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珺看著斗星，北斗七星也被大明的海衛(wèi)用來測定方位，雖然并不清楚仰角什么的，但是斗星恒定這個說法林默珺還是理解的。

    “那經(jīng)度呢？”

    蘇澤說道：“我有兩法?！?/br>
    林默珺愣了一下，她曾經(jīng)聽說阿方索船長說過，佛郎機王室曾經(jīng)發(fā)出和人等高的黃金來懸賞在海洋中經(jīng)度的方法，這蘇澤竟然一下子就說出兩種方法？

    蘇澤說道：“一曰天鐘法，一曰時鐘法?！?/br>
    “其實說是兩個辦法，歸跟到底其實是一個方法，要確定位置，首先就要確定時間，百戶你知道時差嗎？”

    林默珺搖了搖頭。

    蘇澤說道：“天圓地方，日月星辰的升起，其實源自于地球的旋轉(zhuǎn)?！?/br>
    蘇澤給林默珺普及起天文學知識，解釋完了時差之后，蘇澤說道：

    “其實經(jīng)度問題，就是一個時間問題，比如我以長寧衛(wèi)的時間為標準時間，如果我航行到南洋，知道南洋和長寧衛(wèi)標準時間的時差，就能知道經(jīng)度了?！?/br>
    林默珺已經(jīng)徹底燒壞了cpu，她完全跟不上蘇澤的思路了。

    蘇澤也不打算詳細的說這個天文學和數(shù)學問題，而是簡單的說道：

    “我這兩個辦法，一曰天鐘法，就是以天體運行為鐘，通過天星位置來確定時差?！?/br>
    “一曰時鐘法，那就是在出海航行的時候就制造一座準確的時鐘，航行到一個地方之后再根據(jù)日中時間來確定時差?！?/br>
    在蘇澤穿越前的時間線上，天鐘法和時鐘法展開了激烈的競賽，一直等到近代精確的航海鐘出現(xiàn)，才最終決出了勝負。

    天鐘法需要船長擁有高超的天文學和數(shù)學能力，才能準確的測量出經(jīng)度。

    而時鐘法，以其昂貴的造價，讓普通船長望而卻步，一直等到十九世紀鐘表技術發(fā)展，航海鐘的價格這才下來，能用于普通商船上。

    講完了這些，蘇澤發(fā)現(xiàn)林默珺已經(jīng)徹底暈了。

    蘇澤嘆息一聲，從經(jīng)緯度測量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近代東西方技術的落后，并不是某一項工藝某種武器的落后。

    其實晚明的時候大明朝已經(jīng)能夠自己制造紅衣大炮了，一些地方鑄造的大炮質(zhì)量并不比進口的差。

    航海上晚明的船隊也能夠開到印度洋上貿(mào)易，似乎也沒有落后多少。

    但實際上最大的落后是在科學思維和定量分析上。

    晚明確實能夠鑄造火炮，但是當時明代將領都推崇“倍填法”，認為填充越多的火藥威力就越大。

    但實際上火藥裝填量和炮筒的長度寬度都是有數(shù)學上的關系的，并不是裝填更多的火藥就威力越大的。

    而西方的火炮學發(fā)展已經(jīng)開始研究炮身直徑和炮管長度的比例關系，從原理上研究如何制造更大威力大更大射程的火炮。

    近代的落后，并不是缺乏某種武器，缺少某種工廠，這些技術層面的東西。

    大明并不缺乏能夠遠航的船長，缺乏的是伽利略、馬斯基林這樣的天文學家，缺乏的是哈里森這樣的鐘表工匠。

    真正航海技術的發(fā)展，不僅僅是造船業(yè)的發(fā)展，也是天文學、數(shù)學、物理學、工程學、測量學、制圖學這些學科的技術。

    一名口耳相傳，依靠各種經(jīng)驗和秘傳培養(yǎng)的船長，比不上一群能夠系統(tǒng)培訓掌握專業(yè)技能的船長。

    同樣的，能夠制造一門精良火炮的鑄炮工匠，也比不上能夠標準化生產(chǎn)火炮的鑄炮工坊。

    月牙彎彎，蘇澤看著遠方的斗星，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文科還是理科，現(xiàn)在大明距離西方并沒有太大的差距。

