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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良臣[科舉]在線閱讀 - 第15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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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與四王子達(dá)成的議和清單,唐挽也做了一些美化。上等絲綢五百匹,牛羊三百頭,茶葉什么的根本沒往上寫。唐挽想,內(nèi)閣看到這樣的和談結(jié)果一定很滿意。

    唯一窩火的人,應(yīng)該就是皇帝了。唐挽卻并不在意,甚至有些竊喜。從當(dāng)年蘇州馮楠之事,再到今日自己的遭遇,唐挽對那未曾謀面的君主已經(jīng)徹底寒了心。一個視臣子性命如草芥的君父,還能算是君父么?

    閆黨、徐黨,不過權(quán)臣勢力傾軋,沒什么意思。要斗,就要和天子斗。

    蘇榭看完了奏疏,抿唇沉默不語。唐挽沒有揭露自己,其實是合了他的心意的??伤氩幻靼?,唐挽為什么要替自己遮掩。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沒有想透的關(guān)節(jié)嗎?

    “蘇大人,可有異議?”唐挽問道。

    蘇榭心里有事,她這一問竟覺驚嚇,定了定狂跳的心,道:“倒是沒有看出什么不妥。林大人覺得呢?”

    “我也覺得可以。”林泉南點頭道。

    唐挽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兩位大人屬上名字,今夜就用兵部快馬傳回京城?!?/br>
    林泉南果斷上前簽上了名字。輪到蘇榭,蘇榭卻有些遲疑。這封奏疏怎么看都沒問題,經(jīng)由唐挽草擬之后,更是免除了自己的隱患??墒撬傆X得哪里不對。

    “蘇大人,您不簽嗎?”唐挽問。

    “簽吧,簽吧!”林泉南恨不得他趕緊簽了。這樣送到了內(nèi)閣,不論最后和談結(jié)果如何,自己都不用擔(dān)責(zé)任了。

    蘇榭也想到了這一點。總之是沒有責(zé)任了,干脆就簽了罷!于是他拿起筆,簽上了名字。

    唐挽將奏疏封好,遞給陳延光,道:“勞煩陳將軍,即刻送去京城吧?!?/br>
    陳延光招手喚來士兵,將奏疏放入一個錦盒之內(nèi),盒子外面貼上封條,快馬送往內(nèi)閣。

    其實那錦盒之中,除了唐挽的奏疏之外,還有另外兩封信。

    第一封是陳延光的上奏。奏疏中對唐挽大肆褒獎,說她獨自完成了出使任務(wù),并且成功令敵軍后退三里。根據(jù)皇帝之前下發(fā)的詔書,能令敵軍后退一禮者官封一級,請為唐挽加封,以鼓舞前線的士氣。

    第二封信,是唐挽寫給閆鳳儀的密函。信中對出使的情況只字未提,只是讓閆鳳儀想辦法弄十萬斤高粱面,而且要在半月內(nèi)送到彭城。

    閆鳳儀接到信,一頭霧水。這唐挽要高粱面做什么?還要十萬斤這么多?沒聽說前線缺軍糧啊。思前想后想不明白,他干脆不再想了。反正十萬斤高粱面,他給她弄去就是了。

    就在閆鳳儀派出人手從各大糧行換高粱面的同時,內(nèi)閣里可炸開了鍋。

    東閣案頭上并排放著兩封奏疏。一封來自唐挽,有蘇榭和林泉南的聯(lián)名。另一封來自陳延光。徐階一襲緋色官服,銀白的發(fā)絲梳理得一絲不茍,壓在烏紗官帽下。他抬起手,卻不碰唐挽的折子,而是點了點陳延光的奏疏,道:“陳將軍是元翁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封奏疏,還請元翁定奪?!?/br>
    閆炳章穿著與徐階同樣的官服。唯一不同的是,他頭上并沒有戴烏紗,而是戴了一環(huán)香草。他剛從西苑面圣回來,這一環(huán)香草是皇帝親自給他戴在頭上的。這可比烏紗帽要金貴得多。

    閆炳章抬了抬眼皮,說道:“能入了陳延光的眼,必定還是有點本事的。這個唐挽,你們誰聽說過?”

    一位閣員說道:“回稟元翁,這唐挽是至和九年的進(jìn)士,高中探花。這些年一直在外放。哦,和謝翰林是同年呢?!?/br>
    “哦,元朗可認(rèn)識這人?”閆炳章說著,看向身邊的青年。

    徐階的目光便也轉(zhuǎn)到了他身上。徐階知道這個年輕人名叫謝儀,是瑯琊謝氏的嫡長子,至和九年的榜眼??沙チ诉@些光環(huán),這人也實在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徐階看過他的履歷,翰林院入仕,主修文章國史。這些年他同年的進(jìn)士們紛紛拔擢任事,只有他仍然待在翰林院,整日除了飲酒就是寫一些荒唐的詩文,也不見有什么抱負(fù)。徐階曾以為,這人不過就是一個紈绔子弟,故而在挑選門生時也并未矚意于他。直到最近,這人卻好像突然變了。

    也就是從那一次剪除世家開始,李氏和謝氏都遭到重創(chuàng),就連禮部尚書謝芝韻都主動上了辭呈,告老還鄉(xiāng)去了。剔除了這些世家子弟,寒門學(xué)子終于有了出頭的機會。然而在吏部呈報的擢選名單中,徐階又看到了“謝儀”的名字。

    “這個人,仍舊留用么?”徐階問道。

    吏部官員回道:“這是小閣老親自點的人。聽說是首輔大人一早就看上的,特意點了名字留用?!?/br>
    原來如此。不過升了個五品翰林,于大局無礙。徐階也就沒有多問。

    徐階真正見到元朗,卻是在一個月之后的內(nèi)閣晨會上。那一日閆鳳儀沒有來,是元朗扶著閆炳章進(jìn)的東閣。閆炳章握著他的手臂,說道:“你就別走了。我們談事,你也聽聽?!?/br>
    旁聽內(nèi)閣晨會,是許多熬了半輩子的官員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對著自己的親兒子,閆炳章也從未如此提攜過。

    那一日元朗的表現(xiàn)也的確亮眼。他未曾說出什么振聾發(fā)聵的話,也沒有滔滔不絕的表達(dá)。然而他面對每一個提問都應(yīng)對得當(dāng),參議奏疏時也總能兼顧到各方的利益。就是這份得體,讓徐階對他刮目相看。

    為政者,最忌夸夸其談。從來煊赫一時者都不能長久,真正的名臣都要熬到最后。元朗在徐階的眼中,頗有幾分治世名臣的姿態(tài)。徐階直嘆自己看走了眼,錯失了這樣一個好門生。越是可惜就越是留意,久而久之,徐階發(fā)現(xiàn),元朗像極了自己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