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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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油紙包了沒有?” “呃,沒有,我就用信封這樣裝著,擺在布料的上面?!?/br> “誒呀,這可不行。4月開始,雨水慢慢就多起來了,我回去路途遙遠(yuǎn),萬一碰上下雨可就糟糕了。不過,沒事,我今晚回去,再用油紙裹起來就行了?!?/br> 馮載寧不好意思地捏著耳垂道歉:“唐叔叔,對不起,我太粗心了。幸好有你提醒我,否則就麻煩了?!?/br> “沒事,你還年輕,沒在外面走動過。這些小事,一時想不到,也是非常正常的。我們這些老油條,泥里沙里滾出來的,吃得虧多了,自然知道得多一點?!碧撇块L指了指右側(cè)的關(guān)博睿,“要說厲害,還是你關(guān)叔叔厲害。他可是當(dāng)年西南聯(lián)大的物理高材生,精通多門外語,自己上陣能射擊,下了陣地什么槍支彈藥都能修能整?!?/br> “嗨,老唐,你可別在孩子們面前這樣夸我,把我臊得臉通紅。早兩年,你還嘲笑我的槍法,說你閉著眼睛都比我打得好呢。拜托,唐大哥,給我留點面子。就我這樣的,那能跟你們這些真正在戰(zhàn)場拼殺的軍容相提并論呀。沒有你們在前面沖鋒陷陣,我們也造不出一點槍支彈藥?!标P(guān)博睿側(cè)身與馮載寧說道,“你父親才是真正的英雄。你父親當(dāng)年轉(zhuǎn)戰(zhàn)中原,歷經(jīng)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抗美援朝,因為擅長打硬仗而三軍聞名。跟你父母相比,我們都不值一提?!?/br> 一路閑聊著到了馮軍長家中,莫阿姨熱情地迎出來,好茶好酒全到端了出來。連文嵐也被塞了一個糖果盒子,坐在藤制沙發(fā)上,閑吃陪聊。 那晚的菜式,文嵐都印象不深。反倒是馮軍長出人意料的溫文爾雅,莫阿姨熱情之余盡顯強者風(fēng)范。載瑜jiejie更是集父母之長,長相明艷,體態(tài)大方,舉止得體。他們一家人的言行舉止,完全符合文嵐對第一代創(chuàng)業(yè)者的認(rèn)知。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回宿舍的路上,文嵐依然喋喋不休:“爸爸,我以前以為這些大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比較嚴(yán)肅,身邊應(yīng)該有保姆或者勤務(wù)兵之類的人照顧,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呢。想不到,馮伯伯,莫阿姨,那么高的職位,居然買菜做飯全部自己動手。而且,他們說話做事,一點架子都沒有,平易近人?!?/br> “是啊,所以,他們才會得到廣大官兵的愛戴啊。不過,其實,我們國家很多領(lǐng)導(dǎo)都是這樣嚴(yán)于律己,自己帶頭做表率,然后才嚴(yán)格要求下面的人遵守相關(guān)規(guī)定。別的不說,我們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同志也是這樣的?!?nbsp;李哲聞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唐部長,“老唐,快講講當(dāng)時你去見陶書記申請卡車的事?!?/br> “說就說唄,又不丟人?!碧撇н^文嵐,給她講當(dāng)時的故事。 “1956年,解放牌汽車出廠后,供不應(yīng)求。我們軍區(qū)人多,地盤大,物資運送極不方便。