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君趁人不注意，小角度偷偷翻了個白眼，認命地幫忙復(fù)查信息，然后塞進信封里面。

    門外，彥濤在安慰文彬：“這次是第一次招生，所以只招應(yīng)屆畢業(yè)生和二年級的小屁孩。只要我們繼續(xù)按照老師們的要求學習，假期繼續(xù)回去讓李伯伯他們幫忙糾正口語和講解難題，我相信過兩年你一定能夠順利被錄取的。別泄氣，我們可是早上正在徐徐上升的太陽，得充滿朝氣才對?！?/br>
    新安市，關(guān)博睿也在跟文嵐進行一次成年人之間平等的對話。

    “文嵐，能夠進入外國語學校，成為預(yù)備役外交官，對你們以后的人生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外交官也好，外事官也罷，都是非常光鮮亮麗而富有挑戰(zhàn)性的好工作。你既聰明又靈巧，儀態(tài)又好，還握有先機，進入外交行業(yè)，對于你而言，真的是不錯的職業(yè)。這關(guān)系著你未來的生活，你真的得慎重考慮。”關(guān)博睿雖然尊重孩子們的想法，還依然希望他們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

    “舅舅，這跟我不愿意去穗市讀書一樣的道理，時間不夠，我根本兼顧不過來?！?/br>
    文嵐明白大家的顧慮，但是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樣，有利自然就有弊，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要不，你逐漸減少米國那邊的時間，把精力轉(zhuǎn)回國內(nèi)吧?！甭砸怀烈?，關(guān)博睿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舅舅，不說其他的，米國那邊的事情才剛剛鋪開，我忽然收手，老爺子那邊也不好做啊。好啦，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的?！蔽膷雇熘P(guān)博睿的手，輕輕地搖了搖。

    關(guān)博睿始終覺得不安：“我們這邊條件雖然差了一點，可是勝在安全，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上次，我跟你去買刻刀就覺得那邊亂得夠可以的，好家伙，走在路上忽然一根棒子就敲了下來，如果不是我反應(yīng)快，我們倆就要交代在那里了。文嵐，全民勒緊褲腰帶熬日子的艱難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有哪些源源不斷運進來的豬蹄、雞腿什么的，國家的供給已經(jīng)比以前好上許多。你瞧，連我們附近鄉(xiāng)里的孩子都長胖了不少。文嵐，回來吧，啊？”

    “舅舅，這個問題我們上次已經(jīng)討論過了，那邊大環(huán)境還好，最近是黑人□□的比較多，稍微亂了一點。說真的，就算大家的生活比之前好一點，也只是50分和60分的區(qū)別而已，更遠一點的地方很多人依然食不果腹。改變四萬萬同胞的生活，是我們長期的目標，不是嗎？”文嵐的臉貼在關(guān)博睿的手掌上，暖得貼心貼肺。

    關(guān)博睿的大手在文嵐的頭頂摩挲了幾下：“文嵐，你還是個孩子，你只需要過好你自己的日子。為國為民的事情，有我和你爸媽這一輩人扛著呢。”

    “我知道，舅舅，世道這么差，每個人都活得非常艱難。我現(xiàn)在有能力了，就讓我盡我一份力吧。”文嵐的雙眼亮晶晶，滿滿的都是星星。

    猶豫了半晌，關(guān)博睿只得屈服：“好吧，但你要保證，無論是什么時候，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當然，我保證！”文嵐的頭重重一點，發(fā)尾在空中畫出一個漂亮的弧線。

    “那好吧，我?guī)湍闳ミf交跳級申請?！标P(guān)博睿長嘆了一口氣。

    家里的孩子都長大了，各有各的脾氣，不再是以前的小糯米團子，真是讓人傷腦筋。

    1963年6月，身為學習尖子、學校大隊委的展素絹被班主任喊去談話。

    班主任循循誘導(dǎo)：“……學校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名額，能夠?qū)ｉT提供一個名額給你，是對你的信任，也是黨和國家交給你的艱難任務(wù)。你要做好準備，爭取打贏這場戰(zhàn)爭……”

    出身普通工人家庭的展素絹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外國語學校，也從未接觸過與外語相關(guān)工作的人，對于老師所描繪的美好前程，更是似懂非懂。她本來一心想要報考本地最好的一中，但被老師勸服，只得不太情愿地報考了外國語學校。

    7月初，全市進行了小升初統(tǒng)考，總分200分，只考了語文和數(shù)學兩門主課。7月13日，展素絹就收到了總分為199.5分的成績單，比其他的同學提早了大半個月。與此同時，她還接到了一份列有面試地方和注意事項的口試通知。

