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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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旦夕瞬變,從第一封北疆大勝的捷報飛回汴梁,御史臺便不曾停下過哪怕片刻忙碌。 最近一騎快馬送回京城的, 是襄王自呈昔日如何驅(qū)使鎮(zhèn)遠侯壓制陷害云瑯, 又丟卒保帥, 舍云氏一族保六皇子脫罪的畫供文書。 御史臺奉舊制監(jiān)察行政, 糾察執(zhí)法、肅正綱紀(jì)。凡擬慣了文書的老文吏,只要看一眼,便知道這封文書若整理妥當(dāng)用印發(fā)出去,會在朝野掀起何等的石破天驚、地動山搖。 “此一封文書擬妥,不止證了云麾將軍清白?!?/br> 侍御史攥了攥拳,埋下頭低聲道:“更無異于……” 御史中丞:“無異于為當(dāng)今皇上具狀定罪。” 侍御史悚出一身冷汗:“大人!” “到了眼下關(guān)口,雖然早已沒了轉(zhuǎn)圜余地,可這種事大人豈能一家擔(dān)承?” 侍御史急道:“自古謗君是不赦之罪??v然如今情形,難道新君繼位,會容忍一個親筆伐君定罪的御史?大人三思……” “三思過了?!庇分胸┲匦侣耦^,“本官要寫得快些?!?/br> 侍御史張口結(jié)舌,半晌無言。 “參知政事大人對我說過,要攬此事,好生掂量。” 御史中丞埋頭寫了一陣,攥著袖子扇干墨跡:“這有什么好掂量的?那兩個人,莫非還信不過么?” “琰王與云將軍自然信得過……可如今情形,琰王并無要繼位的意思啊?!?/br> 侍御史心底發(fā)急:“若是旁人繼位——” “誰繼位都一樣?!庇分胸懲炅俗詈笠粋€字,“我問你,琰王與云將軍交過來的,是威名赫赫的朔方軍,還是整肅了的朝堂、扳正了的皇位?” 侍御史答不上來,苦思半晌,茫然道:“這些不都是么?” “都不是。” 御史中丞投了手中竹筆,將那一卷文書抄起來,起身道:“他們交回來的,是你我能放心高聲說話、官員能放心做官任事,將士們放心打仗,百姓放心好好過日子的,原本早就該有的那個坦蕩天下。” 侍御史愕然立在原地,定定望著他,胸口起伏。 他怔忡立得太久,久到眼底都隱隱蓄了水色,才打了個激靈,豁然回神。 御史中丞推開窗子,叫雨后的清新晨風(fēng)灌進屋內(nèi),不再耽擱,披衣快步出了御史臺。 - 禁宮。 陰沉沉的文德殿內(nèi),繁重華美的錦簾仍嚴嚴掩著四面高窗。 內(nèi)侍噤聲,大氣不敢出地縮著脖子立在角落。殿中一片狼藉,地上盡是被摔得散亂的奏報上書,熱茶翻在地上,漫開片片深淺水漬。 從御史臺將那一封襄王供詞呈遞政事堂,參知政事親自用印,明具諸狀昭告天下,文德殿內(nèi)日復(fù)一日,便都成了這般光景。 皇上坐在暗影里,這些天里,除了動輒暴怒絕望嘶吼,他就只這樣一動不動頹然坐在龍椅之上。 倘若倒回當(dāng)初,若有人膽敢遞上這樣一封罪君謗上的文書,甚至不必皇上親自交代,就會有人來料理這些膽大包天的逆臣。 …… 可到了今日,遍觀朝野,他竟已連將這一封文書駁回的倚仗也沒有了。 六年前,他機關(guān)算盡,借襄王之勢盡除了心腹之患。 先帝重病,由他臨朝監(jiān)國,一步一步走至今日,原以為已將一切都握在手里,只等慢慢收攏。卻不想無非是回來了一個人、醒來了一個人,便能將他苦心籌謀的朝局翻得干干凈凈。 蕭朔與云瑯出兵時,他還存著一絲念頭,倘若北疆大敗,朔方軍全軍覆滅,宮中尚能勉力一搏。可一日續(xù)一日地煎熬過去,等來的終歸還是那封但凡有云麾將軍出征,便定然能傳回來的大勝捷報。 “太師……” 皇上嗓子干澀的厲害,出聲時一片嘶啞:“太師在何處?” 內(nèi)侍深埋著頭,不敢說話。 “參知政事能將朕軟禁在這文德殿內(nèi),莫非還能攔著朕見岳丈么?” 皇上厲喝道:“叫太師來!朕要見龐太師!他的嫡女如今還是朕的皇后,莫非龐太師不要這個嫡女、兩個皇子了?!” 大殿安靜,皇上的聲音空蕩蕩回響,幾乎顯出隱隱凄厲:“朕知道他龐家投了襄王!如今襄王事敗,龐家能有善終?朕恕他死罪,與朕合力誅除叛臣!” “皇上。” 內(nèi)侍打著顫,撲跪在地上:“太師,太師已——” 皇上死死瞪了眼睛:“已怎么了?!” “見了政事堂明發(fā)文書那日,大皇子與二皇子出宮,去了太師府?!?/br> 內(nèi)侍顫聲道:“說要,要遞投名狀,同太師借項上人頭一用……” 皇上腦中嗡的一聲,狠狠一晃,脫力跌坐在龍椅上。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氣,按住胸口,費力喘息:“他們兩個……現(xiàn)在何處?” 