當(dāng)時老政委就唆使我去找陶書記打報告申請新汽車。那時候,我才30歲出頭,常年打交道的領(lǐng)導(dǎo)最多也不過是軍旅一級的,陶書記可是我們中南局第一書記,這級別也差太多了。我就打了退堂鼓,說我一小兵,貿(mào)然上門求助,實在太奇怪了。老政委勸我說,你們都是湖南人,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好溝通?!?/br> 關(guān)博睿補充了一段趣聞:“當(dāng)年,不費一槍一炮就和平解放新疆,百萬百姓免受戰(zhàn)爭之苦,全靠湖南話。那時候,國民黨新疆警備總司令元陶峙岳是湖南寧鄉(xiāng)人,我們這邊的代表王震將軍是湖南瀏陽人。兩軍對壘,談判使用的官方語言是湖南話。我們國家的人,鄉(xiāng)土觀念重,老鄉(xiāng)之間好說話。當(dāng)然,語言溝通無障礙,本身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br> 唐部長笑著說:“對的,我們老政委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他還全我說,你看,國共戰(zhàn)爭期間,湖南話成就了不少美談。如果你能用湖南話,給我們軍要回50輛大卡車,那也將是一段佳話呀。小唐,你去試試嘛,成功了自然好,失敗了也沒人怪你。” 文嵐聽得津津有味,連忙用上周伯通傳授的技巧:“后來呢?” “后來啊,我猶豫了很久,最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找到了陶書記家里。那是星期天的傍晚,我忐忑不安地敲響了陶書記家的大門。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像陶書記那樣位高權(quán)重的大領(lǐng)導(dǎo),居然會這么熱情地接待一個素未謀面的小老鄉(xiāng)。陶書記問明白我還沒有吃晚飯,便喊了曾大姐給我下碗面,還特意叮囑給我加個雞蛋。那碗雞蛋面真的超級香,跟我們平時吃慣的大鍋飯完全不是一回事。曾大姐見我滿頭大汗,給了我一條白毛巾擦汗,還讓我盡量吃,鍋里還有。” 李哲聞撇了一眼:“就這碗面條,我們來來回回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幾天,老唐,見人就說,還詳細(xì)地描繪那晚面有多香,那雞蛋有多嫩。弄得我們幾個垂涎三尺,各個都想弄完雞蛋面來吃吃。那個月,我們幾個約著吃了幾次小灶,工資花多了不少?!?/br> 唐部長抱著文嵐,轉(zhuǎn)向另一條道,繼續(xù)講后面的故事:“吃完面,陶書記問我申請那些卡車詳細(xì)理由。我對部隊里的裝備了如指掌,各種數(shù)據(jù)倒背如流。我把各項數(shù)據(jù)一一擺出來,闡明每次部隊轉(zhuǎn)運真的非常不方便。陶書記握著我的申請,不時補充一些數(shù)據(jù),問我一下細(xì)節(jié),然后告訴我申請基本沒有問題。稍后,指標(biāo)就會下到軍區(qū)。我回去之后,才知道我申請了50輛卡車,可陶書記根據(jù)我們的情況,特批了100輛卡車。那段時間,我走路都是飄的。哈哈,可羨慕壞了其他兄弟部隊的人了?!碧撇f得眉飛色舞。 “就是,就是,你都不知道那段時間老唐多討人恨,其他部隊的軍需官和作戰(zhàn)參謀們都恨不得給他罩上麻袋狠狠揍一頓了?!?nbsp;李哲聞趁機又插了一句。 唐伯伯連忙叫屈:“我哪有,我只不過說了幾句幸好我小時候是在衡陽外婆家長大,會說衡陽話。我又沒有說謊,我換成衡陽話后,陶書記真的特別開心,連連說很久沒有遇到說同一種家鄉(xiāng)話的老鄉(xiāng)了。我根本就沒有顯擺好吧,你別在孩子面前詆毀我?!?/br> 上樓前,李哲聞接回女兒:“老唐,你別忘給要給小寧的信件包上一層油紙啊?!?