    但是接下來二百年的思想啟蒙和技術爆炸，明清卻完美的錯過了。

    暫時壓下這些想法，還是對付眼前的倭寇吧。

    一夜無話。

    一天后，蘇澤偷偷拿著望遠鏡，看到了遠方的小島。

    這座小島呈現(xiàn)一座月牙狀，蘇澤將望遠鏡交給林默珺，她很快確定這就是東奧島。

    “這就是東奧島，我小時候曾經(jīng)和爹登上這座島，當時爹就說了，只要在東奧島上駐扎兩百人，修建塔樓，就可以將倭寇拒之于外海。只可惜爹上書當時的海道衙門，并沒有上官回應。”

    蘇澤用望遠鏡觀察東奧島，果然這座島是非常好的天然港口。

    從月牙兩端到月牙的背面都是山，周圍都能看到暗礁，這就意味著無法從島嶼其他位置登陸，只需要防守港口就能保證島嶼的安全。

    可以看到靠近海灘的部分海水明顯偏淡一些，這說明月牙灣是一座潟湖。

    潟湖要比普通海港的風浪小很多，是天然的上好港口。

    從山上還有一座山泉留下來，蘇澤甚至還看到了島上有些菜田，茂密的山林都說明這座島的土壤肥沃，是可以軍屯養(yǎng)活士兵的。

    蘇澤都快要留下口水來了，這樣的一座島，簡直是太完美了??！

    通過望遠鏡，蘇澤看到了鹿大王?？吭诟劭谥械拇?。

    倭寇的船只也是各種類型的都有，蘇澤看到了大明的廣船、福船和沙船，還看到了一些平底的漁船，蘇澤甚至還看到了一艘巨大的“蜈蚣船”。

    林默珺看到這艘蜈蚣船后，立刻說道：“這就是鹿大王的旗艦，蜈丸號！”

    蘇澤也沒想到，竟然在東亞看到這樣一座槳帆船。

    槳帆船，就是除了利用風帆動力之外，還靠著人力劃動船漿來驅(qū)動船只。

    因為兩側(cè)長長的船槳，看起來就像是蜈蚣一樣，所以也被稱之為蜈蚣船。

    中國很早就出現(xiàn)了槳帆船了，不過一般都是內(nèi)河航行的小船。

    這艘船的樣式明顯不是中式的，果然林默珺說道：“我聽說這艘船是西夷船匠制造的，兩側(cè)各有船槳十六對，劃槳的都是鹿大王掠奪的奴隸。”

    “聽說鹿大王掠奪村莊，婦人全部分給手下yin辱，老人和孩童全部殺掉，而最年輕力壯的都被會抓到蜈丸號上cao漿。”

    “據(jù)說鹿大王承諾，只要cao漿滿三十天，就能獲得自由身，但是很少有人能活過三十天，就算是活下來人也基本上都廢了?！?/br>
    “這是為何？”

    “這些漿手都是被鐵鏈繩索捆綁在漿艙中的，吃喝拉撒都不能離開，漿艙只能容納一人，夏季悶熱呆在里面就是酷刑?！?/br>
    “要劃動這樣的船漿需要很大的力氣，據(jù)說船上有倭人監(jiān)工，若是劃的不好就會被殺死，從底倉換上新的奴隸來。”

    蘇澤握緊拳頭說道：“這畜生！”

    靠近潟湖邊緣，曲蹄人的船隊停了下來，兩艘平底的倭寇漁船向船隊靠近。

    而蘇澤用望遠鏡觀察碼頭，果然看到了堆放火藥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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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不得不寫，有關航海技術路線的

