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1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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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唆使他人爭訟,這可不是讀書人該做的事情?!?/br> 蘇澤挨著訓,此時的海瑞還是一個剛剛進入官場的新人,也是一個將《大明律》封為圭臬的迂人。 海瑞自然沒有脫離這個時代傳統(tǒng)士人的思維。 那就是訴訟是不好的,民間的訴訟多是因為教化不好,要勸解百姓不要告狀。 只不過海瑞的出發(fā)點倒是和白知縣這種不同。 白知縣不喜歡百姓到衙門告狀,是不想因為爭訟多了,影響自己的考成升遷,也不想卷入這些案子,讓自己得罪地方鄉(xiāng)紳。 海瑞不喜歡百姓到衙門告狀,就是傳統(tǒng)的儒家觀念,以為教化百姓就能解決一切問題,老百姓就應該溫順的接受綱常倫理的統(tǒng)治,而不是用律法來鉆空子。 說白了,就是一種樸素的儒家道德,他的想法是能不訴訟就不要訴訟,有了糾紛那就盡量保證弱者的利益。 他試圖用道德代替法律的作用。 對于熊岳的死,海瑞自然也是很心痛的,但是在心痛之余,海瑞蘇澤這種挑起訴訟的方法不光彩,不是讀書人應該做的事情。 海瑞接著說道:“熊岳之死中的冤屈,我也有所耳聞,但是死者已逝。既然已經(jīng)簽下了甘結(jié),此事已經(jīng)了結(jié),不該再生事端的?!?/br> “若是壞了南平民風,人人皆事事爭訟,父母官還要如何教化百姓?” 說完這些,海瑞的眼眶也有些發(fā)紅,熊岳是他的弟子,就如今就這樣死了,他自然也是非常悲痛的。 不過他依然不支持蘇澤這種行為。 蘇澤合上課本問道: “老師,律法是什么?” 海瑞愣了一下,給出這個時代的標準答案:“那自然是正綱常,懲jian惡。” 蘇澤就知道是會這樣的答案。 封建時代的律法,本質(zhì)上還是治人術(shù),就是維護皇權(quán)統(tǒng)治的一套系統(tǒng)。 讀書人自然都將綱常放在第一要位上。 蘇澤說道:“既然是正綱常,一方官員就是一方百姓的父母,父母為何要用如此酷烈的刑罰,來懲罰自己的孩子呢?” 海瑞變了臉色。 蘇澤提出來的,其實就是封建君臣父子體系下的一個思維漏洞。 既然是百姓的好慈父,那為什么要給犯錯的孩子進行這么殘酷的刑罰,還要當眾實行這些殘酷的懲罰呢? 這顯然無法用儒家那套脈脈溫情的道德學說來解釋了。 海瑞啞口無言。 蘇澤繼續(xù)說道: “秦制人人都罵,但是前朝歷代哪里有不學秦制的?!?/br> “但是我朝不學!洪武帝制《大誥》,讓百姓人人學習,就是要學漢高祖的‘約法三章’,律法就是朝廷和百姓的契約!” “法是什么?就是天下萬民和和朝廷的契書,官吏犯法,則誅官吏!豪紳犯法,則誅豪紳!” 蘇澤說完之后,心中還有一句“天子犯法,則誅天子”沒有說出口。 但是這兩句話,已經(jīng)讓海瑞愣住了。 他是舉人,自然也是知道明初朱元璋制定《大誥》,并且允許百姓將殘害百姓的官吏綁到京師告御狀的事情。 不過這項制度在洪武年實行過一陣子就名存實亡了,大明官員審案子也依靠大明律,而不是什么《大誥》。 總之,《大誥》也屬于那種掃入垃圾桶的薛定諤的組訓。 蘇澤高高舉出洪武爺?shù)钠鞄茫f明洪武爺是支持訴訟的,甚至是支持民告官的,這讓海瑞無法辯駁。 蘇澤說完之后,對海瑞拱手說道:“老師,這案子還沒結(jié),我一定要還熊兄一個公道!” 海瑞沉默了一會兒,從袖子里掏出一枚銀子。 “汝霖,你前程遠大,莫要行鬼蜮手段,熊岳的案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銀子交給熊岳的母親吧,你們和熊岳有同門之誼,日后多去看看他母親。” 蘇澤和陳林三人連忙拱手,蘇澤知道海瑞的俸祿是多少,這對他來說可是大一筆銀子。 海瑞揮手說道:“為人師者,不能護住自己的弟子,是我的失職?!?/br> “你剛剛說的那些,莫要外傳,要是被人曲解了,日后對你入官場不利?!?/br> 海瑞也聽出來,蘇澤這一套律法契約論,隱去了最重要的一段關(guān)系。 律法既然是契約,那是誰和天下萬民簽訂的契約呢? 