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jié)
“你要誘那個射雕手,我可都出手幫忙了?!?/br> 云瑯在這里等著他,看著蕭朔回到榻前,伸手搭了蕭朔的肩:“小王爺,你給了我三千顆飛蝗石,我不去太師府砸?guī)讉€人,真的用不完了……” 蕭朔:“……” 云瑯苦哈哈砸了一早上石頭,如今還剩兩千八百八十八顆大小各異的存貨,看著難得吃癟的琰王殿下,身心舒暢,坐回蕭朔腿上等親。 蕭朔看他高高興興閉著眼睛,靜坐良久,終歸將云瑯輕輕一攬,在唇畔落了個吻。 云瑯心滿意足,也在小王爺唇邊叨了一口:“對了,你為什么還給我攢了一摞紙?我覺得里面像是有字,昨晚太黑了,也沒來得及看……” “……”蕭朔心底一沉,耳后熱了熱:“我將那摞紙給你了?” “給了啊?!痹片橖c頭,“我放書架上了,回頭看?!?/br> 下人送了新做的點心進來,蕭朔拿了一塊,陪云少將軍吃夜宵,不著痕跡下定決心,臨走前定然要托付老主簿連夜將《云公子夜探琰王府》的手稿銷毀干凈。 云瑯還被他強塞了不少東西,吃著點心,想了想:“對了,還有你那個天天動手揍、夜夜抱著睡的寶貝枕頭,我摸著也像是繡了字,也沒來得及看?!?/br> 云瑯好奇:“繡的什么字?” 蕭朔:“……” “針腳細密,我摸著還是王妃娘娘的手藝?!?/br> 云瑯當時沒摸出來,此時懶得起身看,興致勃勃:“究竟繡的什么啊?” 蕭朔:“戒酒。” 云瑯:“?” 蕭朔端起腿上的云少將軍,在榻上放穩(wěn)。沉穩(wěn)起身,拿了繡著少將軍名字的枕頭和將少將軍綁在榻上打屁股的手稿,踉蹌出了書房。 第一百零一章 小王爺腳下生風, 匆匆出門,轉眼已徹底沒了蹤影。 云瑯披衣下地,在書房外找了一圈。聽守門的玄鐵衛(wèi)再三保證過王爺已出了府門, 才放心回去換過夜行衣, 收拾妥當,趁夜色悄悄出了府門。 上元佳節(jié)愈近,汴梁城處處張燈, 網(wǎng)起一片光芒海。 開封府日夜聯(lián)軸忙碌,燒毀的街道坊市已修補齊整,沒了戰(zhàn)火的痕跡。 新筑的青條石磚墻,混著糯米漿砌得平整。磚窯請大相國寺主持,每一窯都燒得仔細精心,磚身細細刻了賑災平難的神符。 街頭重新扎了掛燈的鰲山, 竹架扎得比前次更氣派、更宏偉, 鰲柱也比前次更高。三萬盞燈圍成燈陣, 一層層疊上去,花燈挑在外面, 文燈清雅, 熱燈耀目,走馬燈叫熱氣烘得飛轉,真真正正的火樹銀花。 云瑯揣著老主簿塞的點心,坐在房檐上看了陣燈, 將最后一塊塞進嘴里, 拍了拍手起身。 商恪已接了刀疤送的信, 一身夜行衣,停在他身后。 “真叫我猜對了?” 云瑯笑了笑:“你會來,說明奉襄王命接觸龐甘不是你……是那個招來射雕手的天英?” 商恪點了點頭, 將三枚報信煙火遞過去:“這是用來召集黃道使的煙火令,煙柱極高,凡能看到的,都要來煙下聚集?!?/br> 襄王賬下九個黃道使,按北斗星位取名,各司其職。有人隨襄王逃亡隱匿,有人散在下方州府,整頓殘余力量、伺機以待。留在京城的,算上商恪一共有三個人。 襄王警惕,黃道使之間也只靠簡訊聯(lián)絡,互不相見。如今時局比此前更亂,要再召集聯(lián)絡,也只剩了這煙火令一種手段。 云瑯道了謝,將煙花接過來:“我若用了,會不會牽累你?” 商恪搖搖頭:“每個黃道使手中的煙火令都一樣,時?;煊?。前些天襄王府事敗,一片混亂,不慎丟失了十幾枚這東西,如今已無處追查了。” 商恪要召集楊顯佑留下那些試霜堂的寒門子弟,這些天四處奔走,竟盯漏了天英手中的射雕手。 他已知道云瑯與蕭朔在宮中的變故,神色慚愧,低聲道:“若再有失……誤事便也罷了,只怕防備不及,再傷了人?!?/br> “若真到要緊處,云大人可先放一枚煙火令,調虎離山,方便脫身。” 商恪道:“縱然脫不得身,襄王府那些嘍啰見了此物,知道是黃道使駕臨,也不敢輕舉妄動?!?/br> 云瑯聽得明白,看看手中的三枚煙火,已猜出這“不慎丟失”的十幾枚煙火令大致去向,笑了笑:“商兄給了開封府幾個?” 商恪正要給他帶路先行,聞言腳步一停,神色頗局促:“云大人?!?/br> “商兄拳拳之心,我自然明白?!?/br> 云瑯不與他打趣,收了調侃神色,緩聲勸道:“君王天下事,總有了結的一天……等事都做完,生前身后,還要再尋歸處?!?/br> “如何敢想這個?” 商恪嘆了口氣,苦笑了下:“若當真——” 云瑯問:“當真什么?” “沒什么?!鄙蹄u搖頭,“此事不提,云大人,你今日沖琰王府大印去,可有萬全謀劃?” 云瑯并不開口,將煙火揣進懷里。 商恪知他素來靠得住,點點頭,前面帶路:“這邊走。” 云瑯點到即止,半句不再多說,隨商恪進一條偏僻小徑,繞開了街上主路。 - 太師府在城東南,藏風聚氣,水入不出,難得的好風水。 