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會兒他叫他，卻破天荒的多說了幾句。

    他道：“你不要怪爸，覺得他反對你跟窈窈是為了面子或者是為了......其他什么，這件事，我能體會他的感受，因為當年建明和窈窈她爸到我們家的時候，爸曾經(jīng)跟我說過，要讓我把他們當做親弟弟，我記得有一次，不知道為什么我跟窈窈她爸有沖突，爸他直接用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頓......他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親生兒子看待，尤其是窈窈她爸......爸很喜歡他?！?/br>
    當親生兒子看的孩子生的女兒，和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誰能接受？

    說得很誠懇，很推心置腹了。

    可心理攻勢只對心志不堅，或者至少不夠堅定的人才有用。

    對受過不知道多少非人防叛酷刑訓(xùn)練的人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韓向軍轉(zhuǎn)頭看他，完全冷漠道：“那是你們的感受。你們看重很多東西，顧慮很多東西，也有很多的感受，但我從來都沒有。我以前連生死都不在乎，又怎么會在乎你說的那些什么東西？”

    他自己就是軍人。

    還是從他媽死后，八歲起就一直在部隊里長大的軍人。

    他知道他的父親，也知道他大哥。

    他們看重很多東西，例如榮譽榮耀重情重義，可能有些東西也一樣刻進了他的骨子里，不過他骨子里卻也一樣刻了冷漠和抽離。

    對某些東西，有時候甚至是從心底厭惡和抵觸的。

    ......因為他曾親眼看到過，因為他父親看重的那些東西，他媽是怎么生活的，又是怎么死的。

    他又怎么會再讓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再傷害他想要愛的人？

    他說完就不再理會一下子啞了，隱忍著的韓向東，大踏步往韓淮山的書房去了。

    進了書房韓淮山正站在窗前。

    韓向軍進去了韓淮山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父子倆僵持了也不知道有多久，韓淮山先出聲了。

    他道：“不管怎么樣，窈窈還小，就算你們要訂婚，也要等到她高中畢業(yè)之后，這段時間先把這件事情按下來，你準備準備去南州?！?/br>
    說完冷笑了一下，道，“如果連這段時間都等不了，以后你在軍中漫長的時間，你們還要怎么堅持？”

    “好?！?/br>
    這回韓向軍沒再反對，而是干脆利落地答應(yīng)了下來。

    不過在韓淮山松了一口老氣的時候卻又道，“不過我們也不會特意掩飾什么。”

    韓淮山先還愣了一下，不過等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之后面色又下子鐵青。

    那像個什么樣？

    可想到自己已經(jīng)打電話給南州軍區(qū)，讓他們盡快下調(diào)令下來，他應(yīng)該很快就要去南州，在這邊也就剩下沒多少天的日子，應(yīng)該也鬧不出什么幺蛾子來，還是生生把這口氣忍下去了。

    等中午吃飯的時候他也沒有下樓。

    他實在吃不下去。

    只希望兒子趕緊去南州。

    而接下來也趕緊讓大兒子和大兒媳挑選好的人選往林窈面前送。

    他是這么計劃的。

    ......可他忘了，普通人的生活跟部隊里其實完全不一樣，有時候是充滿戲劇性和難以預(yù)料的意外的。

    ****

    韓向軍請了幫忙調(diào)查劉大強和趙新蘭的人是個退伍的情報人員，叫耿成。

    他能力很強，現(xiàn)在還在一家國營建筑設(shè)計公司做高層，有現(xiàn)在身份的便利和掩飾，不到兩個星期就拿到了韓向軍想要的資料，除了劉大強在那十年的所作所為和這幾年在深市的情況，還查到了元宵過后不僅趙新蘭曾經(jīng)跟劉大強見過一面，林家可后來也見過劉大強幾次。

    “劉大強兩年前在深市就已經(jīng)了有了一個穩(wěn)定的女人，”