    7月21日8點，展素絹被爸爸用自行車送到了外國語學校門口，門外早已排上了長龍，學校里面更是黑壓壓的都是人。

    看著隊伍里面穿著潔白上衣的城市學生，展素絹拉了拉自己的粗布衣服，覺得自己就像走錯了片場的丑小鴨。

    展爸爸從布兜里面掏出一條毛巾，仔細地擦干凈女兒的臉龐和小手：“小絹，別怕，你可是學校校長和老師都表揚的好孩子。你進去努力試一次，成功了當然最好，不行的話也沒有關(guān)系，我們照舊回去申請讀一中?！?/br>
    展素絹深吸一口氣，挺起了胸膛，邁向隊尾。

    展爸爸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推著自行車往外面走。

    這時，展素絹忽然一回頭，指著學校外側(cè)路口的大榕樹：“爸，那棵大樹更好，下面有石頭，你還可以稍微坐一會?！?/br>
    “行，好，知道了。你別管我，趕緊排隊去?！闭拱职中Φ靡娧啦灰娧郏娕畠喉樌胚M隊伍，才一步三回頭地朝著五十米開外的大樹下走去。

    “哦，六年級的學生，拿到你的資料，進1號教室。”

    展素絹抱著報考資料，忐忑不安地推開了1號教室的門。

    教室里面坐著3位老師，男女都有，氣質(zhì)出眾，一看就跟展素絹所在小學那些老師完全不一樣。

    出乎意料的是，老師根本沒有問什么學習上的問題，反而被追著問了好一會理想和人生志向。然后，按照老師的要求，展素絹在教室空地來回走了兩趟，然后還朗讀了一段詩歌，唱了一首《讓我們蕩起雙槳》。

    這些，對于時常需要做紅旗下的講話的展素絹來說，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倒是老師們后面的要求，讓展素絹有點摸不著頭腦。

    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和藹可親地說：“接下來，你仔細聽我們說的話，盡量一模一樣地模仿出來?！?/br>
    展素絹打了激靈，挺直了身子，緊緊盯著老師的口型，努力辨認著那些稀奇古怪的發(fā)音。

    幸好，一連幾個字母，展素絹都順利跟讀了出來。

    “introdu”女老師微笑著站在展素絹的面前，慢慢地領(lǐng)讀。

    展素絹不明所以，按照之前讀字母的方式，照舊跟著老師讀了出來：“introdu”。

    女老師微笑著點了點頭，坐回了原位，另一位中年男士站了起來，用兩種完全不同語言，帶著展素絹繼續(xù)領(lǐng)讀字母、單詞和詞組。

    “呲~”

    展素絹笨拙地模仿著老師的發(fā)音，肌rou過于緊張，以致于臉頰似乎都有點酸痛。

    開始一切都比較順利，但后面一種非常奇特的發(fā)音，展素絹始終學不出來。

    日后，進了外國語學校之后，展素絹才知道那是俄語和西班牙語里面都有的大舌音。

    走出考場，展素絹看見一個穿著淺綠連衣裙的女孩正在安慰她的小meimei。

    “不要緊張，彥君，你就像平時跟李先生或者古老師他們上課那樣就可以了。李先生都說你非常有語言天賦的，來，深呼吸三次，平復(fù)一下心情?！?/br>
    扎著兩個小馬尾的小姑娘依然緊張，手指間的手帕都快要拽成了麻花：“可是張玉也很優(yōu)秀，長得也漂亮，還是我們年紀的大隊長呢，她剛才就說面試很難，好多讀音她都讀不出來。剛才她都哭了，她說看起來老師很失望，她肯定沒戲了。我還沒有她厲害呢，要是我考不起就文榕考上了，怎么辦？”

    “行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你舅舅說了，上海那邊主要招英語和法語學生，這兩種你可都學過，怕什么。來，跟著我的節(jié)奏，深呼吸，吐氣，再來一次，深呼吸……”穿著淺綠色連衣裙的女孩攬著meimei，給予她支持和力量。

    見到展素絹好奇的目光，那女孩嫣然一笑，輕輕側(cè)著身子，讓開道路。

    被人抓個正著的展素絹臉上微微一熱，道了聲謝，加快腳步離開了考場。

    后來，展素絹聽說全市報考外國語學校的考生有好幾萬人。但按照她自己的記憶估算了一下，6個考場，每個考場起碼超過2千人，所以合計至少也有一萬多人。

    雖然報考的人很多，但實際符合挑選條件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考慮到外形條件和培養(yǎng)潛力，學校更是精挑細選，堪稱千里挑一。