/br> “我記得呢,我才喝了兩碗酒,沒醉糊涂了。說起來,你怎么少喝那么多酒啊。往常,沒有兩碗酒,你可不下桌子的?!碧撇蜷_房門,“算了,到了,你要不要進來監(jiān)工?。啃∥膷?,進來玩一會兒吧。伯伯這有用彈殼砌成的坦克、汽車和飛機,你看你喜歡哪個,伯伯送你。” “你還有多少,快拿出來給我看看,我挑兩個給我閨女。誒,別,你快把油紙拿出來,我們先把信封好?!?nbsp;李哲聞蹲在墻角,拉開拉鏈,找到了馮載寧寫好的信件。 唐伯伯拉開抽屜,扒拉出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抽出一張油紙遞給李哲聞:“既然你都動手了,干脆你幫我包好吧。文嵐,你看,這些小汽車什么的,你喜歡哪個?” 黃銅彈殼擦得锃亮,明顯看得出唐伯伯一定時不時把這些小模型拿出來擦拭??茨悄?,說不定是唐伯伯專門拼裝給兒女的禮物,文嵐當(dāng)然不能奪人所好。 可長輩的好意,就這樣直接拒絕,似乎也不太合適。 文嵐不動聲色,拿起一個小坦克,趁機將桌面和抽屜里面掃視一番。 忽然,一疊整整齊齊的信札,吸引了文嵐的注意力。 文嵐指著信封上的舊郵票:“伯伯,我喜歡那些漂亮的郵票,你可以送些舊郵票給我嗎?” 唐伯伯滿臉不可思議:“這些郵票已經(jīng)用過了,不能拿去買糖果的,不能再用了。你不喜歡這么嗎,我這還有小手槍,嗯,你……” “伯伯,這些郵票真漂亮,就像一幅畫一樣,每一張都是一個故事。我喜歡這些漂亮的東西,伯伯你可以送些舊郵票給我嗎?”文嵐指著抽屜里面那些信封,眼睛亮晶晶。 李哲聞湊了過來:“這張建國十周年的郵票,我也有。買了還沒用過的,全新的,回去我就拿給你?!?/br> “不用,我就見這些郵票漂亮,想收藏起來,就像jiejie他們喜歡收藏糖紙一樣。爸爸,你的舊郵票也在嗎?可以找出來送給我嗎?”文嵐指腹摸著唐伯伯拿出來的那些舊信封,愛不釋手。 “有啊,就在我抽屜里面,你要哪張就拿哪張吧?!?nbsp;李哲聞見女兒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封信,“你喜歡哪張,我?guī)湍闼合聛?。這些都是你唐伯伯的家書,一紙家書值千金,我們拿點舊郵票就好了,信封還得給你唐伯伯留著。” 唐伯伯連連擺手:“小事,信紙留著就行。孩子喜歡什么,就拿什么,我這也沒有什么好東西?!?/br> 文嵐見筆筒里插著剪刀,便拿起剪刀想剪信封。 還沒動手,剪刀便被李哲聞一把搶了去:“你個小孩子,別亂動危險的東西。這么大的剪刀,很容易弄傷手的。你要那些,爸爸幫你剪。” 文嵐翻著那疊厚厚的信件,把品相比較好的郵票全部挑了出來。李哲聞逐件拿出來,避開里面的信紙,小心翼翼剪下郵票那一角,堆在一旁。 唐伯伯見文嵐真的喜歡那些舊郵票,便打開旁邊的一個大餅干箱,把里面成捆的舊信全部拿出來,堆在一旁,任由文嵐挑選。 唐伯伯可能長期以來就有保管書信的習(xí)慣,部分解放前與朋友的來信依然完好無損,上面的前朝郵票畫風(fēng)與后世截然不同。 文嵐越挑越興奮,53年的保衛(wèi)世界和平,萬里長征二十周年,中蘇紀(jì)念郵票,通通拿下。部分年代久遠(yuǎn)的郵票因為保管不善,有些已經(jīng)缺損,有些沾滿指模,十分可惜。文嵐想了又想,還是不忍拋棄,全部選擇拿下,收入囊中。 解放初期的郵票,大多是名家設(shè)計,訓(xùn)練有素的雕刻工作者在鋼板上精確雕刻出與郵票大小的一樣的畫面和文字。 自59年后,為了追求色調(diào)豐富,我國開始大量使用影寫版印刷郵票。 用放大鏡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郵票上面的圖案和文字清晰,單色專印,無套色網(wǎng)點,顏色鮮亮明快。 每一張郵票,就是一件小小的藝術(shù)品。 作者有話要說: 貿(mào)然找上門,利用老鄉(xiāng)關(guān)系當(dāng)面遞交增購汽車指標(biāo)申請書,這事是我爺爺自己的故事。 