    耿成道，“那個女人還曾經(jīng)懷過兩個孩子，但都沒保住，我讓人查過劉大強的醫(yī)療記錄，他前幾年在深市時曾經(jīng)濫藥過，醫(yī)生說應(yīng)該是他身體的原因......他以后都很難再有孩子。”

    “他回來見趙新蘭我覺得沒什么奇怪的，但他見過趙新蘭兩面之后就再沒見過她，反而是又見了林家可好幾次，我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所以深查了下去。上個星期他見林家可的時候我跟蹤了，發(fā)現(xiàn)他還送了她一些很貴重的禮物，他們相處的時候感覺也讓人覺得十分古怪，所以我又特意接近了他在這邊走得比較近的一個叫馬福順的表妹夫?！?/br>
    “這個馬福順醉酒后說，林家可并不是林建明的女兒，而是劉大強的。劉大強那十年的時候?qū)w新蘭是有情，但能被她一直吊著沒跟別人結(jié)婚主要還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女兒，這回回來他還繼續(xù)找趙新蘭，還又是送錢又是送東西的，并不是因為他對趙新蘭還有多少余情，主要還是因為林家可。因為林家可可能是他唯一也僅有的女兒了。”

    “這事實在太離奇，我就又去了一趟趙新蘭的老家，因為當年趙新蘭是在她老家生產(chǎn)的。生孩子這種事，雖然已經(jīng)過了十八年，但還是問到了，林家可的生日并不是六八年一月，而是六八年五月......有些人未必記得林家可的生日，但卻記得跟她差不多時間出生的，自家孩子的生日。那個時候，林建明已經(jīng)下鄉(xiāng)差不多十一個多月了?！?/br>
    “所以當年林建明下鄉(xiāng)的時候，要不就是她根本就沒有身孕，只是以有了身孕的理由，跟林建明離婚留在了城里，要不就是當初她的確是有了身孕，但那孩子沒有保住，在林建明下鄉(xiāng)一個月之后，她又有了林家可?！?/br>
    韓向軍：......

    他轉(zhuǎn)頭看林窈......因為劉大強和趙新蘭的事他沒打算瞞林窈，再者他也想介紹林窈跟耿成認識，讓她在他不在的時候，萬一有什么事就直接找耿成幫忙，所以耿成跟他說這些事的時候，他就直接叫了林窈。

    可現(xiàn)在，他真是有點后悔叫她一起聽了。

    實在是污了耳朵。

    因為趙新蘭在跟林建明離婚，林建明下鄉(xiāng)之后，她一個人帶著一個幾歲的兒子，大著肚子，后來再拉扯一雙兒女在娘家那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再找個男人其實也算是人之常情。

    你不是受苦的人，總不能用你的道德標準去要求那些受苦的人。

    甚至林建明回來，她離開劉大強，帶著一雙兒女又去找林建明，這也能理解。

    ......可不管是假裝深情，騙說有孕而不肯跟著下鄉(xiāng)，還是林建明下鄉(xiāng)一個月就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還把這孩子按在了林建明身上，等林建明平反回來，還站在道德至高地，說她多么含辛茹苦一個人撫養(yǎng)兩個孩子，逼著林建明跟鄉(xiāng)下的老婆斷絕關(guān)系再跟她復(fù)婚......這都不是一般的惡心人了。

    韓向軍是一向不怎么在意外物的。

    可這會兒想到他那時候從自己的生活費里扣出來的錢和糧票寄給這么一個女人......他還是被惡心到了。

    第60章 喂狗糧

    林家可最近很掙扎。

    這周日她跟爸媽一起去韓家吃飯之前她開了自己的小抽屜, 里面有劉大強給她買的手表，漂亮的手鏈項鏈，衣柜里還有劉大強從深市那邊給她帶過來的, 據(jù)說是港城那邊賣的最新款的衣服, 還有原州百貨商場里面最新款的春裝。

    她想穿這些衣服，戴這些首飾去韓家吃飯。

    她試過那些衣服和首飾, 打扮之后真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想，說不定韓遠看到她這么漂亮, 就會又喜歡上她。

