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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是個女兒身。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一旦敗露……”那人說。 “呵,早知道趙謖是個瘋子,卻沒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碧A如是轉(zhuǎn)過身,“你打算怎么辦?” 身后人沉默不語。 第7章 元朗直到次日中午才回來,一進門便帶著幾分不悅之色。吃中飯的時候聊起來,才知道他從章臺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李世清。 既然是遇見了他,唐挽便知道他是為什么不高興了。 在會試被停止的這十年,朝廷用人全靠察舉。說白了就是權(quán)貴門庭之內(nèi)相互舉薦。你舉薦我的兒子,我舉薦你的兄弟,搞得上朝就好像幾家人走親戚似的。世家中,以李、謝兩族最旺,十年來幾乎霸占了半個朝廷。李世清父親便是如此得官。等到了李世清這兒就不那么幸運了,還是要考試。但是以他的身份背景,只要能中進士,那往后的仕途便是一片通坦。畢竟朝里有人好做官。 許是出于讀書人的清高,元朗對察舉入仕的官員頗多不屑,連帶著對所有的世家子弟都非常的不待見。再加上世家子又極喜歡攀附權(quán)臣,這又犯了他的大忌。想必今早李世清又給他編排了一番冗長的世故經(jīng),元朗那一夜風(fēng)雅的好心情都被他毀了個干凈。 “你可知他說什么,他居然勸我去行賄!”元朗氣得都坐不住了,在屋子里大踏步的走來走去,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雞,“他自己做這樣不要臉的事也就罷了,居然還堂而皇之宣之于口,還勸我!簡直是無恥!無恥還不知恥!” 原來李世清通過家族關(guān)系,已經(jīng)內(nèi)定了一個禮部典使的職位。雖然不入流,但正經(jīng)是個京官兒。少不得跟元朗顯擺了一番。 科舉結(jié)束后,吏部會根據(jù)進士的名次和各個部門的缺口酌情安排。有空位便補,沒有空位便領(lǐng)待補文書回鄉(xiāng),等候宣召。不過很多人寧可在京城等空位,也不愿意去地方任職。畢竟京官清貴,一旦下了地方,怕是回來就難了。 因此凡是有些門路的都動了起來,走走關(guān)系送送禮,混個好職位。 科舉是公平的,但公平不會長久。之后的路怎么走,走多久,與一個人出身、背景、家世緊密關(guān)聯(lián)。你是誰,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能做什么。這是圣賢書里不會講的,卻世俗通達(dá)的道理。 元朗不能領(lǐng)會這種道理。他是品行高潔的君子,不溶于世俗的污濁。唐挽望著他如星如墨的一雙眼,忽然生出一種不可多得的情緒。 你不愿踏入塵埃,那便罷了。往后塵世昏昏,官場污濁,我護著你就是了。 見他仍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唐挽說:“我聽說廣德樓新來了個戲班子,一出《雙救舉》唱得好,吃完飯你陪我去看看吧?!?/br> “你什么時候也喜歡聽?wèi)蛄恕!痹使緡伭艘宦?,轉(zhuǎn)身坐回了餐桌前。 廣德樓是全京城最好的戲臺。再紅的伶人,沒在廣德樓的臺子上唱過戲,那都不叫角兒。 鑼鼓點子催了一陣,穿著紅蟒袍的旦角粉墨登場,端著朝帶一亮相,便博了個滿堂彩。 “這馮素珍本是個女子,喬裝成男子的樣子參加科舉,還中了狀元。本已是極荒誕的故事。這唱戲的明明是個男人,又要在戲里演一個扮作男人的女人。偏偏老百姓還就喜歡看這個。倒不知是這戲荒唐,還是看戲的人更荒唐 ?!?/br> 閆鳳儀坐在二樓的包間里。他這房間位置最好,正正沖著戲臺,打開門可將整個一樓收入眼底,關(guān)上門又極為私密,如入桃源之境。這是他閻公子獨有的包間。紅火如廣德樓這樣的地方,也要在最好的位置給他留出一處獨屬的空間來。這就是身份。 他今天看戲的興致并不高——主要是這出戲文演繹太過,他不太喜歡。科舉已被世人神化——哪有人能憑借一場考試就一步登天的?還是要從下往上慢慢爬的。好在他有個當(dāng)朝首輔的爹,別人爬,他走著就可以了。 他捏著手里的麒麟手爐,對旁邊的人說道:“牧洲,我記得你是至和元年的進士?” “是?!碧K榭坐直了身子,即便對方比自己年輕不少,態(tài)度也極為恭敬。 “你的同年還有誰在朝?”閆鳳儀問。 “很多都外放了。在京城官位到正五品以上的,只有下官一人。”他答。 “我說么,平素打交道打得少了,都不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在想些什么?!?/br> 自從科舉結(jié)束,來閆府疏通的人就絡(luò)繹不絕,可來的還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老面孔。那些年輕的進士們就好像不知道他閆家大門朝哪兒開似的,這都好多天了,一個上門拜會的都沒有。 他倒不是貪圖那些禮物——首輔大人的公子,在京城走一圈,但凡看上什么,從來都不愁沒人往跟前送。他從沒缺過錢,所以也不愛錢。他貪圖的是這些人,這些盛名滿天下的新科進士。他清楚手心里攥著的裙帶關(guān)系并不牢靠,他需要幾個真正能辦大事的人,成為他的臂膀。 可他們怎么就不來投靠呢?放眼京城,還有誰比他閆家的這課大樹還大嗎?這些讀書人怎么就這么不開竅呢。 書就圖個巧。閆公子正琢磨著,眼風(fēng)掃過一樓的角落,就見那桌前坐著兩個年輕的書生??刹徽乔皟商祯r衣怒馬游京城的榜眼和探花么。 這讀書人也愛聽?wèi)颍?/br> 看見他們,閆鳳儀就想起了自己那兩封石沉大海的請?zhí)?。從來閆府請客,還沒人敢放他鴿子。這兩人是頭一份,不對,是頭兩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