因為陶鑄夫妻給我爺爺留下的印象真的非常好,所以,我爺爺對陶鑄后來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懷。 我爺爺曾給我看過一張剪報,上面就是陶鑄與曾志的女兒陶斯亮寫得《一封終于發(fā)出的信》。許多年后,我依然記得那個午后我爺爺給我講述這段故事時,眼睛里滾動的淚水。 ☆、寒夜悲鳴 見文嵐真的喜歡那些花花綠綠的舊郵票,李哲聞回到房間,便把自己的舊信全部找了出來,堆在桌子上。 文嵐兩眼直發(fā)光,李哲聞大手一揮:“你過來挑挑,喜歡哪個剪哪個!明天爸爸再幫你去找新的,我們軍營別的不說,舊郵票肯定多得很?!?/br> “謝謝爸爸!”文嵐兩手一合,“那,我全部都要!” “全要?這很多重復(fù)的,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李哲聞大吃一驚。 文嵐的小腦袋重重一點:“嗯,都要。jiejie喜歡收藏糖果紙,一定也會喜歡這些郵票的。等我回去之后,把郵票整理出來,哥哥jiejie每人一套,人人有份,永不落空?!?/br> 話說到這份上,關(guān)博睿也不好意思反對,只得也拿著一把剪刀,認(rèn)命地坐在書桌前面。 李哲聞與關(guān)博睿兩個大男人,分坐在書桌兩端,手持黑色大剪刀,小心翼翼地幫文嵐剪郵票。 文嵐殷勤地為兩人倒水,清理掉落的碎紙片,拿厚衣物,忙得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關(guān)博睿見文嵐難得一見的獻殷勤,只覺得好笑:“行了,你別忙活了。你乖不乖巧,我們都會幫你把郵票整理好的。嗯,你在這晃來晃去的,轉(zhuǎn)得我頭都暈了。文嵐啊,你今天也坐了很久的車,應(yīng)該累了,要不,你洗洗先睡吧?!?/br> “不用,我還不困。爸爸,要不,我給你捶捶背吧?!蔽膷拐驹诖采?,攀上李哲聞的后背,試圖為父親舒緩一下肌rou,消除他的疲勞。 李哲聞身子一側(cè),反手抱住文嵐,把她放回床上:“這些都是舊信封,到處都是灰塵。萬一掉進你眼睛里,可就麻煩了。你看,我們剛剛從你唐伯伯那邊拿了這么多郵票回來,要是你還不想睡覺,那就先整理一下這些郵票,怎么樣?” “那好吧。辛苦您了,爸爸!謝謝您,舅舅!”文嵐鞠躬道謝后,握著一疊舊郵票,蹲在地板上玩連連看游戲。 建黨三十周年紀(jì)念,三張,放24號位;第一個五年計劃,兩張,在3號位;東漢文物系列,放一17號位;這張開飛機的,好像也有,嗯,在12號。 咦,這張□□,好像跟之前那張有點不一樣呢。 寬闊的廣場上空,縷縷光線從云彩之中照射出來,霞光萬丈。文嵐把兩張□□郵票并列放在一起,發(fā)現(xiàn)一張城樓上面的云彩稍微有點暗淡,另外一張則明顯亮堂許多。 文嵐舉著兩張郵票,啪啪跑回書桌旁:“你們快看看,這兩張郵票的編號一模一樣,可是顏色卻完全不同。有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李哲聞掃了一眼:“這個,我一竅不通,我連這些編號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不過,大家的郵票基本上都是郵局購買的,應(yīng)該沒有假郵票。這兩張郵票顏色不同,可能是不同批次印刷的緣故吧。” “郵票不在郵局買,還能在哪里買?”這有觸及文嵐的知識盲點,讓她忍不住多問幾句。 李哲聞把剪下來的郵票放在桌面,隨口答道:“很多人把郵票當(dāng)成零錢,可以拿去買東西,也可以拿來交換。只要不破不壞,大家一般都這樣交換來交換去的。各種郵票,在我們這很常見。我記得,應(yīng)該是53年的時候,當(dāng)時郵電部還專門給我們印制了一批軍用郵票。那時候,我們每個月都可以發(fā)2枚郵票,專門用來寄信。