兩人不走正門,掠過府墻,穩(wěn)穩(wěn)落在灑掃干凈的青石地面上。 “天英三月前便已開始同太師府接觸,意在琰王府印。” 商恪低聲道:“起初幾次,龐甘還義正辭嚴凜然怒斥,說寧死也要忠于皇上,絕不會做這些茍且勾連之事。” 云瑯啞然:“就只是怒斥?” 商恪點了點頭:“甚至不曾將襄王派的人轟出去……那時楊顯佑便判定,太師府與宮中,定然已經生了嫌隙?!?/br> 云瑯正要開口,神色微動閃進樹影,避開一隊經過的巡邏衛(wèi)兵。 商恪站在原地不閃不避,那群衛(wèi)兵正要戒備,有眼尖的認出來,不迭俯身恭敬行禮:“商大人,您今日怎么來了?尚不到會面的時候……” “有些事?!鄙蹄〉溃澳銈兲珟熌??” “書房?!?/br> 為首的衛(wèi)兵拱手回稟:“昨夜宮中出了刺客,連皇上都傷了,太師也受了驚悸,正叫宮中來的太醫(yī)看脈。” 商恪神色平淡:“宮中?” 衛(wèi)兵首領想起他來處,心中一凜,忙道:“請襄王放心,并非是皇上的人!是太師在宮中的眼線,布了多年了……打聽打聽皇上情形,絕無他意。” 衛(wèi)兵首領瞄了一眼商恪,小心道:“往日都是天英來傳信,今日如何換了大人?深夜來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昨夜事出倉促,未及提前通告,叫太師受了驚?!?/br> 商恪道:“楊閣老吩咐,來探望賠禮?!?/br> 衛(wèi)兵首領連道不敢:“襄王爺有意留手沒傷太師,太師心中清楚,如何不感懷?豈會不知好歹……” 園中清凈,兩人說話的聲音不高,假山樹影后卻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云瑯聽著話音,皺了皺眉,心頭微沉。 他與蕭朔已預料到了龐太師會動搖立場,可看如今情形,豈止是動搖這么簡單。能與商恪這般熟稔說話,只怕這太師府是已徹底擺明了車馬轉投襄王了。 龐甘苦心經營這些年,手中積攢的官員把柄、朝堂門路何止凡幾。若這些都是落在襄王手里,哪怕已毀了襄陽鐵騎,也要在朝中攪起一陣壓不住的血雨腥風。 商恪只在三月前隨大理寺卿來太師府,露過幾面。如今聽著衛(wèi)兵話中透出的意思,心底也緊了緊,蹙緊眉:“我找太師有要事,勞煩帶路?!?/br> 衛(wèi)兵首領不疑有他,在前面帶路,引著商恪去了書房。 書房亮著燈,隔著窗子,能看見里面兩道模糊身影。 衛(wèi)兵將商恪引到門口,客客氣氣拱手:“大人稍待,末將去通報?!?/br> 屋內有客,衛(wèi)兵輕敲了兩下門,聽見里面應聲,才將門輕輕推開:“太師,有客——” 衛(wèi)兵一怔,回頭看了看商恪,又看向面前紫衣人:“天英……天英大人?” 襄王這些日子的確越來越重視太師府,尤其叛軍事敗后,隔幾日便會有人來太師府送信。 可黃道使中的天英與天沖兩位居然一同現(xiàn)身,從三個月前襄王使節(jié)登門到如今,還是頭一次。 商恪心頭徹底沉下來,神色不動,立在門外。 昨夜去宮中行刺皇上,悍然用出了襄王帳下僅有的一個射雕手、險些將云瑯與蕭朔置于險地的,便是眼前這個黃道使中的天英位。 他原本還存了些心思,想試一試能否不必云瑯動手,設法從太師龐甘手中將這一枚印唬出來。 如今天英一現(xiàn)身,只怕已徹底沒了希望。 “天沖,破軍?!?/br> 書房內,天英盯著他,臉上疤痕隱隱透出陰戾:“你不去做你的事,來這里搶我的功勞?” 商恪立在門口,平靜道:“你幾時來的?” “我日日在這,昨晚也在這,前天晚上也在這。” 天英冷笑:“我就只在這里盯著,盯這老匹夫什么時候把大印交出來,或是這大印太要緊,再釣來些別的什么人。” 龐甘坐在桌旁,臉色青白,眼底一片驚懼。 太醫(yī)只在宮中替太師府與皇后娘娘傳信,如何見過這等場面,不敢出聲,瑟縮在一旁。 “我不曾想到……第一個釣來的是你?!?/br> 天英上下打量商恪,陰惻惻道:“你一同衛(wèi)兵搭話,我的人就看見了,來報給了我。我特意比你早到一步,先來等等你,看你深夜鬼鬼祟祟前來,究竟有什么盤算……” “天英?!鄙蹄】粗?,“你擅自帶人入宮行刺,已犯了黃道使大忌,如今不可一錯再錯?!?/br> 天英嗤笑一聲:“輪不到你來教訓!” “昨夜事雖不成,好歹也傷了他一箭,報到主上那里,也是我的功勞!” 天英盯住商?。骸拔抑辽俑覄邮?,你這些年可干明白了一件事?每每叫你殺個人,你便推三阻四,要么便是什么要成大事先顧百姓、得民心,不能濫殺無辜,不能與虎謀皮……你以為你是開封尹,坐在大堂上明鏡高懸?” “論才氣膽識,開封尹勝我百倍?!?/br> 商恪沉聲:“開封尹是楊閣老門生,也是同僚,不容你隨意詆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