    但，最終學校1963年只錄取了小學三年級生156人，初一生180人，高一生98人。

    展素絹非常幸運，雖然懵懵懂懂地參加了考試，卻順利成為了新生中的一員。

    多年后，成為大使的展素絹回想自己年輕時候，依然覺得，踏入這所外國語學校是改變自己人生的開始。

    身邊的同學，大多數(shù)變成普通工人，接過了父母手中的扳手和鉗子。老家的堂兄妹和表兄妹們，更是許多人早早輟學，按照父母的意愿成家立業(yè)，成為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十來歲就結(jié)婚生子的姐妹們，臉上早已看不到昔日的光彩，被鍋碗瓢盆和孩子纏住了翅膀，變成與他們父祖輩一樣的人。

    站在光鮮亮麗的酒會上，手握演講稿侃侃而談時，在書山稿海中終于找到所需資料的那一瞬間，展素絹都會無數(shù)次感謝老師們的諄諄教導(dǎo)，感激當年的班主任為她爭取來的那張推薦表格。

    當然，每每回想，展素絹更是無比感謝那個拉著自己一路向前的老朋友李文雅。沒有她，展素絹的求學生涯將會困難百倍。幸好，那些年，一直有個老朋友與自己并肩前行。

    感恩所有伸出過援手的人，感謝那些一直推著她往前走的良師益友。

    選擇，分布在人生的每一個十字路口。

    向左，或者向右，則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小樓人生

    “從踏進這棟樓開始，你們就是真正的中學生了，你們必須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宿舍，不僅是你們休息的地方，也是讓你們養(yǎng)成自律……”

    輔導(dǎo)老師一邊檢查宿舍衛(wèi)生，一邊強調(diào)行為規(guī)范和學生手冊里面的細節(jié)，同時手把手地帶著學生調(diào)整宿舍里面的物件擺放。

    毛巾必須疊成小豆腐塊，統(tǒng)一掛在晾繩上面。洗漱用品、毛巾、臉盆、鞋子，必須擺成一條線。被子，無論大小，一律疊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塊。

    李文雅一直在兵工廠生活，在父母的影響下，對于老師的要求立刻理解到位，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旁備用的薄被和小毛毯全部疊成標準的豆腐塊，靠著墻壁拉成一條直線。

    輔導(dǎo)老師見了連連點頭稱贊，招來宿舍年紀最小的朱閃閃，手把手地教導(dǎo)，重新疊一次被子。

    展素絹可就沒有那么幸運，自小生活在鄉(xiāng)下的她從未接觸過這些規(guī)則，擔心之余，只得嚴格按照老師的步驟來回折騰自己那床薄被。不料，被子沒疊出來，反到把自己急出了一頭大汗。展素絹只得再把被子攤開，一邊扭頭看老師的細部動作，一邊照貓畫虎，右手抵住被子，左手拉住被角一扯。誰知道，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對，還是力度不對，被子反而是越拉越歪了。

    展素絹正犯愁，旁邊一雙纖纖小手伸了過來，右手三指并住卡緊被子，左手兩根手指一扯一拉，一條直愣愣的線條就出現(xiàn)了。

    展素絹抬頭一瞧，原來是李文雅，也就是那天對著meimei笑得很溫柔的女孩。

    此刻，文雅依然笑得很溫柔：“我們疊被子的時候，因為不熟手，所以先不要考慮疊得直不直。我們先把被子疊出標準的塊狀，然后用雙手卡住這幾個關(guān)鍵部位，然后再來微調(diào)就可以了。我再慢慢做一次，你看清楚了?！?/br>
    文雅放慢速度，逐一展示手部動作，附帶講解技術(shù)細節(jié)。

    宿舍里，一半的女孩子擠在床邊看老師的教學，另一半直接看文雅的現(xiàn)場cao作。

    有了文雅這個高手加持，初一（1）法語女生宿舍成為了本屆新生中最快衛(wèi)生達標的宿舍。

    其他宿舍的難兄難弟們，很快上門求教。

    借由這點小技巧，文雅的中學生活開端非常成功。

    外國語學校實行寄宿制，中學部的學生都統(tǒng)一住在老宿舍樓，小學生們則安排在新建的教學綜合樓。文雅要去看文榕和彥君，得跨過大半個cao場，才能走到獨立在校園一側(cè)的小學部。

    老宿舍樓的宿舍大小不一，初一（1）班的女生都安排在12人的大宿舍里?？赡苁乔靶┠陣覘l件不好，大家讀書的年齡普遍偏大，8歲才讀一年級的并不少見。50年冬出生的文雅在家里雖然是大jiejie，到了宿舍卻變成了小十，成了大家寵愛的小meimei。

