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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良臣[科舉]在線閱讀 - 第374頁

第374頁

    “娘娘不好了!百官圍了乾清宮,正同皇上對峙!”

    太后一驚,急忙坐起身:“怎么回事?!”

    事情的起因在昨日傍晚。稷下學(xué)宮的公示牌上又貼上了兩張新紙。起初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關(guān)注,畢竟那牌子上早已貼滿了各家的文章,新紙壓著舊紙,繁雜而熱鬧??珊芸炀陀袑W(xué)生發(fā)現(xiàn),這兩張紙并不簡單。

    一封是已被斬首的叛國大臣吳鵬的口供,另一封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吳懷寫給謝閣老的密函。兩份文書雖然都不是原件,可其中細(xì)節(jié)絲絲環(huán)扣,相互佐證,都指向了一個世人從未懷疑過的方向——宮廷。

    在吳鵬的口供中有一個細(xì)節(jié)。判官問他,當(dāng)時(shí)顧爭鳴遠(yuǎn)在宣化,而他一個遠(yuǎn)離軍政核心的言官,是如何發(fā)現(xiàn)對方通敵的?這便是案子的核心。只要將消息的來源說清楚,吳鵬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可吳鵬卻拒不肯透露消息的來源,只說消息絕對可靠,自己是一心為公,構(gòu)陷他的謝儀才是竊國者。直到行刑前,吳鵬都認(rèn)定顧爭鳴才是通敵的罪人,自己是被權(quán)jian陷害,為了保護(hù)大局而慷慨赴死。

    吳鵬拼死也要保護(hù)的大局是什么?吳懷的密函里暗含著答案。他對謝儀說“吳鵬死已見寬心于主上”,又提到“言唐公之事者十三人”。主上是誰?吳懷的主子,天下不過就那一人。有敢想的便有了猜測,莫非吳鵬的消息來源,便是宮廷?莫非構(gòu)陷唐公的元首,便是那位天下主宰?

    沒有人敢真正指向皇帝,可懷疑便如野草,在人們的心中茂盛生長。吳鵬已然死了,死無對證,不足為信。可吳懷還活著。他還大喇喇地坐在司禮監(jiān)里,籌謀著重掌御筆呢。

    這一夜,當(dāng)太后在自己的寢宮里做著清夢的時(shí)候,東閣黨人和翰林黨人紛紛行動了起來。吳懷妄圖廢廷議,便是整個朝堂的敵人。正好借這個機(jī)會將他拉下馬,也將那毒瘤一般的司禮監(jiān)徹底鏟除。

    文武百官都聚集在乾清宮的大門前。沒有人哭嚎,也沒有人下跪。大臣們個個站得筆直,清醒而沉默地望向殿內(nèi)的君王。他們要求皇帝將吳懷交給三法司審理,通過司法程序,還天下人一個真相。

    這御座便如雪嶺絕峰,高處不勝寒。年輕的帝王孤獨(dú)而惶恐,任他手中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也要畏懼群臣們口中的公理和正義。

    “老師,朕該怎么辦?”皇帝低聲問站在殿內(nèi)的謝儀。

    內(nèi)閣的六位閣老,除了唐挽之外,皆列席于大殿中。今日的晨會已被打亂,可他們的臉上卻無半分的驚慌和不耐?;实勖靼?,這些御前近臣的心,早已同殿外的大臣們在一處了。

    謝儀低身一禮,道:“群臣所請并不過分。就請陛下交出吳懷,以示問心無愧?!?/br>
    “倘若朕問心有愧呢?”皇帝的聲音在顫抖。他知道這一切都因太后而起,也知道大臣們的懷疑并非空xue來風(fēng)。吳懷他是交不出來的,因?yàn)樗哪赣H早已搶先下了手,現(xiàn)在怕是連尸骨都找不到了。

    沒有了吳懷,母親就是安全的。可交不出吳懷,皇室便永遠(yuǎn)也洗不清戕害大臣的嫌疑。

    謝儀銳利的雙眸望著他,低聲道:“陛下,不是您的錯,您不必承擔(dān)?!?/br>
    皇帝年輕的臉上滿是痛苦:“老師,朕首先是個兒子,然后才是皇帝?!?/br>
    “陛下這次若是選擇了包庇縱容,只怕往后還會釀出更大的禍患?!敝x儀沉聲道。

    “老師,您就饒了我母親這一次吧,”皇帝眼中有淚,“以后我一定多加規(guī)勸,決不讓她再做糊涂事了?!?/br>
    淚水順著皇帝的臉頰流下來,看得謝儀心頭一沉。眼前這人不僅是皇帝,更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他悉心教導(dǎo)了十余年的學(xué)生。可如今身為老師的他,卻要讓學(xué)生放棄自己的母親。

    便是謝儀自己,也做不到啊。

    轉(zhuǎn)念之間,忽聽殿外一聲高喝:“這是要造反不成!”

    百官齊聲行禮:“給太后請安!”

    太后卻無意去管其他人。她提著鳳袍快步走入大殿,看到兒子仍舊好端端地坐在寶座上,微微松了口氣。再一看,皇帝竟是滿臉淚痕,竟是連半點(diǎn)皇家的體面也沒有了。

    “謝儀,你可還知道做臣子的本分!”太后厲聲喝道。

    謝儀神色淡淡,躬身一禮:“臣拜見太后。”

    “跪下!”太后厲聲道。

    滿殿眾人皆驚了一驚。謝儀抬眸,望向太后,眸光坦蕩,不躲不閃。

    “本宮讓你跪下!”太后再次高聲道。

    “母親,不可!”皇帝急急說道。

    褚春彥上前一步,說道:“啟稟太后,謝閣老是兩代帝師,可面君不跪?!?/br>
    太后臉色一白。她本想先立一立君威,誰料竟冒出來這么個不識時(shí)務(wù)的老東西。

    太后已然許久不曾臨朝了。朝中的人和事,她雖刻意留心,卻已經(jīng)沒有了敏銳的感知力。這些她不重要,她仍記得自己的身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有人能夠違抗她的命令。

    “褚閣老,”太后勾唇,“你總不是帝師,你可跪得?”

    褚春彥笑道:“回太后,老臣自然是當(dāng)跪,可是不當(dāng)在此處跪。這里是乾清宮,是皇帝與大臣們議論朝政的地方。老臣不敢在此跪拜太后?!?/br>
    后宮不得干政。太后要行使祖宗留下的權(quán)力,便要遵守祖宗的規(guī)矩。這乾清宮,她進(jìn)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