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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是汪世棟親筆,上面還蓋著蘇閔行的大章。涉案人員口供俱在,甚至還有元朗的親筆畫押!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挽顫抖著雙手將那封奏疏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又一次仔細辨認元朗的筆記,的確不是他人仿冒。但這怎么可能呢?元朗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唐挽迅速平復了心情,將奏疏放回桌上,轉身出了書房,離開閆府。她并沒有回裕王府,而是轉了個方向,直奔督察院。 奏疏上有蘇閔行的大印,說明他對此事非常清楚。而蘇閔行與徐黨關系密切,又和裕王府有著暗中的聯(lián)系。這件事定然和徐黨有瓜葛。那她就不能再去找徐階了。 督察院正在開推案會。唐挽得了通傳,站在臺階上等了半天,才終于見到白圭捧著朝帶大步走來。 “白伯伯!”唐挽忍不住喚道。 白圭神情一肅,對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帶著她來到了東側的小廂房中。 這個房間是存放卷宗的所在。房內當值的小吏見他二人進來,便帶上門退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圭問。 唐挽便將那奏疏上的內容原原本本講了出來。她記性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幾乎是原文照背。白圭又與她反復核實了一些細節(jié),皺眉沉思,道:“怪了。” “白伯伯,哪里怪?” 白圭說道:“要貪也不該是三千兩。改稻為桑那么大的油水,不合理。況且三千兩是一條線,貪污不足三千,可罰;而貪污超過三千,那就是殺了。想必你那個同年是遭人設計了。” 白圭這么一說,唐挽心下也清明過來,沉聲道:“白伯伯,我要救他。我現(xiàn)在應該做什么?” 白圭到底是久經(jīng)風霜,略一沉思,說道:“這個時候,問題的癥結已經(jīng)不在這案子本身。而是做這個局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誰。你想明白了這一點,局就可破。” 這真是一句話便點到了痛處。唐挽頓覺有了希望,可轉念一想,又去哪里找這做局的人呢? 莫非是徐黨?卻又不可能。徐公對江南改制之事還是十分支持的,況且以徐公的胸襟和眼光,不應該那這件事給黨爭做文章。 也不會是閆鳳儀。更加不應該是閆炳章。 可汪世棟明明是閆黨的人! 唐挽只覺得頭要炸了,內心的焦灼再也壓抑不住,逼得她無法思考。腦子里全是剛才白圭的話:貪污滿三千兩,殺! 唐挽從未如此急躁過。即便是當初在彭城,被蘇榭和林泉南聯(lián)手陷害,她也未曾像現(xiàn)在這樣亂了陣腳。她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個時候她必須保持鎮(zhèn)靜,她必須趕快想出一個辦法,才能救元朗。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蘇榭和林泉南,汪世棟和蘇閔行……同樣都是一個閆黨、一個徐黨。莫非這場局,是彭城的復刻?莫非這一次的掌局人,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父不成? 唐挽心頭驟然一凜,抬眸看向白圭。白圭也望著她,眸中幽暗一片。 “白伯伯……” “你可想清楚了?”白圭如刀鋒般的雙眉上挑,微微搖了搖頭,“匡之,這一次要對付的,可不是李義那么簡單了。你果真要做么?” 原來白圭也想到了。唐挽抿唇,說道:“我不能放棄元朗?!?/br> 白圭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回答,嘆了口氣,說道:“此事的癥結在內閣。你要想辦法,讓內閣向皇帝低頭。那就還有生機?!?/br> 唐挽離開督察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的光景了。太陽出來,路邊的積雪開始融化,她便踏著一地碎裂的冰碴往回走。前因后果,也漸漸想了個明白。 起因還是在彭城。內閣違逆了皇帝的旨意議和,他們那位君父最是記仇的,定然不能就這么算了。他想整治唐挽,又沒有理由。閆、徐二公又是國之柱石,根本碰不得。所以就只能在別處動心思。 因此閆鳳儀的奏疏才得到了皇帝的褒獎,那么快就獲得批紅、上了內閣晨會。皇帝從一開始就要毀掉這個政令。再也沒有什么,比親生兒子的失敗,更能打擊閆首輔的了。 很難說汪世棟和蘇閔行是不是直接收到了皇帝的授意,但元朗接連幾封上疏都得不到批示,朝廷的曖昧態(tài)度已經(jīng)足夠助長地方上的囂張氣焰。元朗身為閆首輔的女婿,竟然都沒能逃過一劫。那就只能證明,地方上主導這一切的,比閆首輔的身份更加尊貴。 敏郡王,也只有他了。余杭之地根本不是內閣選的,而是皇帝的意思。 閆首輔一定也是早就看清了這一層,才會百般阻撓閆鳳儀繼續(xù)??上н€是沒能攔住。如今他遠遠躲開,也是為了避開皇帝的鋒芒。 唐挽感覺自己胸口發(fā)悶,喘不上氣來。她扶著墻站定了,弓著身子,大口地呼吸著。直到胸腔被清冽的空氣填滿,她才終于停下來。 眼前的街道繁華而熱鬧,行人穿梭,老幼相攜,人人臉上都帶著太平盛世才有的安穩(wěn)神態(tài)。可是抬頭看看,天是灰蒙蒙的。黑色的云彩壓在頭頂,仿佛隨時都會迎來一場風雪。 唐挽直起身子,仰頭望著天,忽然笑了。來啊,那就斗一斗,唐挽還未曾怕過誰。 次日清晨,唐挽沒有上值,而是來到徐階的府上。她等了整整一個上午,才終于等到徐階的轎子從宮里回來。 今日的內閣晨會上,徐階也已經(jīng)見到了汪世棟的奏折??催^這封折子的幾位閣老達成了空前的默契:要查,但要秘密的查。事關國策,更關乎滿朝官員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