    而且，入學后，文雅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學生幾乎人人都是小學里面的學生干部和學習尖子生。據(jù)說，有幾位家里背景驚人，某位男生家里甚至可以直達天聽。就連班里經(jīng)常穿著哥哥們傳下來的舊男裝，甚至有些衣服上面打著補丁的珊珊姐，她父親居然是省里的高官。

    當然像展素絹那樣出身不太好但本人條件非常優(yōu)秀的學生也是有的，有些人甚至連一個月9元的伙食費都很難承擔。幸好，學校有相應(yīng)的補助，農(nóng)村戶口的學生只需要每個月上交30斤的口糧，城鎮(zhèn)戶口則只需要將本人的糧食指標轉(zhuǎn)到學校，便可以跟其他同學一樣，正常在學校飯?zhí)贸燥垺?/br>
    三年困難期剛過去，很多地方飲食條件依舊非常差。為了改善學生們的伙食，外交部特意通過總參弄到了一些在內(nèi)蒙古捕獵到的黃羊，同時調(diào)撥了部分統(tǒng)一采購回來的豬腳、豬牛內(nèi)臟等物給下屬的各地外國語學校。

    那段時間，食堂天天變著法子做黃羊rou，空氣中長期彌漫著讓人垂涎欲滴的rou香。后來，也基本上維持著每周三次加餐，雞翅、雞腳、豬腳、豬耳、豬牛內(nèi)臟輪番上陣，填飽了常年缺少油水的學生們的腸胃。

    星期六的中午，展素絹只吃了配菜和主食，把加餐的紅燒豬蹄原封不動地放進書包。

    文雅從自己碗里挑了兩塊沒有動過的豬蹄，默默地放進展素絹的碗里。

    道完謝，展素絹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家就我爸一個人在工廠上班，家里一個月也難得吃兩次葷菜?，F(xiàn)在就我一個人在學校過好日子，家里的哥哥和弟弟meimei都沒有什么機會嘗到這些好東西，我媽更是一年到頭主要吃紅薯過日子。每次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很內(nèi)疚，總覺得這幸福是偷來的。今天剛好又加餐，我想著要是走快一點，說不定晚上還能趕得及帶回去給家里加道菜呢。”

    咽下口中的飯食，文雅多問了一句：“你哥還在讀書嗎？”

    “嗯，我哥成績很不錯，今年讀初三?，F(xiàn)在周末回家都讓我教他外語，他也想試試看能不能高中考進來?！?/br>
    “我外公外婆他們雖然總是說女孩子讀書沒用，但是，我媽聽我爸的，我爸信服我爺爺說的話。我爺爺奶奶是從江蘇逃難過來的，他們很支持我讀書，我爺爺一直說教好一個女孩子就等于教好了一個家庭，我的學費有一半是我爺爺出的?！?/br>
    展素絹看見文雅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笑了，“我跟你說哦，我們那邊鄉(xiāng)下很多人不贊成女孩子讀書，很多女孩子看不到前途慢慢就放松了學習。她們都不知道只要堅持下去，熬到初中就可以申請助學金。我堂姐就是靠每個3元的助學金，加上我爺爺奶奶的資助，現(xiàn)在正在讀高二。我伯母當年逼她輟學，她偷偷跑了三十里路，跑到我爺爺家去了?，F(xiàn)在老師說她成績不錯，很有希望考上好學校呢?！?/br>
    說到這，展素絹強調(diào)了一句：“我爺爺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只有努力讀書，才能改變自身的命運。所以，我家的哥哥和弟弟meimei讀書也很努力的?！?/br>
    “那就好，再苦再難，我們也要堅持下去。堅持就是勝利！口語關(guān)，我們一定都能闖過去的?！蔽难诺男∪^一握，給小姐妹加油打氣。

    “可是，這堅持真的很難。我現(xiàn)在靠著這些美食，才能熬過每天的dictation。你就好了，本來就有法語基礎(chǔ)，而且英語口語也好，跟外教老師面對面交流也不緊張。我聽說，英語是屬于印歐語系中的日耳曼語族的西日耳曼語支，它受法語和拉丁語的影響很深，據(jù)說法語語法是英語語法的升級版。我就慘了，之前都沒有接觸這些，現(xiàn)在一踏進教學樓就緊張得要命。小十，你得多帶帶我，每天早上的早練一定要記得叫上我?！毕肫鸶鞣N大小測試，展素絹不由地悲從中來。

    “還有我！”

    “小十，記得拉jiejie一把。”

    “我們?nèi)磕懔?，小十?！?/br>
    默默吃著午餐的小姐妹們，不約而同地看著文雅，乞求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