若是皇帝簽訂的契約,那皇帝有錯要怎么辦? 那是不是意味著天下萬民就可以背棄這份契約,揭竿而起推翻皇帝? 不能這么想下去了,海瑞越是想越是覺得不對。 蘇澤起身告辭,他知道海瑞精通律法,并不是死讀書的迂腐讀書人。 這段話當然無法扭轉(zhuǎn)他讀了幾十年書的三綱五常觀念。 但是蘇澤相信這一定能成為一顆種子,在日后某個時候生根發(fā)芽。 而只要自己在大明播撒下更多的這樣的種子,那自然就能在大明這棵老書上長出新的芽來。 不過讓蘇澤沒想到的是,他還是低估了蔡員外的道德底線。 或者說蘇澤對于這個年代士紳的心黑程度還缺乏了解。 十月十六日,熊母遣人給蘇澤報信,熊母被人給告了。 原來前幾天,一名熊父的遠房侄子,拿著族譜來找到了熊母,說熊家沒有后人,愿意侍奉熊母養(yǎng)老,要求將茶園過給他。 熊母對于這個從沒見過的遠房親戚自然是充滿了警惕,趕走了他之后,卻沒想到很快就收到了縣衙的消息。 這個熊家的遠房侄子狀告熊母,說熊家的茶園應該由他繼承。 而幫助這個遠房侄子寫狀紙的,正是一直給蔡家打官司的方鏡。 吃絕戶。 蘇澤腦海中第一個跳出的就是這個詞。 不用說,這個熊家的遠房侄子,肯定是蔡員外找來的。 蔡家之所以這么著急出手,也是因為長寧衛(wèi)的藍染布賣的實在是太好了。 因為普魯士藍的布料不容易褪色,還要比靛藍鮮亮,在加大了供應之后,蔡家的染坊很快就沒了生意。 染坊沒了生意,茶園要春季以后才有新茶,蔡員外再次瞄上了熊家的茶園。 這個熊家的遠房侄子自然是蔡員外指使的,他本來是一個街頭霸王社的會社成員,蔡員外承諾他官司贏了之后,可以給他一筆錢購買茶園。 反正是無本的買賣,這個混混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陳朝源的族兄,本地狀師陳朝余也趕來編輯部。 他看完方鏡寫的狀紙,嘆息一聲說道:“難??!” “這茶園是熊家的產(chǎn)業(yè),如今熊氏父子皆亡,茶園確實是族產(chǎn)。” “對方以保全族產(chǎn)為由,熊母不過是一普通婦人,這官司恐怕難贏?!?/br> 蘇澤問道:“官府會怎么判?” “頂多劃撥一塊土地給熊母養(yǎng)老,茶園很有可能判給熊家近支。” 眾人臉色都變了,陳朝余說道:“若非朝廷立牌坊表彰的節(jié)婦,敕封的誥命,官府很少會站在婦人這邊的。” “節(jié)婦?誥命?”蘇澤突然問道。 這些章節(jié)主要是鋪墊,鋪墊鄉(xiāng)紳這個階層的難纏。 大家可以看馬親王的顯微鏡下的大明,其中每一個案子都難纏之極,這些鄉(xiāng)紳巧取豪奪往往不是依靠暴力,而是他們精通的各種規(guī)則。 這才是大明最讓人絕望的地方。 當然,主角不可能一直在規(guī)則范圍內(nèi)和蔡家斗法,那就不是爽文了。 說白了,肥鳥認為封建社會之所以反動,就是因為整個規(guī)則都是反動的。 而不是一兩個貪官污吏,或者一兩個昏君jian臣。 從來都沒有什么神仙皇帝,這種歷史觀是肥鳥堅持的。 所以這也是肥鳥認為自上而下的改革是無法成功的,因為體系已經(jīng)扭曲了。 這里還是向給我投票的讀者表示感謝。 能在大神云集的月票榜上這么靠前,都是大家的捧場和支持。 我知道這篇文不夠爽,有時候劇情也拖沓,我的戰(zhàn)爭場面寫的也是一坨屎。 不過還是三江說的,我準備了這么多資料,就是要盡量還原一個大明風貌,而不是寫一些大道理。 如果非要說這本的定位,那就是微觀層面的大明社會吧。 求追定,求月票。 第163章 誰是絕戶? 蔡員外坐在太師椅上,對面的方鏡喜滋滋的說道:“縣衙已經(jīng)受理了案子,按照以往的判例,熊家的茶園就要判給我們了?!?/br> 蔡員外總算露出笑容,這些日子cao心家里的事情,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不過也值得了! 熊家的茶園一年經(jīng)營下來,純收益在一百兩銀子左右。 但是熊家是小農(nóng),采茶的時候要雇工,茶葉也只能賣在本地,收益才這么低。 如果是個大戶接手,用家奴來采摘茶葉,將茶葉賣到月港去,收益還能翻倍。 茶園中都是熊家經(jīng)營幾代的茶樹,這座茶園收益穩(wěn)定,茶葉也是硬通貨,整座茶園如果出售,市價在一千兩銀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