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卿！慎言！”

    高拱依然說道：“俞大猷被參奏的事情我也清楚，平湖之戰(zhàn)的斬獲都是兵部勘合過的，都是真倭寇，俞大猷自己還受了傷。沒有追擊倭寇，是因為俞大猷沒有得到軍令，這是老成持重的表現(xiàn)，怎么還成了養(yǎng)寇自重了？”

    “今年以來，俞大猷斬功第一，如果說他養(yǎng)寇自重，那其他人算什么？”

    看到張居正還是不說話，高拱又說道：

    “我知道，如今倭亂稍寧，你們擔心胡宗憲得了平倭的功勞，壯了嚴黨的聲勢?？墒强官潦强官?，黨爭是黨爭，豈可因為黨爭耽誤國家大事？”

    張居正畢竟現(xiàn)在還年輕，他終于忍不住說道：

    “肅卿兄！嚴世蕃日夜進出景王府，景王到現(xiàn)在都沒有之國，國本未定，再讓嚴黨立下平倭的功勞，難道要讓出國本嗎？”

    這句話讓高懟懟停下來了。

    景王，裕王之弟。

    按照大明的傳統(tǒng)，皇長子是太子，本來這是毫無異議的。

    可嘉靖皇帝自從太子暴斃后，一直迷信“二龍不相見”，從此不立太子。

    裕王年長，本來應該立為太子，可現(xiàn)在卻儲位虛懸。

    而景王年幼，按照禮法應該去封地，可卻被皇帝留在京師。

    這一年來，嚴嵩愈老，權(quán)柄更是掌控在嚴世蕃手里。

    而現(xiàn)在清流和嚴黨的爭斗，除了原本的政治立場之爭，權(quán)利之爭，還有國本，也就是皇位繼承人之爭。

    高拱是裕王講學，是深度和裕王捆綁在一起的，清流支持裕王，張居正提到了國本，高拱就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這個話題算是徹底尬住了，張居正也不想為了這件事和高拱有隔閡，于是岔開話題說道：

    “蘇汝霖的新劇，肅卿兄看過了嗎？”

    “倒是還未曾得見?！?/br>
    “這本《邯鄲夢》我已經(jīng)看完了，當真是人生如夢，蘇汝霖的戲曲已臻化境，我看了三遍還欲罷不能?！?/br>
    高拱也愛好戲曲，頓時來了興趣，接過了張居正手里的劇本。

    “盜版？”高拱皺眉問道。

    “用江南的說法，這是合訂本，上月才在《通言》上連載完畢，這是江南書商自己拼接出版的，要等到正版的印刷出來還要過些時日。”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漕船上的蘇澤接到了提示。

    【《邯鄲夢》傳播膾炙人口，文學技能經(jīng)驗 500，文學已經(jīng)升級到lv10】

    第268章 文學的紫色被動

    湯顯祖是臨川人，他的四篇最有名的長篇戲劇，都和夢有關系，所以也被稱之為臨川四夢。

    既然已經(jīng)抄了兩夢，蘇澤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四夢之三的《邯鄲記》也抄了。

    靠著這篇文章的傳播，蘇澤的文學技能終于到了lv10.

    【技能文學已經(jīng)達到lv10，請選擇被動技能?！?/br>
    lv10已經(jīng)是保底出藍了，而這次蘇澤的運氣不錯，竟然直接出了二紫一藍。

    翻開三張被動技能的卡片，只看到：

    【紫色被動——于無聲處聽驚雷：文學技能 2，寫作批判性文章時候，文學技能再 2。】

    【紫色被動——衣帶漸寬終不悔：文學技能 2，寫作純文學性文章時候，文學技能再 2?！?/br>
    【藍色被動——詩才八斗：文學技能 2，詩歌類文學技能再 1。】

    看著兩個紫色技能，蘇澤一下子明白了，這是選擇文學的兩個方向。

    一個是更加接近政治的批判文學方向，這一類最著名的文學家就是魯迅了，無一篇文章不是用來喚起國人的，可以說是戰(zhàn)斗力拉滿。

    另一個則是純文學方向了，這一類的人物自古以來也有很多，而燈火闌珊處就是王國維人間詞話評判的第二層文學高度，難道金色的就是“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了？

    至于藍色被動，還是和之前一樣是在文學品類上的選擇，蘇澤果斷除去了詩歌。

    在明代搞詩歌還有什么前途！

    看著這兩個被動，蘇澤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第一個，“于無聲處聽驚雷”。

    “心事浩芒連廣宇，于無聲處聽驚雷“，這正是魯迅所寫的詩歌。

    意思是心里想的事很多、很遠，連通著廣大國土上的人民，從表面沉寂中，聽到革命春雷的萌動。

    如今的大明朝，正是一個于無聲處的時代。

    實際上的封建王朝，哪有什么歲月靜好的時代。

    去年的關中大地震還沒能恢復過來，關中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多次動亂。

    今年浙江的抗倭形勢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倭寇又開始入寇福建和廣州。

    北方的俺達還在肆虐，遼東也不安寧。

    西南方向的土司更是時常叛亂，這一路上蘇澤看到因為工部命令，被迫拉纖的百姓瘦骨嶙峋，沿著淮安還能看到被官軍掘開的河堤，去年的慘狀還在眼前。

    剩余一點自由屬性暫時沒點，蘇澤帶著林默珺和俞大猷的兒子一路北上，終于在年前趕到了京師。

    永定門前，這里是京杭運河上北方最重要的碼頭，從江南運來的賦稅和糧食都會在這里卸貨。

    蘇澤看到了大量的木材，甚至有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木頭，不用說，這些都是用來修復三大殿用的梁木。

