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良配

    蘇澤不止一次感慨身邊能用的人太少。

    自從林顯揚和林德清去了縣城之后，原本半退休的家老阿公不得已重新出山，協(xié)助蘇澤處理長寧衛(wèi)的事情。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只是這些日子家老阿公畢竟上了歲數(shù)，蘇澤也不忍心繼續(xù)讓他cao勞。

    返回宗祠，蘇澤將一部分長寧衛(wèi)軍余，搬往礦山山寨的想法說給了家老阿公聽，家老阿公立刻表示了支持。

    “還是阿澤想的周全，衛(wèi)所畢竟太靠海了，若是遇襲，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反而成了百戶的累贅，那山寨附近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土地不比長寧衛(wèi)差，我支持！”

    有了家老阿公的支持，蘇澤松了一口氣，以家老阿公的威望，一定能夠能號召不少人搬到山寨去。

    家老阿公又說道：“不過這事情也不能強求，今年的糧食已經(jīng)種下了，總有人不情愿的。”

    蘇澤說道：“阿公，這個我已經(jīng)想好了，按照各家田畝面積，衛(wèi)所拿出兩倍的產(chǎn)糧獎勵搬遷的戶。”

    “山寨那邊也有熟田，愿意去的可以拿到兩倍的熟田，后面再開荒出來的田另算?！?/br>
    家老阿公摸著白胡子說道：“既然阿澤你都考慮周全了，那就按照你的方法辦吧?！?/br>
    蘇澤苦笑道：“阿公，這動遷，分田，都要有人主持，顯揚兄弟又去了縣衙當(dāng)差，您可要給我推薦幾個得用的人啊?！?/br>
    家老阿公哈哈一笑說道：“我說你這小子都想周全了，為何還要和我這糟老頭子說這番，原來是討人來了。”

    蘇澤嘿嘿一笑，家老阿公說道：“也對，這衛(wèi)所的事情也不能我這個老頭子一個人忙！”

    “這動遷分田的事情，伱去找林顯宗！他在衛(wèi)所能鎮(zhèn)得住場子，手下那群徒弟也能丈田。”

    蘇澤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沒想到呢。

    林顯宗是船廠大匠，在蘇澤來長寧衛(wèi)之前，聲望僅次于家老阿公。

    其實船廠的事情，林顯宗也基本上交給了徒弟們，家老阿公推薦的正是合適的人選。

    家老阿公繼續(xù)說道：“不過在動遷前，你要先去找老七?！?/br>
    “阿公說的是七叔？”

    七叔就是長寧衛(wèi)種田能手林七叔，是長寧衛(wèi)最擅長種田的人。

    家老阿公點頭說道：“就是老七，你先讓他搬去山寨，其他人也就愿意去了。”

    蘇澤恍然大悟，林七叔是長寧衛(wèi)最擅長種田的，只要他愿意去山寨那邊，就說明那邊的土地沒問題，那其他人就會放下顧慮。

    “可是七叔愿意去嗎？”

    “怎么不愿意，老七家人口眾多，可長寧衛(wèi)能種的土地就這些，他也愁死了家里土地不夠分呢?！?/br>
    “你愿意開出兩倍的土地，老七肯定第一愿意去。”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下子動員搬遷的事情就不用蘇澤cao心了。

    家老阿公繼續(xù)說道：“我們這些老東西也干不了幾年了，阿澤你還是要靠年輕人。”

    家老阿公說道：“老七家的兒子林顯堂，性格耿直，但是為人仗義?！?/br>
    “上次護送你去縣城的小旗林顯達圓滑，還能識字，這小子從小就不是做正卒的料子，他家中還有一個兄弟，你讓百戶勾補他弟弟從軍，讓林顯達跟著你做事好了?！?/br>
    蘇澤連忙記下來，家老阿公又說道：

    “另外良珺這孩子也大了，衛(wèi)所的事情也該讓他擔(dān)擔(dān)了。”

    蘇澤想起小蘿卜頭，這些日子他確實成長不少，在衛(wèi)所一群孩子中也成了頭兒，蘇澤交代他的事情也總能辦好。

    蘇澤點頭說道：“阿公我明白了，我馬上就讓這小子干活！”

