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工具人，也是有自己的顧慮的。

    雖然，對于這些長輩而言，似乎沒有人在意。

    ☆、東方公主

    1872年12月23日，李鴻章上折請求開辦輪船公司，三日便獲得批準(zhǔn)。

    為了建立自己航運公司，李鴻章利用私人關(guān)系，動員蘇浙、湖北、江西、上海和天津一帶的地方官，籌集大量資金，創(chuàng)辦了輪船招商局。

    當(dāng)年，關(guān)博睿祖上和金老爺子的祖父，礙于人情，慷慨投資，投入了大量資金。

    出乎眾人的預(yù)料，輪船招商局盈利極其豐厚，三年就獲利超過1300萬兩白銀。

    實力壯大后的輪船招商局，很快把主要競爭對手，包括英國的太古輪船公司和美國的旗昌招商局?jǐn)D兌得難以生存。

    嘗到甜頭的關(guān)博睿和金老爺子家族，開始積極參與現(xiàn)代商業(yè)，賺取大量利潤。

    即便改朝換代，關(guān)博睿和金老爺子兩家依然積極參與招商局開設(shè)的各項投資。

    關(guān)博睿和金老爺子兩家的商業(yè)版圖不斷在擴張，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1932年中正主席采用定期收購股票把招商局收歸國有。

    作為一只本來能下金蛋的雞，招商局變得弊端百出，陷入經(jīng)營困局。

    關(guān)博睿和金老爺子兩家都不愿過多參與政治，便逐漸賣出股份，投資其他實業(yè)。

    當(dāng)年，換回的大量現(xiàn)金，關(guān)博睿和金培信兩家選擇存放在幾家大型跨國銀行。

    不想，建國后，中西對峙情況日益加劇，跨國銀行撤出境內(nèi)。

    關(guān)博睿和金老爺子兩家部分賬戶失去聯(lián)系人，變成了一張廢紙。

    從金老爺子踏上香港土地那一刻，便開始聯(lián)系當(dāng)年幾家銀行在香港的負(fù)責(zé)人，追查兩家睡眠賬戶資金情況。

    可惜，時過境遷，對方借口資料散落，遲遲不愿給予正面答復(fù)。

    也許，就如金老爺子手中那份來自德國的存款賬戶一樣，沒有人會記得金昶珍的外祖父母的存在，一如消失在歷史長河的那些被迫害的人，一如那些沒有主人的賬戶一樣。

    只要不明說，只要不追究，只要推脫開去，那些賬戶里的資金就可以變成那些金融機構(gòu)的營業(yè)外收入，變成意外之財。

    誰也沒有想到，時隔20年，居然還有隱秘賬戶的主人再次找上門來。

    香港人，英國人，美國人，不同頭銜的人見了個遍，卻沒有一個人能給予一個準(zhǔn)確的答復(fù)。

    分公司的人，永遠非常有禮貌地道歉：“不好意思，金先生，這事情實在太過久遠，我們這也解決不了。不過，您放心，我們已經(jīng)把事情上報到總公司。我們相信，應(yīng)該很快就會正式的回復(fù)。麻煩您耐心等候！”

    “你們上次說一個星期就有答復(fù)，現(xiàn)在又讓我等。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

    對方依然程序式地彎腰致歉：“不好意思，這事不在我們的權(quán)限范圍之內(nèi)，我們也只能等上面的通知。給您造成不便，我們十分抱歉！”

    得不到正面解決方案的金老爺子，氣得暴跳如雷，卻又拿對方?jīng)]有辦法，只憋得自己徹夜難眠。

    幾位久經(jīng)商場的集團主管七嘴八舌地給金老爺子出主意。

    “我們可以請大狀研究一下有沒有以前的判例，如果有的話，就可以直接比照辦理。英美法系，是判例法，只有有先例可循，那么就后續(xù)的判決就必須要按照前例cao作?！?/br>
    “我們可以直接由米國那邊的律師團直接發(fā)律師函，公對公，讓專業(yè)人士去處理這事更方便。”

    “拖得時間越長，以后越麻煩。不如，請議員出面，或者請專業(yè)關(guān)說團體去cao作?！?/br>
    “現(xiàn)在媒體那么發(fā)呆，我們只要把事情搞大，引起關(guān)注。當(dāng)市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那么銀行方面肯定怕商譽受損，自然會積極出面處理這事?！?/br>
    “但是，文嵐小姐繼承得是米勒家的遺產(chǎn)，這里面涉及猶太家族被迫害，又涉及歐洲事務(wù)，估計真的一時之間解決不了?！?/br>
    “瑞士那邊說顧客資料保密，但是我們手上有賬號有印鑒，完全可以合法繼承?！?/br>
    “說是這么說，但是二戰(zhàn)被拿走的那些錢，有多少事情被埋在地下了呢。”

    金老爺子聽久了，耳朵里一直嗡嗡作響：“好了，麻煩是肯定存在的。但，這筆錢，我寧愿捐給真正有需要的人，也不會就這樣讓那些吸血鬼給吞了。行了，你們的意思，我清楚了。律師，毓蓉已經(jīng)在米國組建了專業(yè)律師團。至于你們剛剛說的輿論方面，你們又什么好的主意？”

