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家兄妹的東西多而雜，又不愿意多耗費精力，當然一致選擇直接出售。這樣可以直接拿現(xiàn)金，簡單方便。與此相對的，店家以后出售價格就與顧客無關(guān)，顧客不能事后反悔或者橫加干涉。

    當然，生意總是有賺有賠。店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遇到貨物滯銷或者必須折價出售時，也只能自認倒霉。

    店員驗貨后，最終跟關(guān)博睿敲定，竹童車每輛價值13元整，保養(yǎng)得非常好的木制童床一床則是14.5元，其他小物件則按市價收購。

    談好價格，店員便拿出寄售單據(jù)，查驗關(guān)博睿的工作證和戶口本，開始登記售賣資料。

    文嵐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上面項目繁多，除了常見的商品信息外，還包括售賣人的姓名、單位、證件號碼、居住地址和聯(lián)系電話等。如果是賣自行車這種貴重物品，還得額外帶上自行車執(zhí)照。

    據(jù)說，這是為了防止被不法分子利用信托商店進行銷贓，而且，萬一物品出現(xiàn)特殊情況，還可以通過留底資料找到原主。

    “真的能夠看出誰是小偷嗎？”文嵐不知不覺問出了聲。

    見文嵐好奇，慈祥的戴師傅扶了扶老花鏡，一邊幫忙填寫資料，一邊解釋說：“干信托這行，靠得就是眼力勁。不僅要在估價上火眼金睛，還得要有察言觀色的本事。一個人的肢體語言、表情神態(tài)，能夠傳達很多信息。每個人的走路姿勢都不一樣，磨合久了，衣服也會有所不同。這個時候，我們對照觀察幾個細節(jié)點，就大致心里有數(shù)。如果再配合說話的語氣和描述時慣用的詞匯等，有經(jīng)驗的收購員，一眼就能看出那物品是否來路不正?！?/br>
    文嵐了然地點點頭，這就跟公檢法一線工作人員經(jīng)常一眼就能大致判斷出一個人是否在說謊一樣的道理。

    文嵐趴在柜臺上，指著柜臺上一件翡翠墜子問道：“mama，你看那個翡翠墜子是不是很像你盒子里面那個？”

    關(guān)博萱踮起腳尖，看了一眼：“有點像，不過這塊水頭不夠，差點意思?！?/br>
    “哦，行家呀?！贝鲙煾祵⒛囚浯鋲嬜幽昧诉^來，“小朋友，你有興趣就看看吧。不過，這塊現(xiàn)在還沒有復(fù)驗，沒有入庫，不能銷售的。近些年，玩玉石的人少，這些東西賣不上價了。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看看去工藝區(qū)看看，那邊有很多名家工藝品，也有很多玉石、寶石等?！?/br>
    大家正在閑聊的時候，忽然，門外大步流星走進來一中年男性。

    “師傅，我叫阮喜南，你們店剛才打電話讓我過來一趟。究竟出了什么事？是那個相機出了問題了嗎，我明明之前已經(jīng)驗過，沒破沒爛，一點損傷都沒有的?！眮砣苏f著，抹了一手的汗。

    “哦，您就是阮師傅啊。您別緊張，是好事。你先緩緩，我把您的單子找出來再跟您詳細說。”

    戴師傅把手上正在填寫的單子還給年輕的鄒師傅，自己從一旁的盒子里抽出單據(jù)，遞給阮喜南：“您那個相機，當時我們的師傅認為是七成新的德國徠卡，后來經(jīng)過我們幾個老師傅復(fù)驗，大家認為應(yīng)該那部相機保養(yǎng)得很好，零配件原包裝都很齊全，當時給您的價格太低了。所以找您回來，想給您補點錢。你看看這張新單據(jù)，如果您沒有意見，就在重新簽名確認，再去柜臺支錢。”

    阮喜南嘴角直接咧到耳邊，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誒呀，這下好了，有了這筆錢，我再不用為我家剩下兩個小子的聘禮發(fā)愁了。老師傅，不瞞您說，那相機是我父親40幾年的時候買的，我也不太懂，只是按照老人家的要求保存而已。剛才，我一回到家，就聽到居委會的人過來叫我，說是你們讓我再回來一趟。這可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相機出了什么問題，你們要找我退錢呢。嗨，沒想到虛驚一場，竟然是讓我來拿錢的。謝謝您啊，老師傅，您們真是好人哪?！?/br>
    喜出望外的阮喜南，接過單據(jù)，直接在上面簽字確認。

