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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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相信?”陸棠樺朝她挑了挑眉。 蘇念珠鎮(zhèn)定下來,“如果是真的,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讓你內疚?!标懱臉逋蝗粩[出一臉正色,“如果我死了,你也是幫兇。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要你給我陪葬?!?/br> 蘇念珠面露訝色,似乎是沒想到陸棠樺竟然將這句話還給了她。 寂靜中,美人偏頭,左耳上的珍珠耳墜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貼著青絲脖頸,露出一截柔軟的肌膚。 她沒看陸棠樺,只是盯著床頭的琉璃燈,似乎在發(fā)呆。 漂亮的琉璃印照出兩人一躺一坐的身形,氤氳燈色惑人,像冬日里晨間鋪開的濃霜。 “如果你沒有暗衛(wèi),也沒有死士,那你身邊有什么人呢?” “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br> “既然沒有……”蘇念珠突然起身,她彎腰湊到陸棠樺耳畔,低語道:“那為什么陛下還能活到現(xiàn)在?” “你不是黃鼠狼轉世嘛,大可猜猜?!标懱臉逭f話的時候唇瓣微微抿著,他能觸到蘇念珠懸落下來的珍珠耳墜子。 那珍珠飽滿圓溜一顆,不大,小小的,浸著一股瑩潤白軟之色,更襯得人多了幾分溫柔可親。 可這珍珠落到唇上卻是涼的,就像是蘇念珠這個人,看著性子溫婉,實則心地薄涼,居然敢做出弒君這種事! “這種事情其實一猜就能猜到。”蘇念珠重新坐了回去,抱起雙膝,將頭擱在膝蓋上,“陛下您現(xiàn)在就是一個吉祥物,您若死了,外頭肯定立刻就會亂成一團。如今大周情勢緊張,您就是那最后一根線,只要您不斷,大周還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和平?!?/br> “不管內里有多波濤洶涌,大家誰都不敢打這第一槍。反之,如果您死了,到時候多方勢力相爭,不管是大周,還是境外,都會變成尸山血海,白骨森森?!?/br> 這也就是為什么陸從嘉要慢慢的給陸棠樺下藥,而不是一下子就毒死他的原因。陸從嘉需要時間整合勢力,讓自己成為多方勢力內最強的那股。 “你猜的倒是不錯?!标懱臉迕媛遁p微贊賞。 蘇念珠勾唇,素手輕點了點腦袋,“沒辦法,這人要聰明,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陸棠樺:…… 男人翻了白眼不再理她。 蘇念珠也有些困了,她就著這個姿勢閉上眼,腦中卻在想:所以陸棠樺如此辛苦的活著,真是為了現(xiàn)如今這勉強維持著的天下太平嗎? 一個暴君嗎? 第9章 (最后的午餐...) 孫天琊每日晚間都過來施針,連續(xù)扎了三日,陸棠樺的情況卻并沒有太明顯的好轉。 “我又不是神仙,總要循序漸進?!睂O天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一臉懷疑神色的陸棠樺說話。 陸棠樺冷哼一聲,“自己醫(yī)術不精就承認,別找借口?!?/br> 孫天琊“啪”的一聲關上藥箱,蘇念珠原本以為這兩人又要吵起來,卻不想孫天琊突然轉頭跟她道:“想來單單扎針確實是不夠的,還需要里應外合才是?!?/br> 說到這里,孫天琊站起來,臉上露出笑,“明日我會帶磨成粉的藥包過來,早晚一劑,用開水沖服,能去毒氣?!?/br> 陸棠樺吃了那么久的苦藥,自然不怕。 卻不想孫天琊繼續(xù)道:“吃我的藥便要忌口,不然容易相克,輕則昏迷不醒,重則危害性命。” 陸棠樺表情一僵,然后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嘟囔道:“朕本來就不喜歡吃東西?!?/br> “那最好了?!睂O天琊拎起藥箱,“我明日會帶一份忌口清單過來,也不多,就十幾頁吧。” 原本還一副不在意表情的陸棠樺瞬時瞪圓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蓜偛潘呀?jīng)說過自己不喜歡吃東西了,現(xiàn)在哪里還能反悔說不想吃那藥了? “咳,”蘇念珠輕咳一聲,臉上忍笑,“沈太醫(yī),我送你?” “多謝娘娘。” 孫天琊跟蘇念珠一道出去,陸棠樺瞪著孫天琊的背影,暗暗咬牙。 待他好了,他一定要把這個孫天琊關進牢里,餓上七天七夜! 將孫天琊送到寢殿門口,蘇念珠突然問了一句,“非要忌口嗎?” 孫天琊看她一眼,道:“也不是?!?/br> “哦?!碧K念珠懂了。 這孫天琊看著一身書生正義,沒想到骨子里也蔫壞呀。 . 送走孫天琊,蘇念珠回到寢殿,正準備歇息,身邊的人冷不丁道:“朕錯了?!?/br> “嗯?”蘇念珠一臉詫異地扭頭。 男人偏著頭躺在那里,俊美面容之上泛起可疑的紅暈。陸棠樺抿著唇,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孫家的事,是朕的不對?!?/br> 雖然說的含糊,但因為蘇念珠離得近,所以聽清了。 