    蘇澤從家祠出來，思路也豁然打開。

    自己以前就是什么時候都親自cao心，不放心交給別人做。

    不給別人做事的機會，又怎么會有做事的人才，要知道人才也是一步步的成長的。

    蘇澤調(diào)整心態(tài)，他按照家老阿公的辦法，一個個的拜訪林顯宗和林七叔，兩人都是爽快的答應(yīng)下來，這時候南平縣的人到了。

    縣衙的人走的最快，一群衙役敲敲打打，將老百戶的旌表重新送回長寧衛(wèi)。

    白知縣還貼心的給林顯揚等人都放了假，讓他們回長寧衛(wèi)一同慶賀。

    林默珺看著縣衙差役們將旌表重新掛起來，這次差役不僅僅沒有索要賄賂，反而不停地恭維林百戶。

    林默珺想到自己父親戰(zhàn)死的時候，縣衙的人過來送旌表的時候，自己接受旌表時候的激動心情。

    可是上次追回旌表后，今日再重新送來，林默珺反倒是覺得索然無味了。

    林默珺只是象征性的完成了儀式，又吩咐人招待送旌表的差役，這時候長寧衛(wèi)門口又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這一次是府衙送來的旌表，而且是頒發(fā)給林百戶的旌表。

    府衙的差役同樣不敢索賄，他們也是熱熱鬧鬧的將旌表掛在百戶府上，看著兩塊旌表，林默珺沉默了半天，最后揮手說道：“賞。”

    差役們拿了錢，吹吹打打的更加賣力，林默珺卻再一次對父親追求的榮譽產(chǎn)生了動搖。

    自己父親為國盡忠一輩子，死后才得到旌表，還險些被縣衙追回。

    而自己不過是給延平衛(wèi)擦了屁股，就得到了府衙的旌表。

    這邊府衙來送旌表的吏員，向蘇澤說了方知府給長寧衛(wèi)的獎勵。

    “府衙典史？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典史？”

    吏員非常恭敬的說道：“兵房典史出缺，正是適合貴衛(wèi)所，知府老爺說，許長寧衛(wèi)推舉家世清白忠孝廉潔之人，出任府衙典史。”

    方知府給的獎勵不可謂不重了，同樣是吏員，典史等于正式編制的事業(yè)編，府衙很難辭退，甚至可以盤踞在府衙，對知府的命令陽奉陰違。

    而且除了典史，方知府還拿出三個吏員名額，也就說長寧衛(wèi)的人進入府衙就有了一典史三吏員，要知道宗族的人都是會抱團的，府衙內(nèi)部的派系力量平衡一下子打破，長寧衛(wèi)一舉成為府衙中不小的勢力。

    對于這份獎勵蘇澤自然是滿意的，他掏出銀子賞賜了通風(fēng)報信的小吏。

    蘇澤自然不可能去府衙做典史，他找來林顯揚說道：

    “顯揚兄弟，我覺得這府衙典史還是你去做?！?/br>
    林顯揚驚訝的說道：“我？我能行嗎？”

    “若是別的房的差事，我還擔(dān)憂你做不好，但是兵房的差事顯揚兄弟你肯定能行的。”

    “府衙兵房，就是承接各縣兵事，另外就是和延平衛(wèi)打交道，這些事情你都能辦得?！?/br>
    林顯揚想了想，好像確實沒什么難度。

    蘇澤繼續(xù)說道：“縣衙的差事讓衛(wèi)所再出人替了你就是，另外知府還給了咱們?nèi)齻€府衙吏員的資格，顯揚兄弟有什么得力的人手？”

    林顯揚想了想，又點了幾個衛(wèi)所年輕人的名字，蘇澤將名字記下來說道：“我們剛剛立下功勞，顯揚兄弟你進了府衙沒人敢對你動手，但是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br>
    “顯揚兄弟記得有長寧衛(wèi)替你撐腰，到了衙門中不要手軟，該處置的就要處置。”

    林顯揚經(jīng)過縣衙的鍛煉之后，也知道了這些吏員之間斗爭的殘酷性，他點頭說道：“阿澤兄弟我知道了?！?/br>
    這邊剛剛定好了推薦給府衙縣衙的吏員名單，于宗遠也帶著人來長寧衛(wèi)道賀。

    聽到了于指揮使要將技術(shù)骨干和設(shè)備都轉(zhuǎn)給長寧衛(wèi)，蘇澤更加確定于宗遠就是自己的送財童子。

    等到這一切處理完畢，蘇澤也決定返回南平縣城，林默珺聽說蘇澤要進城，將他喊到了百戶所。

    林默珺已經(jīng)脫去了鎧甲，她穿著寬松的儒衫，依舊蒙著面紗說道：

    “剛剛來送旌表的府衙小吏已經(jīng)說了，希望長寧衛(wèi)能夠瞞下真倭的事情?！?/br>
    “意料之中，斬獲十幾名真倭，這功勞是要朝廷勘合的，那延平衛(wèi)作戰(zhàn)不力的事情就要壓不住了。”

