陳穩(wěn)兩指一夾尤點點的下巴，將人掰到自己臉前，“帥哥在這?！?/br>
    尤點點罵：“要點臉吧?！?/br>
    陳穩(wěn)翹著唇笑。

    臨八百二十分鐘前，陳佳肴和尤點點一起去了趟廁所。

    陳佳肴先出來，在門口等了會兒尤點點。

    為了方便跑步，陳佳肴今天把頭發(fā)扎了起來，她頭發(fā)短，勉強(qiáng)扎起來一個又短又小的馬尾，兩側(cè)有頭發(fā)散下來，劉海再一襯托，整張臉小的只剩下鼻子眼。

    低頭時抬手把臉前的碎發(fā)勾起來掛到耳朵上，小姑娘側(cè)臉輪廓露出來，精致又秀氣。

    上午的光偏青白，薄薄一層從頭頂落下，給小姑娘單薄的身體鑲嵌一層光邊。

    她無所事事地拿腳踢地上的石頭，一不小心把其中一顆踢得很遠(yuǎn)，生怕踢到人，陳佳肴忙不迭抬頭，恰巧與不遠(yuǎn)處的人對視。

    陳佳肴臉色明顯一變，她本能后退一步，后背貼在冰涼上的墻壁上，整個人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她唇瓣翕張，艱澀吐出一個字：“蔣……”

    不遠(yuǎn)處一道呼喚，“蔣老師！這邊！”

    陳佳肴貼在墻壁上的掌心一個用力，指甲撓過墻壁，絲絲痛意刺激了她的神經(jīng)。

    她猛地回神，眼神聚焦，看到蔣園路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

    尤點點出來的時候沒看到陳佳肴，還以為自己太墨跡了，等跑到cao場一問才發(fā)現(xiàn)陳佳肴沒回來。

    她愣了下說：“??？可是我沒看到她啊?！?/br>
    話音剛落，宗健起身就跑了。

    尤點點有點愧疚地走到陳穩(wěn)旁邊，她習(xí)慣性地拉住陳穩(wěn)的衣角，獲得一些安全感才不安地說：“我不是故意那么慢的?！?/br>
    陳穩(wěn)握住她的手，抬手摸摸她的腦袋，“沒事，宗健應(yīng)該能找到。陳佳肴那么乖，不會亂跑的?！?/br>
    正如陳穩(wěn)所言，陳佳肴那么乖，不會亂跑的。

    所以在八百前五分鐘，陳佳肴回來了。

    不是宗健找回來的。

    宗健跑了一圈沒找到，就差去學(xué)校播音室了，結(jié)果還沒準(zhǔn)備去就看到陳佳肴低著頭從廁所的方向走過來。

    尤點點嚇?biāo)懒耍苓^去抓住陳佳肴的手，“阿肴，你去哪里了呀？”

    陳佳肴輕輕“嘶”了一聲，尤點點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陳佳肴有幾個指甲都裂開了，血都凝固了。

    她驚，“這怎么回事？”

    其他人聞聲過來，看到陳佳肴手上的傷口，頓時問：“怎么回事？你剛剛?cè)ツ牧?？?/br>
    陳佳肴垂著眼眸，慢吞吞抽回手，敷衍道：“沒事，不小心弄的?！?/br>
    宗健皺眉，“你這得是多不小心？”

    陳佳肴沒說話。

    跑八百的時候陳佳肴去報號，今年的監(jiān)管師據(jù)說都是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陳佳肴心不在焉走過去，監(jiān)管師頭也不抬地問：“名字，學(xué)校，學(xué)號?！?/br>
    陳佳肴小聲說：“陳佳肴，平中，22?！?/br>
    話落，只見監(jiān)管師在紙上記錄的筆一劃，劃出一道尖銳的痕跡。

    “阿、阿肴？”

    從小喊到大的名字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了不能聽的禁/忌。

    陳佳肴聞聲一滯，抬頭，瞳仁緊縮。

    “阿肴？你、你改名字啦？”蔣勝今年大四，再過幾個月就畢業(yè)了。學(xué)校有實習(xí)機(jī)會，他就來了，“你居然在這上學(xué)？你來平城多久了？”

    陳佳肴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只是不停地后退。

    蔣勝知道自己的出現(xiàn)會勾起陳佳肴什么不好的回憶，他拉住陳佳肴說：“你先考試好不好？先考試?！?/br>
    陳佳肴垂眸，看著蔣勝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只說了兩個字：“松開?！?/br>
    哨聲響起，考生起跑。

    陳佳肴試圖擺脫腦中的一切繁雜，可是每當(dāng)想到周圍有蔣園路和蔣聲，她就喘不過氣來。

    于是只能拼命加快速度，短短不到一分鐘，陳佳肴已經(jīng)拉開第二名一大段距離。

    尤點點站在外圍吶喊，宗健卻擰著眉說：“不太對勁啊?！?/br>
    陳穩(wěn)點頭說：“是不太對勁，她這速度跑下來估計要醫(yī)務(wù)室。”

    一語成讖。

    只不過陳佳肴沒有跑完，而是跑著跑著，扎頭發(fā)的皮筋不知怎么斷掉了。

    頭發(fā)瞬間散開，有發(fā)絲勾到她眼睛里，她下意識瞇了下眼睛，腳下一時不察，整個人跌倒在地。

    掌心擦過地面，血痕瞬間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