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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并沒有因此放棄,反而迅如閃電端起碗,又唰得一下躥到他的面前,捏著湯匙舀了滿滿一勺湊近了他的嘴巴。 “吃點吧……”她看著他的眼睛,低低哄著他,“不吃晚膳對胃不好?!?/br> 給點面子成不成? 顧棲儒乍然間被她離這么近,又如此親昵話語,感覺到似有溫水流過心臟至四肢百骸,帶起酥酥麻麻的暖意。 “棲儒,我都親自喂你了,給點面子啊!” 顧棲儒怎么油鹽不進的? 她都想抓耳撓腮,到底還有什么可以說的? “哎呀,今晚的事是我不對,沒有下次,行不行?” “下次去哪都告訴你一聲好不好?” 聽到最后一句,他才有了動靜,主動將那整整一勺粥給隨喉結(jié)動了幾下后依次咽了進去。 窗邊的莫總管看到這一幕,欣慰地笑了,悄無聲息離開了現(xiàn)場。 桑晚非見勢乘勝追擊,在他嚼完后又舀起了快盛不住的一勺懟在他閉得緊緊的唇縫處。 她已經(jīng)大致估算了,憑這一勺的量,不消十勺就可以清碗了。 快喂完快睡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犯困了。 “太多了?!?/br> 顧棲儒偏了偏頭,不讓勺子貼著自己的唇。 桑晚非望著勺子里的粥,沉默了。 她都能一口一勺,多嗎? 差點忘了貴家公子,吃飯也是個精細活了。 倒了點回碗里,重新遞上去,他這才繼續(xù)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地細嚼慢咽著。 被喂了了幾勺后,可能實在受不了她粗暴的喂人手法,他要求自己執(zhí)勺食粥。 行吧,省得她總想往他嘴里直接倒。 顧棲儒接過鎏金蘭花底的瓷碗,慢條斯理地喝起了粥,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一種從容優(yōu)雅的意味。 直至粥盡,他才輕輕擱下碗勺于托盤中。 外面下人收到信息,端進了兩個周身繪著頭接尾魚水紋的凈手盆和一個嶄新的紅漆托盤,托盤上擺著漱口香茶和香皂,以及邊上疊得整齊的手帕。 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麻煩。 趁他在凈手時期,她真誠地問道:“棲儒,我今晚在哪睡覺???” 桑晚非發(fā)誓,她這話問得絕對是真的很真誠。 修長細膩的雙手在清水中停頓了下,之后才輕緩抬出水面,拿起一旁托盤里的手帕擦拭。 他全程垂著眼,未曾看她一眼,擦拭手的動作卻不自控地下手重了些,以致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白皙雙手現(xiàn)了點紅意。 “你愿在何處休寢便在何處休寢?!?/br> 他的聲音冷淡了下來,竟問這種問題,當(dāng)真沒有心肝的嗎? ??? 所以,她到底該愿在哪睡? 桑晚非懵了。 “我先把這碗給送回去哈。” 她端著托盤就飛快溜了出去,決定還是先出去再想吧。 從廚房里出來,月明星稀,風(fēng)吹葉響,桑晚非踏著月色踩在雕紋磚路上,凝神思考著他剛那話是何意。 夜都深了哎,她打了個哈欠,表示是真的困了。 不管了,反正睡客房總沒錯的。 剛那冷漠的態(tài)度,要是和他共寢了,她還得擔(dān)心他要是一個不舒心了,還不得給她從床上踹下來。 偷跑到溫泉處匆匆洗了個澡,直接逮著個客房就往里躥,撲倒床上就呼呼睡開了。 而解了發(fā)簪后任憑發(fā)束散開的宰相大人獨身坐著,靜謐的氣氛在屋內(nèi)隨安神燃香一圈圈蕩開。 終于,他站起身走到了窗邊,曲起指骨扣擊了窗欞兩聲,冷凌凌的聲音透過空氣傳播:“暗永,讓暗遠來見我?!?/br> 說完,回桌邊將還有微微熱氣的清茶倒入杯盞,端起就飲了一口,以壓下心里升騰起的躁意。 很快,一個黑影突然閃現(xiàn)從門口進了屋內(nèi),門板眨眼間開合,快得rou眼幾乎都難捕捉到。 黑影人恭敬跪在他的腳邊,頭顱低垂等待吩咐。 他上來第一句就是問話:“她在哪?” “東廂房內(nèi)?!?/br> 體內(nèi)像是有不舒服不痛快的東西在游走甚至在撞擊五臟六腑,顧棲儒捏緊了杯盞,聰敏如斯已然猜出其意了,但還是自虐般地繼續(xù)問道:“在做何?” “休憩。” 暗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只有平鋪直敘的描述。 暗衛(wèi)的職責(zé)就是誓死忠于主人的命令,不欺騙不妄為。 因此,暗遠嘴里的一字一句都是真言,給他兜頭傾注一捧捧涼水,也在無情戳他最為柔軟的心窩。 他猛然捏碎了手里的黑釉茶盞。 早膳 微黃燈光中披散著如墨長發(fā)的男子站在朱檀桌前,白嫩的手掌攥著邊棱鋒利的黑釉瓷片,鮮紅的血液隨著偏綠茶水滴答敲在地面。 寂靜到可怕的空間里,低顱跪著的暗遠一動不動,宛如石化。 “回去吧?!?/br> 難掩疲怠的一聲令出,黑影就一句廢話都沒有地瞬移了出去。 顧棲儒把碎瓷片放回了桌上的茶盤內(nèi),垂手靜了片刻,期間指尖還在不懈滴答滴著。 另一邊,桑晚非已經(jīng)睡得昏天黑地了。 半夜月正高懸的時候,熄了燈的東廂房終于還是進了一個簡單披著玄色薄披風(fēng)的身影。 靠在樹杈上閉目淺睡的暗遠在披風(fēng)人影緩步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警惕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