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武營拆散，一半調(diào)任遼東戍邊，一半南下廣府抗倭。

    又詔令在南京成立講武堂，以南京國子監(jiān)教授充任講學(xué)，為士卒講授當兵的道德。

    因為要和丘八打交道，南京國子監(jiān)的教授紛紛不愿意去軍營講課。

    只有國子監(jiān)的李贄經(jīng)常出入軍營，監(jiān)生蘇澤也“協(xié)助”李贄講學(xué)。

    求票

    第281章 使用國策—改稻為桑

    嘉靖三十九年，臘月，京師大旱，帝令藍道行在天壇祈雨。

    皇帝心情有些不好。

    按照慣例，內(nèi)閣、六部和司禮監(jiān)在每年的年底，也就是臘月封印之前，要在御前進行年末的財政會議，確定去年的各部開支，決定明年的重要項目。

    這也是自從嘉靖皇帝修仙問道之后，每年必定會旁聽的會議。

    但是今年的御前會議，內(nèi)閣、司禮監(jiān)吵個不停，司禮監(jiān)始終沒有批紅。

    內(nèi)閣和司禮監(jiān)只能將最終的結(jié)果送到皇帝的御案上，請求皇帝的圣裁。

    這些年來，嘉靖皇帝愈發(fā)的對朝政松懈了起來。

    不僅僅是朝政，就連祭祀山川日月，列祖列宗這些事情，也都交給了勛臣代祭。

    這些年來，成國公朱希忠被外朝戲謔為大明大祭司，本來應(yīng)該皇帝出席的那些祭祀活動，幾乎都是成國公代勞了。

    只是這些年來，成國公朱希忠也日漸老邁，逐漸沒辦法適應(yīng)在老家鳳翔、南北二京、京郊皇陵之間來回折騰了。

    雖然心里不愿意承認，但是嘉靖皇帝也感覺自己老了。

    前幾日皇帝召見了定國公徐延德，看到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勛臣也已經(jīng)老了，一向?qū)Τ甲記]什么溫情的嘉靖皇帝，竟然拉著定國公拉起了家常。

    這定國公祖上追溯到徐增壽，也就是開國功臣徐達的第三子。

    定國公和南京的魏國公，都是徐達兩子留下來的血脈。

    靖難之役的時候，徐增壽暗中給成祖朱棣在南京當內(nèi)應(yīng)，雖然被建文帝殺死，但是徐增壽一脈的定國公由此顯達。

    而在南京的魏國公徐輝祖支持建文帝，被成祖朱棣靖難之后削爵幽禁，卻沒有革去他的世襲爵位，只不過后來魏國公一脈也只能留在南京。

    現(xiàn)任魏國公徐鵬舉，因為振武營兵變的事情，被革去了軍中職位，如今賦閑在家。

    相比之下，定國公徐延德倒是破得到皇帝的信任，經(jīng)常能出入宮廷。

    只能說徐達兒子們的站隊功力了得，現(xiàn)任定國公徐延德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從來不對朝廷大事發(fā)表任何意見。

    “你長子徐文璧也成年了吧？”

    徐延德恭敬的說道：“犬子已經(jīng)成年，明年就要應(yīng)襲了?！?/br>
    應(yīng)襲就是勛貴的繼承人到了二十歲，可以擔(dān)任一部分職位等待繼承爵位了。

    嘉靖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文璧這孩子出來做點事，讓他先典宿衛(wèi)禁衛(wèi)吧?！?/br>
    就連向來穩(wěn)重的定國公徐延德也是一喜，禁衛(wèi)宿衛(wèi)的紅盔將軍們都是勛臣子弟們擔(dān)任，典宿衛(wèi)就是御前侍衛(wèi)首領(lǐng)，這可是相當關(guān)鍵的職位。

    雖然說自從土木堡之后，禁衛(wèi)紅盔將軍的地位大降，已經(jīng)變成了禮儀性質(zhì)的儀仗部隊，但是典宿衛(wèi)這份差事還是很有分量的。

    嘉靖皇帝突然說道：“陸炳死了?！?/br>
    徐延德再次恢復(fù)了之前那副木頭雕塑的樣子，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的死，如今已經(jīng)是京師的禁忌話題。

    自從上一次俞大猷那件事之后，陸炳名為養(yǎng)病，實際上等于被皇帝剝奪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權(quán)利圈禁在家。

    十一月，又發(fā)生了一件事。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周云逸，因為天象示警上書皇帝：“朝廷開支無度，官府貪墨橫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結(jié)果是周云逸因為“妖言惑眾，妄議朝政”，被皇帝下令廷仗，最后死在紫禁城午門前。

    而周云逸死后，一直在家中養(yǎng)病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突然進宮，可這一次陸炳沒有從宮內(nèi)出來。

    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十一日，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暴死在宮中，京師流言紛紛。

    皇帝又說道：“楊慎也死了。”

    可憐的徐延德搜腸刮肚，總算是想起了楊慎是誰了。

    楊廷和之子，因為大禮議被貶謫到云南一輩子的楊慎，終于死了。

    嘉靖皇帝拿出一張紙，念誦起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徐延德聽完，幾乎要拍手叫好了，楊慎不愧是文壇宗主，這首詞真的是高妙！