    文彬湊過去，看了一眼，轉(zhuǎn)頭跟彥濤比劃了三根手指。

    出了門，文榕好奇地追問：“剛才那人的相機賣了30嗎，那么貴？”

    文彬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搖著頭說：“那可能是30嗎，明明是300！”

    “300！喔，這得多少個月的工資啊，我的天啊。”文榕的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鴨蛋。

    文嵐在心里暗笑，這是你沒有見過什么世面，再過三十年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攝影窮三代了。

    一行人走了兩條街，進了一棟兩層樓高的房子里面。

    此時娛樂設(shè)施少，人們求學求進步的熱情高漲，休息日，書店擠滿了人。

    在書店繞了一小圈，文嵐看到當代人們的求知熱情。墻角或立或蹲或靠，所有的黃金角落都是讀書人，即便聽到聲音默默讓路，他們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過書頁。店里的售貨員，也不趕不罵，自行整理書架，至多提醒幾句要愛護書籍?？磿娜瞬坏珪炎约嚎赐甑臅呕卦唬€會順手幫忙整理書架，把別人放錯放亂的書籍放回原位。兩班人馬互不相干，卻又相互配合，相處默契。

    關(guān)博睿挑了幾本專業(yè)書，拿了一本德文字典，幫彥濤兄妹挑了兩本科教讀物。然后，他把書交給關(guān)博萱，同時遞過去一卷錢：“文嵐在這呆著無聊，我?guī)^去文畫店那邊看看，順便找點東西。你帶著孩子們在這看書，一個半小時后，我再回來這找你們。這點錢，你拿著，看中的書盡管買，別省著?！?/br>
    關(guān)博萱一眼看出那是剛才賣舊物的錢，便分了一半塞給關(guān)博睿。關(guān)博睿推了兩下，沒有辦法，只得從里面抽了15元，抱著文嵐，走了出去。

    新華書店開在市區(qū)繁華地段，不遠處便是關(guān)博睿要去的書畫店。

    此刻，站在柜臺前的文嵐，即便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依然被那低廉的價格，嚇得懷疑自己的眼睛。

    看了一張據(jù)說是齊白石畫的蝦，裱件完好，墨蝦活靈活現(xiàn)，標價也不過才15元，堪堪等于一張童床。至于其他后世非常出名徐悲鴻、張大千一副作品也才不過六十元左右，黃賓虹、劉海粟、李苦禪、李可染等人的價格跟后世更是天差地別。

    文嵐看著齊白石的作品，很想買，但是又擔心買到假貨。但是不是擔心店家作假，而是掛名齊白石的假畫多得數(shù)不清。齊白石早在民國時期就名揚海外，且因為他是職業(yè)畫家，存世作品很多，與此同時蹭他名氣賣畫的人也很多，所以在民國時期假齊白石的畫就已經(jīng)泛濫了。文嵐看著眼前這幅蝦圖，似真似假，心里沒有一點底。

    “怎么啦，為什么怎么難以決斷？你袋子里的錢，全花光也沒有關(guān)系的?！标P(guān)博睿不能理解她的猶豫，以為她是擔心錢不夠。

    文嵐看了一眼店員，側(cè)過身俯在關(guān)博睿耳邊輕聲說道：“我聽說齊白石的假畫很多，我不確認這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買到假的，就太虧了。要不，我們多買點舊書畫吧，當保存文物好了。”

    關(guān)博睿接過畫，細細查看了裱件的材質(zhì)：“這畫應(yīng)該是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的，因為當時我看我爸他們裱過。你看，這痕跡就是當時人們裱畫時的特有習慣。當時，我們家有位非常親近的伯父非常喜歡這些，他們家開了書畫店，我有時候會在那邊學習。結(jié)合這畫的筆法綜合分析，這畫是真品的可能性非常高。齊老技法非常特別，他畫蝦之前會先把毛筆做一些特殊處理，畫下去的時候每一筆的筆觸都很明顯，墨色會稍微暈開。而且，他習慣在墨沒干的時候，在蝦頭部位再加一筆，蝦身透明，蝦頭通通。然后，兩道橫點出蝦的眼睛，就把蝦直接點活了。如果你要買齊白石的蝦圖，那么這張可以買?！?/br>
    文嵐覺得這話有言外之意：“那如果我不買蝦，但想買齊白石的畫呢。有什么好推薦的？”