有些人用不上,就拿郵票換其他用品。后來,據(jù)說有人向上面反映,說是我們的郵箱在沒有使用代號的情況下,如果固定使用軍用郵票,容易泄密,容易被敵特份子注意到我們的部隊調(diào)動情況。所以,那些軍用郵票全部停發(fā),大家就去外面買郵票了?!?/br> “哦,這么特別?那些軍用郵票,爸爸,你手上還有嗎?”文嵐兩眼亮晶晶,十分期待一睹這從未聽說的軍用郵票的風(fēng)采。 李哲聞放下剪了一半的信封,拉開抽屜,找出早年的筆記本,翻出七張郵票:“我記得當(dāng)時就是這樣一套三張的,你看,橘紅色、紫色和藍(lán)色。三種都齊了,喏,給你玩吧。” 那三種專用郵票上面印有“軍人貼用”、“中國人民郵政”、“800元”字樣。圖案清一色都是八一軍徽,區(qū)別只是底紋顏色不同而已。 “爸爸,你不是說每個人一個月只有兩張嗎,你這怎么有那么多?”文嵐小心翼翼地將這七張?zhí)厥忄]票放進油紙里,妥善地保管起來。 “哦,因為當(dāng)時下面很多士兵都省吃儉用,從自己嘴里摳東西,補貼家里。所以,很多人就希望把這些郵票拿來換錢?!?nbsp;李哲聞拿起一個新的信封繼續(xù)剪著郵票,“剛解放時,我們部隊屬于供給制。從衣服被褥,到牙膏、牙刷、衛(wèi)生紙,一點一滴,全部由國家包辦。那時候我們不發(fā)工資,只發(fā)零用錢,所以,一個人每個月只有折合成現(xiàn)在大概一塊多錢的現(xiàn)金。有很多士兵家里是農(nóng)村的,都想多換點現(xiàn)金,寄回家里補貼家用。那時候,家里的開銷有你媽管著,我的零花錢就真的是零花錢,所以手頭比較寬裕。誰要跟我換都行,我一般來者不拒。一來二去的,就換了不少郵票在手上。后來,怕真的因為郵票泄密,我就把不同的郵票混著用。這些是當(dāng)時的漏網(wǎng)之魚,放著,就忘了。有時候東西多了,隨手一放,回頭自己再用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放了一張兩塊錢在里面?!?/br> “老爸,你真是個馬大哈。這跟錢相關(guān)的東西,你也都能忘了。幸好沒有讓你帶孩子,說不定你帶著孩子出門,回頭就忘了孩子?!蔽膷谷滩蛔⊥虏鄣?。 “嗨,這哪能呢,你爸沒那么笨。我只是事情多,不太惦記這些小事罷了。你不知道,我們平時不用錢買東西,尤其是剛建國那段時間,大家真的對錢都沒有什么概念。800元一張郵票,2500元一斤鹽,錢就像流水一樣,花了就花了。你年紀(jì)小都不知道,54年改成工資制后,我們就聽說很多人花錢沒個準(zhǔn)數(shù),經(jīng)常工資發(fā)下來不到月底就花得精光,每個月月底就到處賒賬。我也是被你媽念叨得多了,才對錢有那么一點概念。后來,我調(diào)來這邊后,每個月一發(fā)工資就把一半工資先匯給你媽。每半年,把手頭上省得錢再攢攢,一起匯過去讓你媽湊個整數(shù)一起存著。我這人吧,對錢沒有什么感覺,讓你媽管著家里賬務(wù),我更省心?!?/br> 李哲聞這甩手掌柜做得那叫一個心安理得,絲毫不以為恥。 這讓關(guān)博睿忍不住說他幾句:“萱妹以前對錢財也沒有什么概念,也是結(jié)婚養(yǎng)家之后才慢慢練出來的。沒有辦法,你們兩個養(yǎng)著這么多個孩子,怎么也得有個人管著家里那一攤事啊。你不管,萱妹肯定得管,要不然,這日子還怎么過下去啊。像你這樣,見人家老伯穿得破破爛爛,你就脫了自己的毛線衣,送給人家。見孩子讀不起書,掏空自己口袋不說,連手上的手表都擼下來送人。你說你這樣子,家里的日子還怎么過?” “瞧你說的,我有那么傻嗎?那是以前,以前,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們都是相應(yīng)國家號召,購買國債,積極參加儲蓄,支援國家建設(shè)?,F(xiàn)在,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一元錢也是錢,可以聚少成多,集腋成裘,匯集成流淌不息的滾滾資金泉。