    負(fù)責(zé)公關(guān)關(guān)系的裕副總拿出一張早已做好分析的圖表出來：“我們研究了一下，覺得最好直接由文嵐小姐出面，打造一個身世神秘的東方公主，一定能夠非常吸引眼球。東方、漂亮女孩、猶太、遺產(chǎn)，這幾個關(guān)鍵元素一組合，一定會非常轟動。只要運作順利，不管是遺產(chǎn)，還是睡眠賬戶，都應(yīng)該可以順利解決。說不定，我們還能給集團下面的品牌做一次大廣告?！?/br>
    一直安坐一旁充當(dāng)工具人的文嵐，聽了對方宏偉的宣傳計劃，不由地張大了嘴巴。

    紅彤彤的嘴唇拉薄，隱隱可以看到扁桃體，簡直可以吞下一個大鴨蛋。

    聽了專業(yè)人士的說明，文嵐才知道此時的米國對東方世界非常好奇。

    來自華國的魔術(shù)師，曾橫掃歐美，風(fēng)靡一時。

    許多急于出名的白人魔術(shù)師，用顏料涂黃了皮膚，穿上來自唐人街的傳統(tǒng)服飾，假扮來自遙遠東方大陸的魔術(shù)師。

    劇場，游樂場，來自東方人都不知曉的所謂“東方神秘人士”，比比皆是。

    荷蘭的外交家和小說家高羅佩，非常喜歡中國古代史，撰寫了一系列以狄仁杰為主角的偵探小說。而且，比較特別的是，在寫狄仁杰偵探小說時，他往往會用一兩個中國古代器物貫穿全書，或是作為主體，或是作為破案的線索。屏風(fēng)、古典漆盒、八卦圖、瓷瓶等，都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的小說里。

    其中，《迷宮案》里面的主要線索，就是以印香為主體的迷宮。印香，本來是僧人誦經(jīng)時所用的燃香，后來變成文人書房器具，成為一種生活品味的象征。高羅佩在小說中選用了一種叫做“虛空樓閣”的特色印香。這個四個古篆，通過設(shè)計，變成一盤印香。一方面，錯落有致的漢字形狀，制造出一種亭臺樓閣的效果。另一方面，印香被點燃后，煙霧繚繞，香味彌漫，映照出一種虛空樓閣的特殊意境。

    這《迷宮案》等系列小說，在西方世界非常成功。據(jù)說，阿加莎·克里斯蒂稱贊這本書充滿了少有的魅力和新鮮感。這個系統(tǒng)，更被多次拍成電視劇和電影，更被翻譯成多國語言，擁有大量同人小說。

    裕副總興奮地說：“屏風(fēng)、古典漆盒、八卦圖、瓷瓶這些，我們應(yīng)有盡有。如有必要，我們還可以在摩羅街或者荷里活道再多準(zhǔn)備一點。至于像“虛空樓閣”那種特色印香，我相信國內(nèi)肯定還有不少。清代《印香圖稿》里面介紹過的印香，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三種。有了這些作為噱頭，肯定有很多報刊雜志會對我們的采訪非常有興趣?！?/br>
    這話，果然十分準(zhǔn)確。

    術(shù)業(yè)有專攻，專業(yè)人士的認(rèn)知對輿論熱點的敏感度，遠超常人。

    富麗堂皇的高級套房內(nèi)，文嵐端坐在鋪著絲綢的沙發(fā)上，全身上下嚴(yán)格按照清朝郡主的旗服和珠寶，煞費苦心地以中國公主的身份出鏡。

    金家從舊仆中挑選了十五位侍從，全程陪護。

    能說會道的秘書小姐，充當(dāng)女管家，負(fù)責(zé)招待客人。

    精于察言觀色的女仆，伴隨著文嵐的一個簡單姿勢，及時替換服飾，更換食物，調(diào)整光線和香料。

    男管家輕輕一點頭，一水穿著中式制服的漂亮姑娘，靜默無聲地快速鋪設(shè)好下午茶糕點，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小巧可愛的花式糕點，美輪美奐的羊羹，精致可口的點心，香氣誘人的西式糕點，琳瑯滿目，裝滿了整整五層的茶點架。

    “哦，好q啊，實在太漂亮!”

    “真奢侈??！”

    “那，難道就是《迷宮案》寫得那些漂亮的印香？哦，實在太神奇了?！?/br>
    一片白光閃過，記者們的閃光燈一直沒有停歇。

    文嵐和裕副總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安下心來，緩緩翹起嘴角，露出最可愛笑容，擺好姿勢，面對記者們層出不窮的提問。

    文嵐按照團隊擬好的答案，帶著沉重的珠寶首飾，撐出了一副來自神秘古國的皇室后裔的高貴莫測的模樣。

    好不容易熬到記者們心滿意足地離開，文嵐可以解下首飾，啪地攤在大床上。

    文嵐哼哼唧唧的平躺著，一邊揉著自己笑僵了嘴角，一邊接受精通按摩技巧的玉姐的服侍。

    玉姐用巧勁替文嵐松著筋骨，輕聲安慰道：“小姐真不愧是我們愛新覺羅家族的小姐，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zhì)果然與眾不同。我聽到那個叫蘿絲的記者，一直說你長得真漂亮，就像個瓷娃娃一樣。聽他們說，好像還想邀請你去電視臺上節(jié)目呢。”