    “齊老的畫，北京的和平畫店特別多。我五十年代初去的時候，和平畫店里面有超過一半的作品都是齊老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名家的作品也非常多，包括徐悲鴻、傅抱石、陳半丁、黃賓虹、李苦禪、黃永玉等。如果你感興趣，以后有機會，去北京和平畫店買吧?！?/br>
    關(guān)博睿覺得這里的好東西太少，不值得花費太多時間。

    文嵐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道：“可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去北京啊。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未來十年，很多書畫文物都將毀于一旦。你不是說你們的工資除了日?；ㄙM，基本都放著沒什么用嘛。如果是這樣，干脆，我們多買點以后肯定會升價的好東西。一方面，給哥哥jiejie攢點家底；一方面，盡可能多保存一點文化傳承資料?！?/br>
    關(guān)博睿點了點頭，要了另外三幅齊白石草蟲，又讓店員拿了兩幅山水。

    “齊老的工筆草蟲配寫意花草，也是別有一番韻味。你看，這白石老人的篆書，是不是跟植物很配？你可能不懂，齊老的山水講究寫意，用線勾勒，少皴擦，寥寥幾筆勾出無限的空間。如果以后你想學畫，多看名家作品，就會有所體會了。”

    “舅舅，干脆你再多挑幾幅，每人一幅山水一幅草蟲嘛。我這還有賣螃蟹的錢，你幫我另外多挑幾幅?！蔽膷箯亩道锬贸鲱A(yù)先準備的錢，一臉期待。

    “嗨，你這小家伙，這是買藝術(shù)品，你當市場買菜呢?！痹掚m這么說，但拗不過小家伙濕漉漉的眼睛，關(guān)博睿只得摸著鼻子，又挑了六幅齊白石。

    除了齊白石的畫作外，關(guān)博睿還買了不少民國時期書畫名家的作品，其中最貴的一幅是徐悲鴻畫的大幅奔馬，居然花了60元。一幅畫，約等于一個普通工人近兩個月的工資。所以，即便文嵐再求再鬧，關(guān)博睿也沒有再買徐悲鴻的作品。

    反而是黃賓虹他們的作品，異常便宜，居然才一元一張。關(guān)博睿問明白后世他們的地位，便不停手地挑了五十多張，把他認為比較出色的畫作一齊買下。

    書畫店的店員看傻了眼，再三確認，免得顧客事后后悔。

    文嵐故作天真地謝謝店員：“叔叔，麻煩幫忙打包得結(jié)實一點。我們很快就要搬家了，新家比較遠，我怕路上弄壞就可惜了。一次性多買點，我哥哥jiejie他們學畫的時候就不用怕找不到參考資料了?！?/br>
    店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頭找出材料，逐件卷起封好。

    估計，關(guān)博睿被人當成沒有原則地寵孩子的傻爹了。

    “同志，你這樣可不行，孩子還小……”

    一旁看完全場的中年男性眼里有羨慕有恨鐵不成鋼，想要開口勸幾句，被身旁的女子扯了扯衣襟，嘟囔了幾句，避開了去。

    至于被當成熊孩子的文嵐，此時的全幅心思都在那堆寶貝身上，根本沒心思理會旁人的小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那年代買書畫的人，其實很少。

    我爺爺買了一套四大名著給我曾祖父解悶，被老家的親戚說了大半年。

    ☆、瘋狂購物

    出了書畫店，關(guān)博睿立刻拉著文嵐快走幾步，繞進小巷里。

    避開人潮，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兩人躲進如意門，把布袋子里的書畫全部存在空間里。

    看見散落一地的書畫，總覺有點美中不足，關(guān)博睿決定還是得再去一趟市里最大的一家信托商店。

    華博信托商店位于市中心商業(yè)街，具備外事服務(wù)屬性，是市里唯一可以供應(yīng)外賓的舊貨商店。因為這種特殊性，市里其他信托點收購回來的特殊商品，基本都會匯集到這里進行銷售。除了常見的日用舊貨外，還有鐘表、高級衣料、高級布料等罕見物品。另外，開設(shè)了工藝品和瓷器專柜，專門出售工藝品、裝飾用品、古玩、玉器和一些硬木家具等。

    這次，兩人徑直走到售品部，先從用品看起，為將來的探險生活多買一份保險。

    鑒于最長出現(xiàn)的開門地點是大海，所以，關(guān)博睿打算盡量選取一些合用的漁網(wǎng)魚簍之類，除此之外防身武器也是必備選項。

    轉(zhuǎn)了一圈，關(guān)博睿挑中了一個樟木箱子、兩副皮手套、幾張油布、匕首、魚鉤、漁網(wǎng)、魚籠、魚簍和一些小工具，另外還給家里添購了一臺小收音機和一些電機設(shè)備。

