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準(zhǔn)備抬腳過去，李與笙過來，“嗨！”

    周延禮停下腳步。

    李與笙攏了下頭發(fā)，雙手抄近口袋，只有領(lǐng)口露了點(diǎn)藍(lán)色。

    她縮著肩膀，“太冷啦，葉子帶佳肴去拿外套了。”

    周延禮看了眼時間，他們差不多可以走了。

    李與笙問：“要走了？”

    周延禮：“嗯?！?/br>
    李與笙說：“她又不是高中生了，怎么？還有宵禁啊?！?/br>
    周延禮說：“太晚了?！?/br>
    “也是?！崩钆c笙點(diǎn)頭說，“確實(shí)晚了。這幸虧我爸媽不在國內(nèi)，否則肯定各種打電話催我?！?/br>
    她抱怨，嗓音里夾雜著嬌聲。

    可偏偏周延禮仿佛什么也沒聽見一樣，他“嗯”一聲，眼神明顯往別處看。

    李與笙知道周延禮是個沒什么耐心的人，他向來冷漠，眼下出于禮貌或者別的，他愿意在這聽她講話，也許下一秒就冷臉走人了。

    這性格很煩。

    但架不住她喜歡。

    上學(xué)的時候她就惦記周延禮這股勁兒，她明明長那么好看，家境也優(yōu)秀，其他人都捧著她，唯獨(dú)他，眼里從來沒有過她。

    后來他出國，畢業(yè)，回國，做老師。

    他成了他們那群同學(xué)里事業(yè)最普通的人，可她還是惦記他。

    他到底看不上她哪里？

    “不過都差不多，以前催我回家，現(xiàn)在催我成家。”李與笙故意說這個話題，“煩死了?！?/br>
    周延禮靜靜聽著，也不知道聽沒聽進(jìn)去。

    李與笙問：“你呢？你家里人不催嗎？”

    周延禮回一句：“不催。”

    李與笙笑：“為什么??？”她開玩笑一般，“難道是你有喜歡的人？”

    周延禮一頓，看向她。

    李與笙心里“咯噔”一下。

    片刻，周延禮點(diǎn)頭，“是的?！?/br>
    李與笙沉下了笑，她不再裝著嬌俏，而是如從前那般端起了自己高傲的身姿，“陳佳肴？”

    周延禮沒正面答，只是說句：“這件襯衫不太適合你。”

    李與笙聞聲差點(diǎn)沒繃住。

    周延禮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走。

    李與笙氣地喊：“周延禮！”

    周延禮停下腳步，沒回頭。

    李與笙繼續(xù)喊：“你忘了陳老的事情了？你就不怕——”

    “我跟他不一樣?！敝苎佣Y打斷說。

    李與笙愣住。

    而后男人輕描淡寫說一句：“我愿意?！?/br>
    頭頂烏云游動，遮去了月光。

    遠(yuǎn)處一片黑暗，陳佳肴站在二樓盡頭的窗口，看到兩道身影在那站著，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她又不可能聽到。

    可能在敘舊。

    敘她從來沒參與過的舊。

    她又站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結(jié)果聽到陸尋在和老婆聊天。

    陸尋老婆大概也只是隨口一問：“佳肴那么大了，還跟延禮住一起?。坎粫环奖銌?？”

    陸尋應(yīng)付得敷衍，“哪那么多不方便?！?/br>
    “這種事情也不好說，那當(dāng)初陳老不也覺得沒事——”

    后面的話莫名其妙就沒了。

    好像一旦提起陳老，大家就不約而同地收聲。

    陳老……她爺爺，她爺爺怎么了嗎？

    為什么她爺爺?shù)氖虑楦椭苎佣Y住不住在一起有關(guān)？

    陳佳肴說不上來自己什么心情，只是忽然有些想回家。

    不，是回學(xué)校。

    她想著，匆匆下樓，外套也留在了走廊。

    下樓剛好與周延禮撞個對面。

    小姑娘身上還是那件單薄的襯衫，襯衫領(lǐng)口開了一顆，被風(fēng)帶的掀到鎖骨處，隱約可見更多風(fēng)采。

    周延禮眼睛一瞇，大步迎上去。

    他們同時開口。

    “走嗎？”

    話落，陳佳肴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發(fā)自心底的笑。

    此時頭頂云被風(fēng)吹走，月光再次垂下來。

    溫柔的像一記撫摸。

    陳佳肴雙眸盛著光，跟周延禮說：“那走吧?！?/br>
    周延禮沒說什么，只是把外套脫了遞給陳佳肴。

    陳佳肴怕他冷，想拒絕。

    周延禮口吻強(qiáng)硬，“穿著?！?/br>
    哦。

    陳佳肴接過外套，慢吞吞穿著。

    外套又寬又大又長，小姑娘看上去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亦步亦趨跟在周延禮身后，腳步踩在周延禮影子上時，想：她怎么次次都輸給周延禮了啊。

    哦。

    是她愿意。

    -

    回去的路上陳佳肴昏昏欲睡，最后直接沒忍住，頭一歪睡著了。

    她剛睡著，車子就停了下來。

    周延禮把車停在路邊，他下車?yán)@過車頭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幫陳佳肴調(diào)整了座椅，正準(zhǔn)備起身時，一抬眼睛，目光落在了陳佳肴臉上。

    耳邊響起李與笙那句：“你怎么知道她就愿意了？她才多大，分得清嗎！”

    分得清么？

    周延禮盯著陳佳肴看了好幾秒，才起身，輕輕關(guān)上車門。

    -

    陳佳肴做了一個夢，夢里周延禮娶了別的女人。

    婚禮辦得很大，很隆重。

    天氣很好，風(fēng)也很溫柔。

    陳佳肴站在最外圍，手里還拎著行李箱和飛機(jī)票。

    她剛從國外畢業(yè)回來，參加的第一個活動是周延禮的婚禮。

    她看到周延禮與新娘牽手，擁吻，宣告誓言。

    親朋好友真誠祝福，有人推著她要她去臺上喊人。

    -喊什么？

    -喊嬸嬸啊傻孩子。

    陳佳肴張了張唇，喊不出一個字。

    淚落了滿臉。

    她想問周延禮為什么不能等等她，可是周延禮說：“我是你叔叔?！?/br>
    像是瞬間墜落高樓。

    陳佳肴心臟也墜到了最底層。

    她猛地驚醒，睜開眼睛，眼前是遙遠(yuǎn)卻很亮的月亮。

    身體早已躺得僵硬。

    她試探性地動了一下，一扭頭，又再次僵住了身體。

    周延禮就在主駕駛，解了安全帶，身上一件單薄的襯衫。

    好像再穿一件西裝外套就跟夢里一模一樣了。

    他將座椅調(diào)整的跟她的差不多，仰躺著，頸間喉嚨和鎖骨暴露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