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大概是沒想到蘇徊意會坦白到這種程度，原有的臆測被現(xiàn)實推翻，以至于目的達到時他的心中沒有一絲舒暢與快感。

    “夠了！”蘇簡辰啞著嗓子喘了聲粗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特意這么說?！?/br>
    蘇徊意從被打斷時就面露驚訝，這會兒更是一臉的“你在說啥？”。

    蘇持也不吃飯了，抬起頭看著他。

    蘇簡辰覺得自己現(xiàn)在看上去肯定很蠢，一點也不像個打了翻身仗的人。

    他不顧其他人各異的眼神，“嘩啦”一聲撞開座椅站起身，惱羞成怒地朝蘇徊意吼道，“你跟我過來！”

    蘇徊意身軀一顫，過來挨打？

    …

    蘇紀佟看著小兒子跟著二兒子走了出去，接著大兒子也站起來跟在后面，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三個兒子都走了，蘇紀佟轉(zhuǎn)向于歆妍，“唉，怎么連小意這么乖的孩子也會撒謊?！?/br>
    于歆妍比他淡定，“哪有人從不犯錯的，小意能在這樣的氣氛下坦白，說明他是在誠心認錯了。”

    蘇紀佟有被安慰到，“說的也是，我只希望他們兄弟幾個能相親相愛的，不要影響感情了?！?/br>
    于歆妍，“老二都把小意叫到外面去了，代表他是愿意交流的。”

    蘇紀佟憂心忡忡，“但老二沖動，你說他們兩會不會打一架？”

    于歆妍提醒他，“這不是還有老大在嘛?！?/br>
    蘇紀佟悟了，“夫人是說會打群架？”

    “……”

    .

    客廳外面的小庭院內(nèi)，木質(zhì)走廊上倒映著院角橘色的燈光。假山下是一池人工荷塘，水面平靜偶有微波粼粼。

    蘇徊意站在走廊底下，面前是一臉煩躁的蘇簡辰，身后是靠門站立的蘇持。

    他的呆毛在頭頂飄了飄，小腦瓜里電光石火瞬息萬變。

    一會兒拳頭落下來，是用后腦勺接，還是用天靈蓋接？

    “蘇徊意?！?/br>
    “昂？”這還是蘇簡辰第一次開口叫他名字，蘇徊意抬頭就撞進那雙情緒復雜的瞳孔里，“二、二哥?！?/br>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蘇簡辰?jīng)]有動手，他心浮氣躁地來回踱了兩下，又看向蘇徊意的雙眼，“你知道這樣說的后果是什么嗎？爸對你的印象從此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不再信任你、寵愛你?！?/br>
    蘇徊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蘇簡辰不是要打他。

    “你不是他的親兒子，你知道失去信任意味著什……”

    “但我不值得爸的信任?！碧K徊意輕聲打斷，“錯了就該認錯，我說到做到。”

    蘇簡辰無言以對。

    做錯事的人在得到懲戒之前會讓人覺得可恨，可主動付出了過量的代價又會讓人于心不忍，覺得罪不至此。

    他暗罵自己有毛病，明明要求是自己提的，到現(xiàn)在又后悔了。

    他倒寧愿蘇徊意什么也不說，自己才好心安理得地繼續(xù)惡語相向，而不是像此刻一般進退兩難。

    蘇徊意看著他這個神情，就知道他在糾結(jié)什么，“盆景的事，還有以前很多事，都是我不好，認錯是應該的。二哥不必這么快就原諒我，我以后會慢慢補償回來?！?/br>
    話落，庭院內(nèi)陷入短暫的靜默。黑麻麻的天色里只能聽到蘇簡辰粗重的喘息，像在掙扎些什么。

    “……草?！卑肷危鋈涣R了一聲，接著瞪了蘇徊意一眼，握拳轉(zhuǎn)身離開，“隨便你！”

    蘇簡辰的背影越過推門消失在客廳拐角。

    小庭院內(nèi)又恢復了安靜，夜風習習，只剩兩個人的身影。

    蘇持從剛才起就一直站在那兒，什么話都沒說。隔了四五米的距離，他高大修長的身影背著客廳里透出來的光，顯得肩平直背寬廣。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接了幾秒，蘇持緩步走下走廊，站到蘇徊意跟前，“真心認錯了？”

    蘇徊意的腦袋點得如同小雞啄米。

    見蘇持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蘇徊意又問，“大哥，你跟過來是干嘛的？”

    杵門框上跟張對聯(lián)兒似的。

    蘇持說，“看你跟老二走了，我怕他揍你一頓?！?/br>
    蘇徊意一愣。

    大概是夏末的晚風有些柔和，在這樣一個昏暗的傍晚，橘色的燈光映過來，他看著面前這張譏冷褪去的臉，竟覺得他這個大哥其實心很軟。

    蘇持緩緩，“特意帶了手機過來，準備隨時撥打120?！?/br>
    蘇徊意，“………”

    .