    這一類的木材不能泡水，雖然用運河運輸，但是依然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需要幾十個碼頭工人才能卸下來，蘇澤看著一群工部的官員喝著茶看著工人卸貨，而一旁的戶部官員則在清點入庫。

    “蘇先生，我們要去哪里？”俞咨皋忍不住問道。

    俞大猷今年56歲，但是他是中年得子，俞咨皋現(xiàn)在才17歲。

    歷史上俞咨皋也是愛國將領，他承襲父親的指揮使職位后駐守福建，還驅(qū)趕過侵占澎湖的荷蘭人。

    不過此時他還只是個青年，他六神無主的看著蘇澤。

    蘇澤說道：“先找地方住下，我先找人打探一下情況?！?/br>
    俞咨皋一路上都聽著蘇澤講授兵法和學問，此時對蘇澤也是非常的信任，他連忙點頭。

    進城之后，蘇澤卻看到京師有些蕭條，街頭上的人甚至還沒有南京城里的多。

    三人找了一家小旅店暫時住下，從老板的口中得知了京師的情況。

    原來今年北方俺達兵圍了大同府，雖然在入冬之前俺達退兵，但是聽說邊軍賞銀被貪墨了不少，山西邊軍鬧事，切斷了京師供應的石炭。

    加上去年關中地震的災民還聚集在京西，這些災民也要燒煤取暖，導致今年京師過冬的炭價飛漲。

    “去年的災民還沒返回？”就連蘇澤都有些不可思議。

    掌柜的倒是見怪不怪的說道：“這些災民都是一無所有的來京師的，房產(chǎn)地契都沒有，回去也沒有活路啊。”

    俞咨皋問道：“朝廷不安置災民嗎？”

    掌柜的搖頭說道：“哪里有這么容易，關中地少人多，地震震毀了官府衙門，就連土地賬冊都沒了。除了帶出地契的，還能勉強要回一些土地，普通百姓能不能走回去都難說?！?/br>
    “那朝廷就不管？”

    “靠著京師還能找些生計，反正只要他們不鬧事，官府也就由著他們?nèi)チ?。?/br>
    三人也是無語，明明是天子腳下，北方的局勢怎么還不如南方。

    第二天，蘇澤帶著禮物，拿著拜帖，來到了紫禁城東南邊中官村。

    看著這片高高矮矮房屋交錯，還能看到農(nóng)田的聚落，這塊地在后世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中關村。

    不過此時叫做中官村，顧名思義，就是太監(jiān)們聚集的地方。

    太監(jiān)當然不可能都擠在皇宮內(nèi)，如今京師有兩個太監(jiān)聚集的地方。

    一個是東華門附近的倉房，那里等于是太監(jiān)宮女的集體宿舍，低矮的房屋連成一片，條件自然是非常的艱苦。

    倉房在皇城根上，自然談不上什么舒適性了，住在這里的基本上都是才入宮不久的低級太監(jiān)宮女。

    在宮里混出頭的，如果不在宮里當差，就會住在中官村中，畢竟宮里的規(guī)矩多，能有點地位誰愿意天天在宮里被管著。

    蘇澤很快打聽到了自己的目標，東廠掌班太監(jiān)童公公的住處。

    這位童公公，就是上一次來南京抄家的東廠公公，蘇澤帶著禮物和拜帖，來到了他的家中，不一會兒就被下人迎接了進去。

    等到快要到傍晚的時候，童太監(jiān)這才返回宅子，他立刻就見了蘇澤。

    “蘇相公！”

    童公公非常的熱情，上一次要不是蘇澤幫忙，童太監(jiān)也不能力壓錦衣衛(wèi)朱七，抄到更多的資產(chǎn)。

    那一次抄家不僅僅是充實了國庫，也肥了童公公，而且蘇澤和他相處的時候融洽，從來不擺讀書人的架子。

    等到了京師之后，蘇澤的二夢也風靡京師，童公公經(jīng)常和下屬顯擺，自己和蘇澤的交情。

    蘇澤將禮物放下，童公公客套了一下坦然收下，某技能再次獲得提升，已經(jīng)到了lv3.

    蘇澤暫時不管那個技能，對著童太監(jiān)說道：

    “大珰，我這次來京師，浙江副總兵俞大猷是我世交伯父，我這次來京師是為了他。”

    聽到俞大猷的名字，童公公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連忙喝退了仆人，這才說道：

    “蘇相公來的好快，這俞大猷是十日前才入的詔獄?！?/br>
    蘇澤從袖子里掏出一枚元寶，塞進童公公的手里說道：“俞世伯是我親近的長輩，請大珰照拂一二?！?/br>
    童公公連忙推辭說道：“俞將軍在獄中過得不錯，這銀子還是留在更需要的地方吧。”

    童公公嘆息一聲說道：“陸指揮使也很同情俞將軍，所以吩咐詔獄不能給俞將軍用刑，但是這個案子可不好辦啊。”

    “陸指揮使？可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陸大人？”

    “正是，陸指揮使親口稱贊，說俞將軍是岳飛一樣的人物，還經(jīng)常去詔獄探望俞將軍?！?/br>
    “要我說，俞將軍在詔獄中反而無恙。”

    聽到有陸柄保俞大猷，蘇澤稍微放下心。

    其實在明中后期，錦衣衛(wèi)和東廠已經(jīng)合并辦公，基本上是一套班子，時人都稱之為“廠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