每個人儲蓄一元錢,每個就能建成鐵路1204公里,或者建成年產(chǎn)十萬紗錠的紡織廠32座。你看,這些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了?!?nbsp;李哲聞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連忙自證。 關(guān)博睿撇開頭,不想看他那蠢模樣。 文嵐笑得合不攏嘴。 因為,李哲聞剛剛背的那些都是銀行儲蓄宣傳海報上面的經(jīng)典廣告詞。 建國后,家家戶戶過得都是緊巴巴的日子。那時候,人們的日常收入除了應(yīng)付吃穿住行,就很少有閑錢。所以,30年間,我國居民儲蓄率始終在低水位徘徊。即便是到了1978年,人均儲蓄余額也不過只有區(qū)區(qū)21元。在這種情況下,建議老百姓從牙縫里省出一元錢,響應(yīng)國家號召,積極儲蓄支援建設(shè),是那個時代銀行永恒的旋律。 當(dāng)然,許多老一輩人吃過前朝的虧,見過貨幣貶成廢紙的慘狀,很多人并不相信銀行,寧愿把錢按照□□慣藏在瓦罐埋在家里,也不愿意把錢拿去存進銀行。只有城市居民或者說像關(guān)李兩家這種有文化的人家,才又有閑錢,又愿意把剩余資金存進銀行。 見李哲聞的窘態(tài),文嵐急忙轉(zhuǎn)移話題:“舅舅,您平時看報紙雜志比較多,您對這郵票的發(fā)行有印象嗎?” 關(guān)博睿仔細(xì)查看了一番那兩張□□郵票,也沒有找到什么頭緒,就把郵票交還給文嵐:“我對這些沒有什么研究,想不起為什么。如果這兩張郵票編號和紋路完全一樣,顏色卻不同,要不然就是錯版印刷,要不就是其中一張是后來的再版。你也是收來玩的,就別管那些了。我們在這幫你剪郵票,你自己先玩一會吧。” 反正,文嵐本來也沒想著靠這些郵票發(fā)家致富,所以也就沒有繼續(xù)深究下去。 文嵐裝了半盆水,把郵票分別泡進水里。信封殘片慢慢被水浸濕,與郵票漸漸有了縫隙,逐漸開始脫離。那些前朝老信封,率先功成身退,與郵票們告別,一刀兩斷。文嵐把那些已經(jīng)浸透的郵票與信封做徹底的分離,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郵票貼在爸爸的長凳子上面晾干。 正當(dāng)大家專心致志地做手工的時候,走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門被推開了,唐伯伯氣喘吁吁地叫道:“老李,出事了!小盧參謀家里出事了,他的情緒失控了,你快去看看?!?/br> “出什么事了?”李哲聞一邊系風(fēng)紀(jì)扣,一邊往外走。 “這事,說來話長,路上說?!碧撇咽稚弦化B舊信封和散落的郵票放在桌子上,“這些郵票留給文嵐玩,等伯伯再幫你找一些,回頭讓你爸給你帶過去。走了,老李,趕緊的,出大事了?!?/br> 關(guān)博睿與文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裹上外套,套好棉鞋,關(guān)燈,關(guān)門,走人。 茫茫夜色中,前面兩個穿軍裝的熟悉身影,正匆匆下樓,跑步前進。 “老魯呢,趕過去了沒有?” “老魯今天早上不是去市里了嗎,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我過來的時候,老胡、劉參謀和古參謀已經(jīng)趕了過去,估計現(xiàn)在正在陪著小盧呢?!?/br> 關(guān)博睿舅甥沖到后面的宿舍樓,一樓中間的幾個宿舍全亂了套。 “啊,放開我!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