    第二天早飯前，蘇紀佟將蘇徊意叫到一邊。

    蘇徊意愧疚又傷感，自己唯一的金大腿，從今往后怕是抱不住了。他垂頭道歉，“爸，對不起，昨天讓你心情不好了?！?/br>
    “誰跟你說爸心情不好了？”蘇紀佟莫名。

    蘇徊意刷地抬眼：難道不是？

    “問題及時得到解決，比表面和睦更讓爸爸高興?！碧K紀佟看著那根呆毛晃來晃去，嘆了口氣給人捋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捋得相當嫻熟，“勇于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但是不要為了贖過就自污?！?/br>
    蘇徊意：……嗯？？？

    “老二都跟我說清楚了?！碧K紀佟最后拍拍他的腦袋瓜，語重心長，“以后和哥哥們要好好相處啊?！?/br>
    言罷，他高深莫測地負手離去。

    蘇徊意一口氣驀地憋進胸腔里：你倒是再多說兩句??！

    他完全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污”，他本來就很污，污得不能再污！

    早餐過后，蘇徊意偷偷扒拉上正要出門的蘇持。

    “你知道二哥跟爸說了什么嗎？”

    蘇持斜了他一眼，“建議你直接詢問當事人?！?/br>
    蘇徊意羞澀，“我不好意思?！?/br>
    “那你好意思問我，我是萬能的？”

    蘇徊意哽了一下。他總不能說，我看過書了，你就是墜吊der！

    他湊近了點，阿諛奉承，“天底下就沒有大哥不知道的事?！?/br>
    蘇持的目光在他臉上定格了好幾秒。

    蘇徊意看見蘇持的睫毛耷下來，在眼瞼上投下半圈陰影，“可我現(xiàn)在就有一件不太清楚的事?！?/br>
    第12章 搭訕？

    玄關的燈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一道冷光。有一瞬間，蘇徊意幾乎以為自己要被看穿。

    他咽了口唾沫，“大哥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干嘛看著我……”

    蘇持的目光深不可測，“不然呢？”

    蘇徊意小心建議，“你可以看看鍋?！?/br>
    鍋里還有魚片粥，想不清楚應該是腦子不夠。

    “………”

    蘇持似笑非笑，“你是覺得我該補補？”

    蘇徊意羞赧垂頭。

    蘇持盯著他看了片刻，隨即收回眼神，“不用了，留給最需要的人?！北热缒?。

    蘇徊意謙讓，“大哥也不必委屈自己?！?/br>
    蘇持淡淡，“不委屈，你長身體。”

    蘇紀佟走過來就看到這幅兄友弟恭的畫面。他絲毫感受不到底下的暗流涌動，只覺欣慰：小意還是乖的，剛說了要和哥哥們好好相處，就立馬去體貼哥哥了。

    “都別客氣了，晚上讓吳媽再做點，你們一起喝?！?/br>
    “喝什么？”蘇簡辰從客廳里走出來，早上這個點，家里三個男人都要出門工作。

    蘇紀佟說，“魚片粥?！?/br>
    蘇簡辰尚不知魚片粥背后的含義，他主動爭取，“那我也喝點好了。”

    蘇持，“……”

    蘇徊意，“……”

    蘇簡辰皺眉，“大哥，你們這是什么眼神？”

    蘇徊意說“沒什么”，蘇持則拍拍他，“老二，你可以多喝?！?/br>
    蘇紀佟不明覺厲，但為了融入氣氛，也有樣學樣地拍拍他，“你大哥說得對，老二，你可以多喝?！?/br>
    話題莫名歪到了魚片粥上，蘇徊意求之不得。

    三個男人出門后他松了口氣?？磥硎亲约恨D(zhuǎn)變太快引起了蘇持的懷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蘇持暫時沒再追究……

    .

    自從和蘇簡辰達成了和解，蘇徊意做的“愛心便當”就成了雙人份。

    蘇簡辰在第一次收到“愛心便當”時，差點把它當做是蘇徊意的挑釁！他正要怒目而視，余光就瞥見蘇持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蘇簡辰瞬間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