    第151章 飛翔的荷蘭人

    果然和蘇澤所料想的那樣，鹿大王將火藥庫設在了碼頭上。

    鹿大王顯然沒有想過，有人會主動出擊來襲擊東奧島。

    蘇澤迅速將碼頭的布局記錄在航海日記上，東奧島果然是個非常不錯的襲擊地點。

    因為潟湖的存在，鹿大王的艦隊都擠在港口中，一旦碼頭發(fā)生爆炸，那幾乎所有的艦船都會被影響。

    而潟湖出口狹窄，這既是保護船只安穩(wěn)的港口，同樣也是口袋陣，一旦發(fā)生了爆炸，所有船只向潟湖外沖的時候就會擠壓在一起。

    蘇澤心中已經(jīng)制定好了計劃，現(xiàn)在唯一的難題就是如何將爆炸船開到東奧島邊上。

    東奧島上，這座荒涼的小島成了倭寇們的樂園。

    鹿大王甚至驅(qū)使奴隸，在島上建造了一座天守閣，來滿足他成為“大名”的夢想。

    光是修建這座峭壁上的天守閣，失足墜崖而死的就有幾十人。

    鹿大王穿著一具足具大鎧，戴著一副鬼面具，他如同地獄中惡鬼一樣讓人畏懼。

    而鹿大王也很享受這種被人畏懼的感覺，大明的懦弱和無能讓他野心膨脹，這一次來福建，鹿大王不滿足于搶劫多少財物，如今他有了其他的野心。

    鹿大王看中的是澎湖。

    鹿兒島才多大，澎湖又有多大，若是能夠占據(jù)澎湖，那放在倭寇也不是普通地方大名了，而是能夠上洛開幕的“將軍”了。

    不過現(xiàn)在的澎湖上還是一片空白，所以鹿大王要掠奪更多的人口，用這些大明奴隸開發(fā)澎湖。

    鹿大王這一次來福建，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光是火藥庫就堆滿了，更是重金從南蠻人（西洋人）手里購買了十二門大炮，蜈丸號上就有足足四門艦載炮，上次擊敗明軍的艦船，靠的就是蜈丸號。

    說到這座旗艦，這是鹿大王花費了全部積蓄，聘請了倭國船匠和西夷造船師一起合作，合力打造的超級戰(zhàn)艦。

    在海上航行的時候可以張帆航行，在需要高速航行的時候，十六對船槳可以提供超過普通帆船的速度，迅速追上敵人。

    鹿大王最得意就是，只要海上發(fā)現(xiàn)敵人，還沒有人能夠從蜈丸號的追擊下逃跑的。

    曲蹄人和倭寇交易完畢，就開著船隊返航，蘇澤和林默珺終于松了一口氣。

    惹婆對于這次交易的結果非常的滿意，她和族人的對話都被蘇澤聽到耳中，蘇澤也知道了這幫曲蹄人到底和倭寇交易在交易什么了。

    藥品。

    這個結果也是情理之中了，在亂世中什么東西最值錢，自然是藥品了。

    曲蹄人在海上漂泊，肯定也是缺醫(yī)少藥的。

    蘇澤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他直接走上船頭，用曲蹄人的語言對惹婆說道：

    “我們長寧衛(wèi)以后可以賣給你們藥。”

    惹婆身后的曲蹄人紛紛抽出佩刀，惹婆用渾濁的眼睛看著蘇澤，她很疑惑，這個大明讀書人怎么會曲蹄人的語言？

    惹婆從沒有見過一個外族人說過曲蹄人的語言，而看蘇澤的樣子，也不像是曲蹄人的后代。

    蘇澤繼續(xù)用結結巴巴的曲蹄語說道：“我們長寧衛(wèi)有藥，我們可以賣給你們藥?！?/br>
    惹婆揮揮手，她身后的族人放下刀，從蘇澤結結巴巴的吐詞來看，他的曲蹄語也是剛學習不久。

    難道是這幾天學的？這世界上有這樣的天才嗎？

    惹婆不再深究這個問題，而是對蘇澤提出來的交易產(chǎn)生了興趣。

    曲蹄人缺少藥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愿意和他們交易賣給他們藥品的勢力不多，倭寇算是一個。

    大部分大明人都將他們當做海上的乞丐和二道販子，所以他們才會和倭寇勾結。

    而藥材這個東西，在大明本身也是稀罕的東西，普通的沿海村莊根本就沒有。

    惹婆看著蘇澤說道：“你有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