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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良臣[科舉]在線閱讀 - 第1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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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入冬之后,整個京城就像是被封凍了起來, 一絲生氣也沒有。六部九司各司其職, 帝國的機(jī)器一成不變地運轉(zhuǎn)著,雖然緩慢, 卻好像永遠(yuǎn)也不會停。

    今天卻有些不一樣。去往彭城督軍的徐閣老今天回來了, 百官下了朝, 都跟在內(nèi)閣幾位大臣身后,去往正陽門迎接。

    天是真冷, 一絲風(fēng)也沒有,陰深深的凍得人手腳冰涼。有扛不住的想悄悄溜走,但是看一眼站在人群前列的首輔大人, 也就去了這個心思。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尚且為了國之大事不辭辛苦, 自己好歹讀過兩年圣賢書,又怎么能偷懶呢?

    遠(yuǎn)遠(yuǎn)地, 徐閣老的馬車近了。城門洞開, 百官迎接。

    閆炳章上前一步, 要攙扶徐階下車。徐階急忙謝道:“元翁,你這是折煞我了!”

    “閣老為國cao勞,老朽也不過想助你一臂之力。”閆炳章說道。

    徐階點點頭,便虛虛扶著閆炳章的手臂, 下得車來。

    首輔次輔, 相互扶持。內(nèi)閣重臣之間, 一派和諧。

    徐階的馬車之后還跟著兩輛馬車。車簾挑開, 蘇榭和林泉南從馬車上下來, 面帶羞赧之色,遙遙向眾人行禮。

    “元翁,我把這兩個不爭氣的都帶回來了?!毙祀A說。

    閆炳章點點頭:“回來了就好。之前的事兒,都不提了。該怎么著還是怎么著。”

    “陛下難為元翁了?”徐階問。

    閆炳章擺擺手,說:“皇上已經(jīng)有好幾天不曾召見我了。這一回啊,沒那么容易過去。”

    徐階嘆道:“皇上真的動了怒,滿朝文武,還要指望元翁啊?!?/br>
    “不會有事的,只要社稷安好,皇上還是咱們的皇上,不會有事,”閆炳章渾濁的眼睛看了看身后的百官,對徐階小聲說道,“此處說話不便,我們?nèi)腴w一談?!?/br>
    兩人就這么攜著手,往內(nèi)閣走去。北風(fēng)忽然吹了吹,揚起了一片雪花,落在閆炳章的臉上,化成一片水漬。閆炳章停下腳步,望了望天,說:“下雪了,來年該有個好收成?!?/br>
    眾臣應(yīng)道:“是。”

    東閣里燃著暖爐,一進(jìn)門便是鋪面而來的炭火氣。二人將披風(fēng)解下來,圍著爐子相對而坐。

    “議和的事,都交代好了?”閆炳章問。

    徐階這一走,已經(jīng)兩個多月過去了。按說順利的話,議和的文書應(yīng)該已經(jīng)送到了內(nèi)閣,可是卻遲遲不見消息。

    徐階笑了笑,說:“元翁啊,這一趟走下來,我才真覺得自己老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br>
    閆炳章何其敏銳,只頓了頓,問道:“是那個唐挽?”

    “正是,”徐階說,“我們以前總想著戰(zhàn)事一起,不是打,就是議和。殊不知還有第三條路:拖。”

    “拖?”閆炳章眸光閃動,若有所思。

    徐階點點頭,便將蘇榭與林泉南如何改換文書陷害唐挽,而唐挽又如何偷換了文書,原原本本講給了閆炳章。這一番坦陳有兩個意思,其一,徐階為人坦蕩,并不會徇私護(hù)短;其二,唐挽的做法是她一人所為,徐階確實是到了彭城之后,方才了解個中關(guān)節(jié)。

    至于唐挽和閆黨有什么關(guān)系,徐階尚未明確。他在彭城的時候,曾親眼見到閆鳳儀的親信來給唐挽運送高粱面。而閆炳章在后面又扮演了一個什么角色,徐階也想通過這番對話,試探一二。

    他再是胸懷坦蕩的君子,在這詭譎莫測的朝堂斗爭中,也修煉出了一副七竅玲瓏的心腸。只因他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滿朝上下,那么多的官員士子,都仰仗著徐閣老撐起一片天。

    “這兩個人,不能再用了。”閆炳章沉聲說道,“也不要讓他們再進(jìn)宮來。遠(yuǎn)遠(yuǎn)的打發(fā)了吧?!?/br>
    徐階何嘗不覺得可惜。他廢了許多的心思,才終于將蘇榭植入閆黨。沒想到這一回竟功虧一簣。

    “那唐挽所說的拖,到底是個什么辦法?”閆炳章問。

    徐階說道:“這原是一條天時地利人和的計策。彭城地處西北,冬季多風(fēng)多雪,此為天時;韃靼四王子貪功冒進(jìn),距離王庭已有千里,補(bǔ)給不足,此為地利;守將陳延光堅壁清野,據(jù)守城門不出,韃靼無處劫掠,此為人和?!?/br>
    閆炳章立時便明白了唐挽的計策。

    “這太冒險了?!遍Z炳章蹙眉,轉(zhuǎn)念又一想,“不過,有陳延光在,倒也不至于丟了彭城?!?/br>
    徐階說道:“這計策,唐挽與陳延光二人,缺一不可?!?/br>
    有文吏入內(nèi)上茶,閆、徐二人便都陷入沉默。待文吏退了出去,閆炳章方才問道:“你在那邊兩個月,后來結(jié)果如何了?”

    徐階飲了一口茶,說:“其中唐挽又出使韃靼大營三次,遇到許多兇險,有一回還差點丟了性命。好在她機(jī)靈,也都化險為夷了。韃靼大軍斷了補(bǔ)給,饑寒交迫。也不知唐挽從哪兒調(diào)來了十萬斤高粱面,全給韃子送了過去。韃子餓得急了,直接用燙水煮了就吃,結(jié)果啊……”

    “高粱面可是發(fā)物啊?!遍Z炳章說。

    “正是,”徐階說到這兒,也忍不住笑起來,“韃子不知節(jié)制。十萬斤面一天就吃完了,脹死了好多人。韃子遣使來找唐挽,唐挽卻不去,只說給他們絲綢一百匹,讓他們即刻退兵,否則就要開戰(zhàn)。韃子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折騰,已是軍心渙散,再加上陳延光擂鼓喝嚇,便拿著那一百匹絲綢,退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