皇上艱難地粗重吸氣,澀聲道:“叫他們來……” 內(nèi)侍伏跪在地,還要再向下說,聽見腳步聲回頭,臉色瞬間慘白,閉緊了嘴連滾帶爬逃到一旁。 皇上喘了一刻,抬起頭,看了半晌才看清眼前的兩道身影。 皇長子蕭泓、皇次子蕭汜。 這些天禁宮內(nèi)外情形莫測,這兩個皇子也無疑不十分好過,神色形容都有些狼狽,蕭汜的袖口還沾了隱隱泛黑的血色。 “……不錯。” 皇上壓著翻騰血氣,吃力笑了下:“有幾分……朕的果決手段?!?/br> 皇上穩(wěn)了穩(wěn)心神,盡力緩聲道:“龐太師勾連叛逆,其罪當(dāng)誅。你二人大義滅親,朕心甚慰……” 他話未說完,面前的兩人卻都已俯身跪了下來。 皇上臉色微變。 這兩個人若不跪,他還有幾分把握,此時見著兩個兒子跪在眼前,心中反而騰起nongnong慌亂,撐著向后挪:“你,你們——” 蕭泓磕了個頭,膝行上前,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瓶。 “你們要做什么?!” 皇上瞳孔驟縮:“朕是你們的父皇!” “父皇。”蕭泓避開他的視線,握了玉瓶道,“為了兒臣,您該這么做……” 皇上胸口一片冰涼:“……什么?” “蕭朔不想當(dāng)皇上,兒臣已查清了?!?/br> 蕭泓低低道:“您若退位,最合適的不就是兒臣來繼位?兒臣愿意給他們當(dāng)傀儡,他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兒臣絕不過問,也絕不復(fù)仇。只靠說的他們不會信,只靠外祖父的項上人頭,只怕也不夠……” 蕭泓垂著頭:“父皇,您如今已沒有用處了?!?/br> 皇上攥著龍椅的扶手,他周身的血像是已盡數(shù)冷凝,聲音自極遠的地方傳回來:“你們……要做什么?” “父皇,您只有死了,兒臣們才能活?!?/br> 蕭汜跪在后面,聲音隱隱發(fā)著抖:“如今蕭朔已逼到眼前,難道還有得選嗎?如今您只能保兒臣們了……” 皇上怔怔聽著,提不起一絲力氣,血氣砰砰撞著耳鼓,耳畔一片尖銳轟鳴。 他看著眼前,叫血氣撞得一片淡紅的視野里,一時是自己的兩個兒子,一時卻又恍惚,竟回到了先帝臨終時。 他尚是皇子,帶著臉上火辣辣的掌痕,跪在榻前。 “如今情形,兒臣必須繼位。”他不敢去看先帝的目光,只低聲道,“父皇,您如今已沒有用處了……” 光影破碎扭曲,一時是先帝殿內(nèi)的苦澀藥氣,一時是御史臺獄的逼人血腥。 他命人斬了舍命攔在烏臺獄前的御史大夫,擊昏了死命掙扎的御史中丞,將那一瓶毒藥放在端王面前。 “兄長,只有你死了,嫂嫂與侄兒才能活。” “我才能活。” “襄王勢力已遍布朝野,謀逆亂國之心昭彰。我沒得選,只能走這一步……” 皇上恍惚著,身體痙攣了下,一股血腥氣涌上口鼻,灑在衣襟上。 金吾衛(wèi)快步上前,將他扶住:“皇上。” “好。”皇上唇畔盡是血,反倒笑起來,“好,好?!?/br> 他臉上一片慘白,雙目反而血紅,直直望著眼前的兩個兒子,推開內(nèi)侍,搖搖晃晃站起來:“來?!?/br> 蕭泓叫他擇人而噬般的殺氣一懾,打了個哆嗦,有些遲疑。 “學(xué)了朕的狼心狗肺、薄情狠毒,就連朕的膽量手腕一并學(xué)了!” 皇上厲聲:“來!” 蕭泓懾得心驚膽戰(zhàn),發(fā)著抖上前,想要打開那裝了索命毒藥的玉瓶,胸腹間卻忽然蔓開劇痛。 蕭泓張了張嘴,茫然低頭,看著貫穿胸腹的腰刀。 皇上抽了金吾衛(wèi)腰間長刀,一刀捅穿了這個兒子,用力向回拔出來,看也不看,走向不遠處的第二個。 蕭汜嚇得面如土色,踉蹌滾著后退:“父皇!父皇饒命!兒臣不敢了,兒臣——” 宮內(nèi)一片混亂,金吾衛(wèi)右將軍常紀(jì)聽見響動,匆匆進來,叫眼前情形驚得愕然瞪圓了眼,橫鞘攔住已劈在蕭汜眼前的滴血腰刀:“皇上!您這是做什么?” “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皇上放聲大笑:“該死!都該死!” 金吾衛(wèi)不可對皇上出刀,常紀(jì)只能攔得一下,未及回神,已被用力推開。 長刀狠狠迎面劈落,蕭汜逃不及,圓睜著眼睛倒在血泊里。 他眼中尚有驚恐慌亂,卻已全說不出話,顫了顫,沒了聲息。 皇上渾身是血,踉踉蹌蹌?wù)径ù笮Γ骸八溃荚撍?,都該……?/br> 他橫刀就要自盡,刀刃才割破頸間皮rou,卻已被常紀(jì)上前死死攔住。 “放開!”皇上雙目赤紅,“朕知你也是他的人!你們?nèi)撬娜?!你們不就是想要朕死么?朕自作自受,如今遭了報?yīng),朕的兒子來殺朕!朕替你們將jian人都殺了,都殺了,不欠——” 常紀(jì)問:“不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