她是詫異的,陸棠樺這樣脾氣的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明明前些日子還在那里跟自己叫囂,不想這才幾日便放下了架子。 蘇念珠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愛? “陛下,您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孫天琊。” 陸棠樺的臉更紅,像顆漲圓的番茄,“……朕說不出口。” “唉……”蘇念珠幽幽嘆息一聲,“若是從前,您不能說便可以用寫的??扇缃?,您就只剩下這一張嘴了?!?/br> 陸棠樺:…… 面對蘇念珠一臉的直女癌,陸棠樺又羞又氣,“你是要逼死朕嗎?” 蘇念珠捂嘴,一臉驚恐道:“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怎么敢呢。” 陸棠樺:……我看你敢的很。 蘇念珠收斂了臉上不正經(jīng)的表情,與陸棠樺正色道:“陛下,您雖是天子,但低頭認個錯也沒什么。天子也是人,人嘛,怎么可能不犯錯?!?/br> 陸棠樺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偏頭不看她道:“朕知道了?!?/br> 蘇念珠覺得這狗娃娃真是孺子可教也。 . 念著陸棠樺馬上就要忌口了,當然更關鍵的還是因為昨日里陸棠樺孺子可教的精神,所以蘇念珠決定給他做頓好的,命名為:最后的午餐。 為此,蘇念珠一大早就起身了。 “娘娘,該用早膳了?!敝茜樘嶂袢盏脑缟湃肭鍖m寢殿,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梳妝臺前的蘇念珠。 美人素手執(zhí)梳,黑發(fā)如云,幾乎搖曳于地。不甚清晰的鏡中印出蘇念珠那張臉來,柳眉杏眸,瓊鼻櫻唇,端莊不足,妖艷過勝。 蘇念珠忍不住感嘆:唉,長得太招人嫉妒了。 “周玳,你去看看能不能從哪去拿些豆腐過來,今日燒點魚湯吃?!碧K念珠梳妝打扮好后起身,一面說著話,一邊朝食盒里看一眼。 今日的膳食倒還算不錯,兩碗小米粥,兩碟子咸菜。 “是,娘娘?!敝茜閼チ耍K念珠先自己吃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又將剩下的那碗喂給了陸棠樺。 今天日頭不錯,蘇念珠掀開厚氈,推開窗子,讓陽光灑進來。 她立在窗前,身上浸潤著冷陽暖色,閉上眼,整個人都暖和不少。 曬了一會兒日頭,蘇念珠轉頭看向陸棠樺。 陸棠樺的床靠墻,距離窗戶較遠,光線是足的,只是從來照不到太陽。 “陛下想曬曬日頭嗎?”蘇念珠走過去問。 陸棠樺看一眼刺目的陽光,偏頭,閉上眼,“不想,把窗子關上?!?/br> 蘇念珠笑了笑,沒有勉強,只是去重新把窗子關上了。 她大概能理解陸棠樺的心思,曾經(jīng)飛天騰云的龍一朝變成了癱軟在淤泥里的蛇,還是一條丑不拉幾的小蛇。這樣的蛇怎么敢再望向曾經(jīng)遨游的天際呢?普通人更是恨不能一輩子鉆在淤泥里不出來,便是悶死了也不愿意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其實如果能就這樣悶死,也算是解脫。就算后頭被別人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是條龍,現(xiàn)在卻像蛇一樣死的這般窩囊,那又如何呢?終歸是死了,哪里還能聽到鄙夷和嘲諷。 蘇念珠想,陸棠樺或許就是這樣想的。 只是這樣,那該多寂寞,多悲哀。 窗前的梅花應著季節(jié),開得極好。蘇念珠有些驚奇,這梅花日日都要吃上一碗那加了料的苦藥,沒想到竟還能生得這樣好。 她吃力地抱起那盆梅花,挪到陸棠樺面前。 “陛下,您看?!?/br> 陸棠樺的鼻尖嗅到一股清幽的淡香,他睜開眼,看到正氣喘吁吁站在床邊的蘇念珠,她身邊的幾子上置著一盆梅。 開得正盛,粉紅嫣嫣的色澤,細膩的絨毛花瓣,嬌嫩的花蕊,再配上那斜飛妖嬈的枝椏,乍眼一看,竟與身旁的美人極其相似。 是了,她就像是梅花。 看著嫵媚妖嬈,實則清冷淡薄。能佇立于寒冬之中,亦能生長在盛夏之時。 蘇念珠見陸棠樺盯著那梅花發(fā)呆,心中突然起了一分捉弄心思。 她徒手摘下一朵梅花,然后把它放在了陸棠樺的鼻子上。 男人的鼻子又翹又挺,像山峰。此刻,那山峰上被綴了一朵紅梅,極白的膚,嫣紅的花,極強的男人,極弱的嬌花,卻奇異的融合在一起。 “別動?!碧K念珠伸手一把捧住男人的臉,一本正經(jīng)道:“陛下,如果花掉了,您今天就沒有午膳了?!?/br> “你威脅朕!”陸棠樺最受不了被別人威脅了,他氣得差點連頭發(fā)都豎起來。 “是這樣的,”蘇念珠循循善誘,“臣妾今日瞧著天色不錯,興致突起,想為陛下作畫,好為日后……”蘇念珠本來想說實在救不活就當作遺照了,轉念一想這樣不太吉利,就換了一句道:“留個念想?!?/br> 聽到這最后四個字,陸棠樺明顯一愣。 念想? 男人呆呆的,鼻子上的梅花嬌艷欲滴,清冷撲鼻,蘇念珠笑瞇瞇道:“陛下可千萬別動,若是花掉了,那就不好看了?!?/br> 蘇念珠興致所起,本來只是為了消磨時光,可如今看到陸棠樺這副表面不耐煩,又不敢亂動的模樣,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十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