    文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一個精致的木制梳妝盒，戀戀不舍。

    關(guān)博睿一把抱起文嵐，壓低嗓音說：“我們的錢有限，那個梳妝盒木質(zhì)普通，做工一般，不值得收藏。你要是喜歡那些老家具，以后我們遇到好的，再買就是了。”

    “可是，那個看起來很漂亮，而且它能夠翻起來當化妝鏡呢。我那個時代都沒有這種精致的梳妝盒，全是清一色的工業(yè)制品。”這種純手工的工藝品后世越來越少見，文嵐依舊有點愛不釋手。

    關(guān)博睿有點錯愕，對于時代差距實在始料未及，見文嵐那癡纏模樣，忍不住扶額嘆道：“孩子，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是在61年。你說的那所謂稀罕貨，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一點都不稀奇?，F(xiàn)在新一代的年輕人嫌棄它老土都不想要，結(jié)婚時更愿意要鐵的、鋁的家具呢。好啦，女孩子都愛美，我能理解。我會記住你喜歡的款式，以后一定替你找個用料好做工精細的，留著給你以后慢慢把玩。走吧，我們?nèi)タ催@有沒有什么值得上手的古玩。你別忘了我們今天過來的初衷，那些不為人珍惜的易碎易壞文物，無知之人毀壞就實在太可惜了?！?/br>
    “對哦，我們快點挑，別讓mama他們等久了。”一提起正事，文嵐馬上不再掛念梳妝盒，恢復(fù)了理智。

    此時國內(nèi)的文物市場雖然不是處于最低谷，但也一直沒有從低潮期爬出來。

    俗話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

    現(xiàn)在亂世剛過，盛世沒來。國內(nèi)遍地古玩，卻找不到識貨之人，空悲切。無數(shù)珍寶，滿面塵灰煙土色，流落在外無人知曉。

    此時，國內(nèi)文物愛好市場嚴重萎縮，很少國人光顧。由于種種原因，人們對于任何稍微偏離社會主義道德的行為，都歸結(jié)為資產(chǎn)階級個人主義，包括和異性交往密切、婆媳關(guān)系不和諧、愛美、“過于”愛干凈等。當時，“正確”行為的范圍相當狹窄，人們有意無意地與旁人保持一致，避免與眾不同。

    所以，60年代開設(shè)的文物商店主要是面對訪華外國人，以文物換取外匯，支持國家建設(shè)。可惜，一方面，國人不懂那些文物的價值；另一方面，國外文物愛好者也根本沒有意識到東方文物的珍貴之處。因此，通常情況下，那些文物都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外銷境外，換回不堪一提的外匯。

    二戰(zhàn)后，世界的話語權(quán)掌握在以白種人為主的西方人手中，世界經(jīng)濟發(fā)展動力主要在米國和歐洲，即便剛剛發(fā)家的菊刀國人在世界上也是沒有什么聲音。當時菊刀國留學生到米國留學，第一次看見米國白人做體力活，滿眼的不可置信。因為，在菊刀國，當時的白人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在這樣的背景下，世界收藏品主要以希臘文化為主軸，歐洲藝術(shù)為主導(dǎo)，東方藝術(shù)在當時屬于亞文化，大部分人還是以獵奇的心態(tài)看待東方世界。

    所以，無論是玉石、傳統(tǒng)字畫，還是中國古玩，其實都賣不出什么好價錢。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70年代菊刀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后才慢慢有所改變，90年后隨著我國人們逐漸富裕起來后，收藏界參與人數(shù)驟然增多，東方文物和傳統(tǒng)字畫的價格才逐漸水漲船高。

    一轉(zhuǎn)到隔壁房，便看到灰色水泥屋里堆滿了各種老舊家具，其中不少看起來應(yīng)該是明清家具。家具造型精美，格調(diào)典雅，工藝技術(shù)精良。家具多是清漆，木色紋理突出，明快簡約的風格明顯。另有一部分家具上鑲嵌了許多玉石、螺和景泰藍等，非常富麗堂皇。

    “舅舅，這些是明代家具還是清代家具？你分得清它們的材質(zhì)嗎？你看，這個茶幾上面還用貝殼鑲出一副花呢，咦，這是牡丹，還是芍藥??？”

