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指著“封俊杰”看著小昏君：“這個名字，你有沒有覺得太過陽剛之氣了點。”

    “人中俊杰，有什么不好。”周元澈笑了笑, 揉了揉周小賀的頭。

    周小賀不滿的扒拉他的手。

    長公主有些焦慮，便同他們兩個閑話起來：“本來大周人給孩子取名字都是找吉利的字兒，不過后來好些人家給姑娘取名字用一些嫻雅的字。像俊杰，丕顯，昭烈之類的就不怎么用了?！?/br>
    周小賀：“！?。。　?/br>
    是她沒文化了。

    周元澈手指摩挲著花名冊 ，小聲笑了笑：“女孩子也可以光耀燦爛的嘛，將來我女兒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周小賀：“……”

    她驚悚的看著小昏君：“你準(zhǔn)備叫什么？”

    小昏君幸福的掰手指：“大女兒叫曦，光明，溫暖，二女兒叫昭，也是光明。三女兒叫武顯，最好她能跟馬服君那樣，嗯四女兒叫博文，要跟太傅一樣，五女兒叫嘉……”

    周小賀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差不多得了！”

    周元澈：“沒呢，我還沒數(shù)夠呢……嘉惠，要聰慧又有遠(yuǎn)見……”

    等到他數(shù)到第九個的時候，長公主終于打斷了他：“陛下，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生？”

    周元澈羞澀：“我再等兩年?！?/br>
    長公主：“……”

    她喝了口水，幽幽看著周小賀道：“辛苦了?！?/br>
    周小賀：“……”

    周元澈瞧著冷清的棚子，心里頭有些疑惑：“長公主和昭儀重開學(xué)宮，本就鬧得滿城風(fēng)雨，聽說前兩天來詢問的人不少，怎么現(xiàn)在反而冷清了？”

    長公主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br>
    薛宗寶在一旁插嘴道：“陛下你不知道，這叫葉公好龍，湊湊熱鬧唄，我爹當(dāng)年想把我送去太學(xué)，我一時激動，也去打聽了一下，一聽說太學(xué)生還得學(xué)算術(shù)，我趕緊跑了?！?/br>
    周元澈：“……”

    周小賀皺眉：“來詢問過的人，有沒有派人跟過去調(diào)查?！?/br>
    長公主道：“怎么沒有，好些高門閨女派了丫鬟來打聽就沒了音信，我府上的人過去問，結(jié)果她們不是嫌三年時間太長了，就是怕自己學(xué)不會丟人?！?/br>
    周小賀：“……”

    三年還長，想她讀到碩士畢業(yè)，足足在學(xué)校呆了二十年！

    “不對，這絕對不是真的原因?！敝苄≠R說。

    傻子都知道，三年不能再短了！

    周元澈疑惑;“那還能是什么？”

    周小賀把那花名冊拿過來，仔細(xì)的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她眼睛亮了起來：“既然問不出來為什么她們不來，那把她們跟來的人對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長公主一把抓過去花名冊，指著上頭的名字，來來回回把三個人的名字看了又看，并沒有看出來什么。

    周小賀指著“令狐田”三個字，道：“這個姑娘是令狐家的人，名字又叫田，她族中缺少男丁?！?/br>
    長公主點了點頭：“是，令狐家一族歷來都擔(dān)任起居舍人之職，受人尊敬，不過人丁凋零。”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給孩子起名“田”字，期望她茂盛繁榮。

    周小賀又指著“薛章晴”：“這個就不用我說了，薛氏嫡系，如果薛太傅再不娶妻生子，她就是嫡系最后的繼承人。”

    說道這里，她指著“封俊杰”的名字，笑道：“這位被長輩寄予成為人中俊杰的姑娘，如果我沒有猜錯，她定然也是沒有兄弟的?！?/br>
    長公主點了點頭：“不錯，封氏有云中君的爵位，但封氏的族規(guī)是男不二娶，女不二嫁，所以封氏人丁單薄，如今只剩下封俊杰一個小丫頭，至今沒有襲爵。”

    周元澈懂了：“也就是說，其他的姑娘不是不想來，是有人不讓她們來！豈有此理！”

    本朝的男女之別其實不算大 ，有母系遺風(fēng)，女子也可以做官，可以繼承爵位。

    女子去讀書，其實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周小賀早就想好了。

    大家族的嫡出貴女們，都有家族請的老師專門教導(dǎo)，又能嫁高門做貴婦，不一定稀罕來學(xué)宮讀書學(xué)習(xí)。

    但庶女就不一樣了，庶女沒有多少財產(chǎn)，更沒有辦法請優(yōu)秀的教師。

    所以學(xué)習(xí)是她們晉升的機會。

    就隔壁太學(xué)，進去讀書最認(rèn)真最刻苦的，也是庶子。

    所以她讓長公主許諾給每個來學(xué)宮讀書的女孩子發(fā)獎學(xué)金。并且又承諾給她們介紹對象。

    可周小賀忘了，雖然長公主府開出的條件豐厚，但是小姑娘人在家里出不來??！

    庶女本來是由著主母拿捏嫁人的，現(xiàn)在都跑去讀書了，搞不好將來還能做官，那當(dāng)家的主母肯定不樂意啊。

    “怎……怎么辦？”蕭宗寶尷尬的看著大家，慫慫的說。

    周小賀笑道：“這還不簡單，找個人家殺雞儆猴！把丞相家的庶女弄出來讀書，誰攔著削誰！”

    周元澈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怎么知道丞相家有想讀書的姑娘，萬一她們家姑娘都想嫁人呢?！?/br>
    周小賀狡黠的一笑：“我就是知道?！?/br>
    崽，你忘了當(dāng)年大明湖畔的謝三小姐嗎

    那姑娘心比天高，不能宮斗還能上大學(xué)??！

    作者有話要說：　　宮斗不如學(xué)習(xí)快樂!