    “饒了我吧，不管是明星還是政客，真的都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蔽膷谷嗳嗔俗约旱哪樀?，“你看，我才坐了兩個小時，我的臉都笑僵了。啊，實在太痛苦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br>
    見文嵐齜牙咧嘴的怪模樣，從香港陪著一起過來的小巧和小繡，不由地?fù)溥暌幌滦Τ雎晛怼?/br>
    陪著金老爺子遠赴米國的老管家剛好進屋，聽到聲音，瞪了她們一樣。

    小巧和小繡，立刻屏氣凝神，彎著腰緩緩?fù)肆顺鋈ァ?/br>
    “小姐，老爺說晚餐延后一個小時，讓您先洗漱，稍微休息一下。”

    文嵐雙手一擊掌，下意識側(cè)眼看去，立馬看到老管家不贊同的表情。

    文嵐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謝謝您，我稍微就去洗漱。”

    待老管家退開，文嵐謝過玉姐，躲進浴室，好好享受一個人的自由。

    第二天，報紙擺著客廳的小桌上。

    文嵐翻看一下，都是關(guān)于自己的新聞。

    “神秘的東方公主”

    “準(zhǔn)備繼承巨額遺產(chǎn)的擁有猶太和東方血統(tǒng)的神秘富豪”

    “來自東方的秀蘭·鄧波兒，正在準(zhǔn)備繼承在花旗銀行的巨額遺產(chǎn)”

    每個標(biāo)題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落荒而逃

    一連數(shù)日，文嵐的照片都刊登在米國大小報刊上。

    穿著格格裝的文嵐，神秘而特別，猶如獨一無二的異域瓷娃娃。

    穿著現(xiàn)代兒童裝的文嵐，時而純凈透徹，時而活潑靈動。

    巨幅特寫照片，將東方人的特質(zhì)顯露無疑。烏發(fā)雪膚，白皙透亮，細膩得幾乎看不到毛孔。額頭飽滿，額前幾縷向內(nèi)微彎的劉海，耳后垂下的碎發(fā)發(fā)梢略帶彎曲，顯得整個人輕靈柔美。一雙丹鳳眼，水銀里養(yǎng)著兩黑丸，波光瀲滟。紅菱小嘴，濕潤柔亮，嬌俏可愛。

    隨行的侍女，身穿新式旗袍，盡顯東方女性的婀娜與風(fēng)情。

    穿著老式長袍的長者，身著勁壯的警衛(wèi)，散落在構(gòu)圖四周，與柔美的女性截然不同，卻總有著相得益彰的美感。

    經(jīng)過有計劃的引導(dǎo)，不知不覺間，神秘的東方公主攪動了一池春水。

    歐美媒體圈的注意力，漸漸從神秘的東方來客變成了二戰(zhàn)期間失落的巨額資產(chǎn)，慢慢演變成對金融監(jiān)管和遺產(chǎn)繼承的討論。

    受法西斯迫害的猶太遺孤，抗日英雄的遺屬，種種特殊標(biāo)簽一一貼了上去。

    各種閑言閑語，在交際場開始發(fā)酵。

    種種不懷好意的揣測，圍繞著幾位金融大鱷展開。

    那幾位交際圈里的寵兒如坐針氈，有意無意地減少了外出，更鮮少在聚會上露面。

    據(jù)聞，某家的嬌小姐吃了幾處閑氣，回到家，扔了手上的名牌包，撲在mama懷里大哭：“那個什么瓷娃娃，到底要多少錢呀？爸爸他們?yōu)槭裁床豢辖o她？嗚嗚，你不知道，今晚芭芭拉和南希當(dāng)著羅斯的面，嘲笑我。勞倫斯他們周末的聚會，都不邀請我了。那個瓷娃娃，應(yīng)該是亞洲血統(tǒng)，怎么會是猶太后裔呢？”

    夫人瞟了一眼手邊那張奇裝異服的公主照，解釋說：“他們猶太人從母系血統(tǒng)，按照報紙上的說法，那個東方公主的外婆是二戰(zhàn)期間逃到華國上海的猶太家庭中的獨女。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以色列建國，很多滯留在上海的猶太人紛紛遷移到了以色列。但這個家庭留了下來，一直跟著外孫女生活在上海。所以，他們家既有來自華國的財富，又有來自猶太家庭的遺產(chǎn)。”

    “她也太幸運了吧，一個人繼承那么多財富。算了，那也不關(guān)我的事。mama，你知道嗎，我們大學(xué)的猶太學(xué)生已經(jīng)超過20%，幾個重要的協(xié)會里面也很多猶太人。如果這事一直不能解決，我們就要被排擠了，不說什么選舉了，連入圈的機會都要沒有了。mama，你能不能勸一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