    眼前的家私精美絕倫，文嵐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關(guān)博睿眼睛朝天眨了幾下，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姑娘，那不是茶幾，是榻幾，是放在床榻上面的。我知道你對這些感興趣，回頭我給你找?guī)妆緯?，讓你深入學習?！?/br>
    文嵐小臉通紅，但依舊仗著殼子小，繼續(xù)不害臊地低聲說道：“后世，黃梨木、紅木家具價格驚人。80年代后，國內(nèi)大量明清家具外流，國內(nèi)有識之士根本無力阻止。境外古玩商低價橫掃全境，江浙晉陜等地舊宅里的明清家具被一掃而空。舅舅，真的、真的、很可惜呀。”

    最后幾個字，字字句句真情實感，停歇和加重語詞助詞都不足以表達文嵐的遺憾。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shù)，緣起緣滅，有緣人自然能得有緣物，我們不可能樣樣周全。”關(guān)博睿倒不覺得有什么奇怪，清末流失的珍奇異寶可不在少數(shù)。

    “可是，如果……”

    “沒有如果，有人的地方，自然會對同一樣物品有不同的認知，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定律。你也別想著自己買下來存著，因為，我們絕對做不到。一，我們沒有那么多錢。二，我們沒有地方存放。所以，你只能在能力范圍之內(nèi)，盡量做自己能做的事情。”關(guān)博睿根本不為所動。

    “唉，好可惜啊。”文嵐朝著舊家具們揮揮手，轉(zhuǎn)向旁邊的文物古董區(qū)。

    一進門，便是一溜的玻璃柜臺。里面擺著玉的、翡翠的古件，后面的貨架上面擺形狀大小、圖案款式各不相同的瓷器，另一個貨架上還擺著許多白銀的水煙袋和大大小小的精美鼻煙壺等。至于中國古書古畫，更是可憐，冷冷清清，凄凄慘慘，龜縮在柜臺一角，乏人問津。

    文嵐趴在柜臺，透過玻璃去看里面的古件。戒指、扳指、手鐲、墜子、手鏈，各有各的精彩。各種把玩小件，根據(jù)材質(zhì)和藝術(shù)含量，幾毛到幾塊錢不等，基本就沒有過百元的東西。任何不含金銀的飾物，價格都低得嚇人，讓文嵐有種遍地撿黃金的錯覺。

    這種在后世看來不可置信的低價，在當時卻是常態(tài)。因為這年頭大家的收入基本固定，除了雙職工家庭相對寬裕一點，其他人家都不寬裕，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算計手里的錢糧過日子。有些人家收入少的，時常寅吃卯糧，月底跑去糧店預(yù)支下個月的口糧，發(fā)了工資先結(jié)清上月欠款，到了月底又借新債。在這種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閑錢的年代，誰也不可能有心思去買些不能吃不能用、只能單擺著好看的老物件。所以，國內(nèi)的文物市場很長時間都發(fā)展不起來。

    一尊玉質(zhì)的坐姿彌勒佛，兩個肥碩的大耳垂在肩頭，袒胸露腹，笑容可掬，身上袍帶飄逸。玉質(zhì)通透，造型優(yōu)美，刀工精良。一看價格，居然才區(qū)區(qū)40元。

    文嵐扯了扯關(guān)博睿的手，兩眼放光，滿懷期待，就像掉進米缸里的小老鼠一樣。

    關(guān)博睿摸了摸文嵐的頭頂，安撫道：“你先看看哪個喜歡，我買給你。其他的，等我仔細看過再決定。”

    關(guān)博睿把買好的箱子等物擺在一旁，讓人把墻上的那幾幅舊字畫取下來，細細查看。

    中國傳統(tǒng)字畫，說實在話，文嵐其實不懂欣賞，于是，她便繼續(xù)看那些漂亮的玉石。忽然，一個綠色墜子映入眼簾。墨綠的墜子，用橙色繩子拴著，上面是一顆渾圓透亮的紅色珠子。奇怪的是墜子呈不規(guī)則狀，下方看起來有點像手指。墜子油亮油亮的，可最上端卻有一層類似黑色污漬的東西，看起來有點不太協(xié)調(diào)。

    “舅舅，你看那個墜子造型是不是挺特別的？”文嵐指著那個奇怪的墜子說道。

    關(guān)博?？戳艘谎?，便指著墜子招呼道：“師傅，麻煩幫我拿出來，讓我看一下。”

    拿到墜子，關(guān)博睿用手摸了一圈，然后透過光線旋轉(zhuǎn)查看有無瑕疵。

    文嵐也湊了過去，發(fā)現(xiàn)那墜子質(zhì)地細膩，通透清澈，顏色非常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