    她掙扎了很久。

    在穿上她媽請外面毛衣店里阿姨給她織的一件紅色毛衣之后, 本來這是她以前很喜歡的衣服, 可這會兒看著卻怎么看怎么土。

    最后咬了咬唇, 還是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條呢子格子裙, 穿上了。

    她散開了頭發(fā), 又在旁邊編了一條小辮, 垂下來, 往鏡子前照了照, 整個人果然就不一樣了。

    她又看了看抽屜，不敢戴顯眼的手表, 最后就拿了一條細細的銀手鏈。

    戴上之后, 像畫龍點睛一樣, 她覺得自己又精靈俏麗了好多。

    她想, 反正她爸也從來都沒心思在她身上。

    其實她穿什么戴什么他也從來不曾注意過。

    就這樣他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的。

    林家可出門的時候趙新蘭倒是多看了她兩眼，張了張嘴，不過最后到底也沒說什么。

    就這樣去了韓家。

    林家人各有心事，也是他們心中都有鬼，倒沒發(fā)現(xiàn)韓家的氣氛也很詭異......許敏儀對他們的態(tài)度又冷淡了許多，他們只以為這是因為林窈的事......因為首飾的事, 林建明覺得林窈已經(jīng)把他的臉面拔了下來扔到地上踩了。

    他面對韓家人的時候臉上都燒得慌。

    雖然他求過韓向軍，讓他約束徐嬸和林窈，讓她們不要把那些事說出去，但心里還是臊得慌。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以往去韓家一向去的早，這一次卻去的遲了。

    林窈他們已經(jīng)先到了。

    林窈在廚房里給張媽幫忙。

    張媽從兩個星期前知道這兩個人的事之后這心里啊就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煎熬。

    可上個星期去了一趟韓向軍那邊，跟徐嬸聊了一番之后也總算是慢慢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林窈一過來她就叫了她去廚房，一來是知道她在客廳不自在，二來也是有不少的話想跟她說。

    她問林窈：“窈窈啊，你真要跟向軍訂婚？”

    經(jīng)了兩個星期，倒是已經(jīng)改口了，不是一開口就說“你韓叔叔”......

    “嗯?！?/br>
    林窈點頭。

    她嗔道，“張媽你都問了多少遍了，你不信我，還不信韓叔叔嘛。”

    張媽改了口，林窈卻是毫無忌憚。

    張媽：......

    她想說既然都要訂婚了，你還張口閉口“韓叔叔”，這真是......

    她苦口婆心道：“窈窈，既然你們要訂婚了，以后就不要叫叔叔了，就叫向軍就行了?！?/br>
    雖然這么叫她也覺得難受。

    林窈側(cè)頭看了張媽一眼，乖順道：“好，只是叫習(xí)慣了，就是一個稱呼嘛?！?/br>
    張媽又道：“那窈窈，我聽說向軍要去部隊了，可你還要讀書，以后啊，還要讀大學(xué)......唉。”

    就是不考慮輩分問題，要張媽覺得，這事也不合適啊。

    不說別的，韓向軍都已經(jīng)二十六轉(zhuǎn)眼就二十七了，別人這個年紀早就應(yīng)該結(jié)婚有孩子了。

    可林窈才十八呢，等考大學(xué)，再上大學(xué)，就算是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那也還得等四年半近五年呢。

    五年啊......張媽一想到這個就兩眼發(fā)黑。

    林窈知道張媽的意思。

    最近她經(jīng)常聽徐嬸碎碎念，陪她聊天，對她們的想法了解得也越來越多了。

    她哄張媽道：“沒事，我跟韓叔叔......跟他已經(jīng)商量了，我會去南州讀大學(xué)呢，就分開一段時間，到了南州就可以在一起了，跟他留在原州，我在原州讀大學(xué)一樣?！?/br>
    張媽一愣，但隨即想到了些什么，總算是高興了一些起來，道：“那就好，那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