    蘇澤對大明官場已經(jīng)有所了解，他繼續(xù)說道：“三個百戶全軍覆沒，府衙和指揮使府都承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所以他們才這么拉攏我們長寧衛(wèi)?！?/br>
    林默珺心里也明白，這份功勞其實她也不想要。

    殺真倭十?dāng)?shù)人，這功勞可以讓她晉升千戶了。

    可是晉升千戶就要查驗身份，她這個女百戶身份就有可能泄露。

    蘇澤說道：“頂個千戶名頭，還不如吃下這些獎勵，我已經(jīng)推薦顯揚兄弟去府衙兵房做典史了。”

    蘇澤的話堅定了林默珺的想法，兵房掌一府的軍政，延平府內(nèi)軍屯后勤的事情也都歸兵房管轄，讓林顯揚做兵房典史，肯定能給長寧衛(wèi)帶來更多實際的好處。

    蘇澤又說道藥火局的事情，他準備將藥火局和制彈丸工坊都放在山寨附近，林默珺也表示支持，并且派出一名小旗專門負責(zé)藥火局和鉛丸的事情。

    將所有的事情交代完畢，蘇澤和回衙門覆命的吏員一道返回了南平縣城。

    一路上，于宗遠談起延平衛(wèi)的事情，語氣中都充滿了幸災(zāi)樂禍。

    “要不是蘇兄出手，我們延平衛(wèi)于家就完蛋了！”

    蘇澤一陣無語道：“你不也是于家的人嗎？”

    “我？我已經(jīng)分家出來，朝廷要懲罰也懲罰不到我頭上??！”

    于宗遠又說道：“那全軍覆沒的三個百戶，其中一個是我哥親自cao練的親衛(wèi)，我爹發(fā)了好大的脾氣，把撫恤善后的事情都踢給了他?！?/br>
    于二公子對蘇澤也是毫不避諱，將府內(nèi)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蘇澤冷眼旁觀，于家的事情不就是大明朝廷的縮影嗎。

    倭亂不能平定，朝廷黨爭也是因素之一。

    在浙江主持抗倭的張經(jīng)的官聲不錯，政治上也傾向于清流一派，自然被執(zhí)政的嚴嵩一黨猛烈攻擊。

    張經(jīng)也是老將了，他當(dāng)然知道現(xiàn)在倭寇勢大，浙江官兵畏戰(zhàn)，但是朝廷上彈劾他的題本一本接著一本，張經(jīng)必須要打出一點成績來讓這些人閉嘴。

    這才有了俞大猷的戰(zhàn)敗。

    現(xiàn)在參奏張經(jīng)的題本已經(jīng)堆滿了嘉靖皇帝的御案，這時候浙江抗倭在朝堂內(nèi)外，都已經(jīng)是一場戰(zhàn)爭了。

    東南是大明的國本，這一次嘉靖沒有犯糊涂，他沒有撤換張經(jīng)，表示支持張經(jīng)繼續(xù)在東南抗倭，敲打了嚴嵩一黨，讓他們不要在關(guān)鍵時刻搗亂。

    但是也撤去了俞大猷的世職，又讓他戴罪立功，這等于也敲打了清流一黨，讓他們趕緊做出點成績出來。

    蘇澤突然覺得有些悲哀，東南萬民的性命，倭寇的入侵，朝廷的海防，都成了黨同伐異爭斗的工具，在朝堂那些大人物眼里，東南抗倭遠沒有朝堂爭權(quán)奪利重要。

    蘇澤終于抵達了南平縣城，縣城的氣氛雖然緊張，但是并沒有恐慌。

    蘇澤明白了肯定是府衙封鎖了延平衛(wèi)平叛失利的消息，南平縣城百姓只知道礦盜造反，卻不知道后面的大戰(zhàn)。

    蘇澤看著恢復(fù)秩序的南平城，在這個時代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吧。

    蘇澤先是隨著府衙吏員去拜見了方知府，蘇澤的表字是方知府起的，于是對方知府執(zhí)學(xué)生禮，方知府對蘇澤也是十分熱情，勉勵他好好讀書之后，總算是說到了正題。

    “這次平叛長寧衛(wèi)立了大功勞，只可惜那些真倭尸體難以辨認，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