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燈最是怕癢,腰部尤為敏感,如今被人捏住命脈,立刻軟著聲音告饒,連聲說著“我錯了”,他笑出了淚花,聲音里也不免帶了點哽咽似的味道。 有學生從他們身邊路過,目光驚疑不定地在兩人身上游走,大約懷疑自己是見證了一場校園暴力,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主持正義,就瞧見那個欺負人的高年級學生手一松,重又攬住身邊人的肩膀,“美術社的確是規(guī)矩多,不過水平不錯,你要是真喜歡,加進去也行,周鶴是社長,他看著你點我也放心……” 一開口說話就不帶停的,叨嘮得像個cao心的老父親,那個被念叨的小少年乖乖仰頭聽著,半點不掙扎。 陸謹提前和周鶴打了招呼,讓美術社的人在裴燈面前都別叫他的名字,周鶴起先不明所以,纏著陸謹問了半天總算問出了實情,瞠目結舌地靠在走廊扶手上驚嘆,“大佬,你可真是個大佬?!?/br> 陸謹斜倚在天臺的欄桿上,往后仰了仰頭,視線滑過天際潔白的云朵。 “少說風涼話?!?/br> 周鶴猶不罷休,自他認識陸謹起,這人就是個“別人家的孩子”,他從沒見對方出過什么岔子,如今好不容易遇上這么件事,他的八卦之心頓時按都按不住,“大佬說說唄,你這么久居然都沒暴露,裴燈真這么好騙嗎?他真把你忘得一干二凈了?哎這是不是說明你還不夠出名???” “沒騙他?!标懼斚乱庾R地反駁,對上周鶴戲謔的眼神更覺煩悶,“算了,先去上課。”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么幾次下來,陸謹也沒了一開始認出裴燈時的氣郁,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自己走時裴燈還在讀幼兒園大班,自己跟一個幼兒園的孩子計較什么呢。 豈料大約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他這樣拖拖拉拉,自己把事實給砸到了兩人面前。 裴燈雖然藏了手機沒上交,但他是真的乖,也沒什么玩手機的癮,加了陸云霄的聯(lián)系方式以后就沒碰過手機,最后還是陸謹先給他發(fā)過來的消息。 裴燈是正準備睡覺的,藏在枕頭底下的手機乍然震動起來還把他嚇了一跳,幸好同寢的其他人都在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沒注意他這邊的動靜。 裴燈趕緊拉起被子蓋住頭,這才在被窩里點開手機,屏幕上彈出的正是備注為“霄霄”的人發(fā)來的消息—— 【?!?/br> 就一個句號,裴燈看得一腦袋問號,還沒回復,那個消息又被撤回了。 裴燈若有所思,雙手握著手機,認認真真地打字—— 【霄霄,你睡不著嗎?是不是失眠?】 另一邊,陸謹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fā),刪掉對話框里的幾個字,胡亂發(fā)了個“是的”過去。 除開童年時期的遭遇,陸謹這十幾年的人生過得順風順水,就是普遍意義上的“別人家的孩子”。他仔細想來,自己好像還從沒遇到過這么棘手的事情,偏偏另一位當事人對于他的糾結一無所知,正焦慮著,裴燈那邊第二條消息已經(jīng)發(fā)過來了。 是一段語音。 陸謹戴上耳機,點開消息,耳機里傳出來的是裴燈壓低哼唱的聲音,結尾他報了曲名,軟軟地說:“這首催眠曲很管用的,你可以搜搜聽,我每次聽一會兒就睡著了?!?/br> 少年聲音清朗,即便放輕了壓低了,也藏不住語氣里小太陽一般的暖意,本就柔和的曲調(diào)經(jīng)他一哼,更顯得輕緩又舒適,像溫水流過心間。 在語音結尾,陸謹聽到他沒來得及忍住的一個呵欠。 足以證明這段樂曲是真的催眠。 陸謹這持續(xù)了一整天的焦慮隨著這條消息全部煙消云散,他忍不住笑出聲來?;貜蛯Ψ?,【你能不能再給我哼一段。】 思忖片刻,他又補充一條,【這對我很重要。】 過去的裴燈沒有給他寫信,但今天的裴燈在夜里為他唱歌,就這樣吧,他和裴燈過去的小小恩怨在這一段催眠曲里一筆勾銷。 “?。俊迸釤魹殡y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揭開被子往外看了看,室友都在忙自己的,沒往他這兒看,應當也沒被他打擾到。 他又縮回被子里,按下語音鍵—— 高二寢室樓。 同寢幾個男生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撞了撞周鶴的肩膀,“哎,大佬今天一天都是便秘的表情,這會兒好了?跟誰發(fā)消息呢?” 周鶴聳聳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敢去看大佬手機?!?/br> 另一邊,陸謹已經(jīng)扔了手機躺下了。 周鶴招呼他,“陸謹你怎么躺下了?今晚不帶我們上分了?” “上什么分?!标懼斦f:“該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熬夜不好。” 周鶴哀嚎,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拜托大佬,這才幾點?。克薰芾蠋煻紱]來查寢,你跟我說你要睡覺?” 其他室友也很驚訝,同寢這么久,陸謹什么時候這么早睡過?至于熬夜……之前陸謹為了趕航空競賽模型,連續(xù)兩天熬夜也沒見他半點困倦。 陸謹閉上眼,“今晚是真困了,明天帶你們,保證前三?!?/br> 室友們不肯放過他,“怎么著也得是第一啊?!?/br> “成,第一?!标懼旉H上雙眼,語氣淡定,勝券在握。 周鶴心滿意足,“皇上您歇著,奴才這就去關燈。” 說著,他招呼其他室友上床,自己到門邊鎖了門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