    不過徐延德可不敢贊嘆，他偷偷瞄了一下皇帝的臉色，連忙低下頭。

    “朕已經(jīng)赦免了楊家，許他家人扶棺回鄉(xiāng)。”

    徐延德這才發(fā)現(xiàn)，皇帝的頭發(fā)中也有了白發(fā)，曾經(jīng)號稱寒暑不侵的道君皇帝，此時也披上了冬衣。

    徐延德連忙再次低下頭。

    嘉靖皇帝敲打了一下銅罄說道：

    “你退下吧，黃錦！”

    徐延德連忙退下，只看到宦官中的第一把交椅，被宮內(nèi)太監(jiān)們尊稱為老祖宗的黃錦，匆忙的走進了殿內(nèi)。

    黃錦的頭發(fā)也已經(jīng)白了，徐延德低下頭和這位權(quán)宦擦身而過，努力讓自己不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不過走到殿門前，徐延德還是聽到了皇帝的對話。

    “修建大工和宮觀的事情不能停，工部的銀子不能少，讓朝廷重臣，科臣言官上書，如何解決明年工部的窟窿！”

    司禮監(jiān)自然不敢怠慢，趕著在過年前將皇帝的命令傳遍了京師各衙門。

    接到了皇帝的命令，時任工部尚書，人稱小閣老的嚴世蕃立刻在府內(nèi)集會。

    他的心腹趙文華、鄢懋卿齊聚府上，嚴世蕃來回踱步，口中罵罵咧咧。

    “徐階老賊！他戶部就知道哭窮，我們工部的銀子花在什么地方，他難道不清楚嗎？”

    一想到御前會議上的唇槍舌戰(zhàn)，嚴世蕃就火冒三丈。

    趙文華連忙勸諫道：“小閣老莫要生氣，這一次也是小閣老表現(xiàn)的好機會！”

    嚴世蕃坐在太師椅上問道：“趙大人有何良策，能解朝廷的虧空？”

    趙文還連忙說道：“小閣老，您可知道今年福州市舶司到底賣了多少絲綢？”

    嚴世蕃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市舶司是宮內(nèi)的機構(gòu)，他作為工部尚書當然不知道市舶司的賬。

    趙文華說道：“琉球使臣在福州購買的絲綢，足足有二十萬兩銀子。”

    嚴世蕃倒吸了一口氣。

    趙文華又說道：“就這樣，還是因為賣的絲綢不夠多，以現(xiàn)在的行情，織出多少絲綢，琉球使臣就能收多少絲綢?！?/br>
    嚴世蕃也不是傻瓜，他疑惑的問道：“琉球不過是彈丸小國，又怎么能有這么多銀子買絲綢？”

    趙文華嘿嘿一笑說道：“不是還有倭人和佛郎機人嗎？”

    原來如此??！

    嚴世蕃恍然大悟，但是他又說道：

    “可是這絲綢也就這么多，怎么也多不起來啊。”

    趙文華神秘兮兮的說道：“我有一策?！?/br>
    嚴世蕃用恭敬的語氣問道：“元質(zhì)兄請賜教?！?/br>
    趙文華摸著胡子說道：“改稻為桑?！?/br>
    “改稻為桑？”

    無論是嚴世蕃還是鄢懋卿，都在咀嚼趙文華說出的這四個字。

    很快鄢懋卿就拍手說道：“妙?。　?/br>
    嚴世蕃這才跟著反應(yīng)過來，也撫掌說道：“妙策??！”

    嚴世蕃又站起來，拱手對趙文華說道：“元質(zhì)兄，既然要改稻為桑，要從哪里改起？”

    “浙江！”

    趙文華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趙文華又說道：“不過浙江改稻為桑，有一個絆腳石，胡宗憲?！?/br>
    嚴世蕃露出兇狠的神色說道：“胡宗憲仗著是我爹的弟子，對我不假顏色，但是此人在浙江抗倭，對于我父親又十分重要?！?/br>
    嚴世蕃又說道：“不過若是國策，胡宗憲也必定會執(zhí)行的！”

    整個過年期間，嚴世蕃整日都和趙文華鄢懋卿集會，就連新娶的姨太太都沒有“照顧”。

    而與此同時，嘉靖四十年的新年，蘇澤依然帶著方若蘭返回了長寧衛(wèi)渡過。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是乘坐的新式的飛剪船，只用了十五天就從上海抵達了長寧衛(wèi)。

    忙完了過年的諸事，蘇澤又馬不停蹄的坐上船，隨著林默珺出海來到了東奧島。

    此時東奧島上也是一副過年的景象，蘇澤看著日益擁擠的東奧島，詢問身邊的林默珺道：

    “怎么島上的人這么多了？”

    林默珺嘆息了一聲說道：“今年福建的形勢可不太好，這些都是逃難的百姓?！?/br>
    “逃難？”

    林默珺點頭說道：“今年福建不僅僅鬧倭寇，官府也加派了很多苛捐雜稅，很多地方的百姓都逃亡了。”

    “這么嚴重的嘛？”

    林默珺點頭說道：“廣東甚至鬧出了民變，不過如今閩廣囤有朝廷的精銳，被很快鎮(zhèn)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