    第86章 蓋世英雄馬服君

    三清觀。

    謝柳月來這兒四年了, 謝家把她給忘了……

    當(dāng)日相國寺里，她設(shè)計讓長姐拉肚子，自己好去勾引皇帝, 結(jié)果翻了車，嫡母謝夫人震怒，讓她去三清觀出了家。

    謝氏全族都是信佛的, 她卻在道觀出家，嫡母為了防止她生事，絕了她再見父親的路。

    彈琴的手, 得要學(xué)會漿洗衣裳，學(xué)會打掃屋子, 甚至是生火做飯……

    手變粗糙了, 皮膚也變黑了……

    “謝……柳月？”長公主不確定的叫了一聲。

    謝三小姐跪在地上, 低低的回了一聲：“是?！?/br>
    長公主瞧著面前黑黑瘦瘦，還略有點兒駝背的姑娘, 神情有些驚愕。

    她曾在謝家的百花宴上見過謝柳月的。

    那會兒的謝三小姐是個小美人胚子，瞧著又美又靈。

    她膽兒也大, 謝家主母御下嚴(yán)明，家里的庶女們個個跟個閹雞一樣，獨她穿得明艷大方, 還戴了一支鳳頭金釵。

    那金釵華貴明麗，戴在頭上滿室生輝。謝夫人說那鳳頭金釵戴的不合規(guī)矩，要掌嘴。

    當(dāng)日滿座高門, 都看著謝夫人怎么整治庶女。

    “金鳳釵乃是皇女獨有，這支金釵只有鳳頭，不算違制，如何不能戴了？”長公主疑惑道。

    “公主有所不知, 那鳳頭金釵，大氣凜凜，她戴在頭上，把嫡女的風(fēng)頭都搶了去，丞相夫人豈能容她。”御史夫人低聲提醒年歲不大的長公主，好心告訴她，這是大戶人家內(nèi)宅的規(guī)矩。

    京城里有手段的貴婦，是絕對不允許庶女風(fēng)頭蓋過嫡女的。

    若是長了風(fēng)氣，不分尊卑可怎么了得？

    謝柳月抿著紅唇，不甘心道：“我又沒有違制，如何不能戴了？”

    “你長姐只戴了鵲尾點翠銀釵，你怎敢戴鳳頭金釵！”謝夫人喝道，“掌嘴。”

    鵲尾點翠銀釵乃是當(dāng)世難得的珍品，謝夫人本想著讓愛女大出風(fēng)頭的，可點翠鵲尾如何比得上金鳳頭？

    謝柳月瞪著要掌她嘴的婆子，恨恨道：“這鳳頭金釵，別人戴不得，獨我戴得?！?/br>
    滿堂貴婦小姐，只當(dāng)她瘋了。

    獨長公主笑道：“孤沒記錯的話，這位謝三小姐的太外祖母，是北疆申屠氏的后人?！?/br>
    申屠氏一族為抵抗胡人而家破人亡，萬明皇后賜申屠氏的孤女一支鳳頭金釵。

    長公主指著謝柳月道：“她既是申屠氏的血脈，這金釵，如何戴不得？”

    謝夫人不甘：“即便如此，區(qū)區(qū)賤妾生的庶女，敢戴風(fēng)頭釵，豈不是要搶嫡女的風(fēng)頭？”

    長公主淡淡道：“夫人生的相府嫡女，一支鳳頭釵就沒了風(fēng)頭？”

    謝夫人臉上掛不住，又礙于長公主的身份，只能作罷。

    往事歷歷在目，而那張揚愛出風(fēng)頭的小美人，卻已經(jīng)被生活折磨成了這個模樣。

    長公主不勝唏噓：“孤記得，你有一支鳳頭金釵，可還在？”

    謝柳月低著頭，有些麻木苦澀的道：“回長公主，那金釵，小女子已經(jīng)當(dāng)了?！?/br>
    “當(dāng)了？”長公主驚了。

    謝柳月點了點頭，她指著身后的書架子：“這些，是我當(dāng)了金釵買來的，紙筆書籍?！?/br>
    一直咸魚的周小賀被學(xué)霸給刺激了：“這么多？”

    謝柳月神情麻木：“我閑來無事，便讀讀書，練練文章。”

    她神色有些黯然：“來這里時日久了，就慢慢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是相府小姐，忘了怎么彈琴，怎么作詩，怎么梳妝打扮。如果我再不讀書，我遲早，會像申屠氏的先祖那樣，忘了自己是誰。”

    庸庸碌碌，茍且一生。

    申屠氏本是北疆的一大豪族，抗擊胡人家破人亡，留下孤女申屠長歌，朝廷給了她一個郡主的封號。

    申屠長歌靠著郡主的封號，嫁了個末等貴族的次子，生兒育女，一生尊貴安穩(wěn)。

    朝廷憐惜申屠氏絕嗣，令申屠長歌長子姓申屠，承襲申屠氏爵位，申屠郡主不肯，只令幼女姓申屠，封縣君。

    幼女體弱多病，即便有縣君的封號，也只能嫁給一個豪族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