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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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主任為難道:“陶溪是我們學校與清水縣的遠程直播項目送過來的學生,家長都不在這兒,也沒有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br> 羅徵音回過神,臉上罩著愁云,點頭道:“我認識陶溪,他確實是從清水縣來的?!?/br> 另外三人都沉默下來,因為清水縣是他們共同不愿意回憶的地方,他們沒想到楊多樂這件事牽扯到的孩子居然來自清水縣。 最后還是楊爭鳴對彭主任說道:“謝謝您了,我們先商量下,再和您說。” “好,如果你們要見陶溪的話,我可以帶他過來?!?/br> 彭主任告別走了出去,關(guān)上了會議室的門,聽到里面隱隱傳來的爭吵聲,在門外搖了搖頭。 陶溪被周強帶著走到會議室門前,垂落在腿側(cè)的雙手緊攥在一起,攥到骨節(jié)泛白。 他已經(jīng)從周強口中知道,這次來的家長有他的父親、外公外婆,還有林欽禾的母親。 本來他做好了準備在明天與林欽禾一起去拜訪外公外婆,但怎么也沒想到,會先在這樣的場合見到他的親人。 陶溪將自己的身姿站得更挺拔一些,清了清自己的喉嚨,周強敲了敲會議室的門,每一聲都重重叩在他的心臟上。 很快有腳步聲從里面?zhèn)鱽?,緊接著門被打開。 陶溪看到楊爭鳴在神色疲憊的面容上對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說: “陶溪,進來吧?!?/br> 作者有話說: 8月太忙了,可能會隔日更,不過也沒有多少章啦,應(yīng)該很快就要完結(jié)了 下一章就會身世大白了 第58章 陶溪跟著楊爭鳴走進了會議室,正與方祖清聊天的彭主任忙站起身對陶溪招手道:“陶溪,過來坐?!?/br> 陶溪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沙發(fā)上的兩位老人,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門邊,先微微彎下腰對兩位老人禮貌地喊了聲“爺爺奶奶好”,然后又分別喊了羅徵音與彭主任。 方祖清在羅徵音的攙扶下站起身,將眼鏡戴上,在看清陶溪的臉時怔了一瞬,與老伴葉玉榮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幾分驚忪。 羅徵音已經(jīng)見過陶溪幾次,她收斂起臉上的愁緒,對陶溪露出一點笑意。 陶溪神色拘謹?shù)刈叩脚碇魅闻赃叺目瘴蛔?,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介紹道:“陶溪,這幾位是楊多樂的家長,今天過來是想和你聊聊關(guān)于你比賽的事。” 彭主任處理不少過學生之間的紛爭,經(jīng)常接待家長,這一番話說得極其含蓄,照顧了在場幾位家長的面子。 陶溪聽到這句話抿了下唇,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腿上,悄悄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面的兩位老人,睫毛因為緊張輕顫。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他的外公外婆,兩位老人臉色透出些疲倦,方祖清神情沉肅一言不發(fā),葉玉榮眼角有些紅,似乎在為什么傷神難過。 楊爭鳴進門后就去飲水機倒了一杯水,此時拿著水杯走了過來,葉玉榮主動從楊爭鳴手里接過水杯,將水杯遞給陶溪。 陶溪忙站起身,看到那雙布滿褐色斑點的手帶著點老年人的顫抖,他伸出雙手恭敬地從葉玉榮手里接過水杯,聽到他的外婆對他和藹地說道: “孩子,先喝點水?!?/br> 他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一聲“孩子”,倉皇地垂下了目光,小聲說了句“謝謝”,雙手捧著水杯坐回椅子上,低著頭慢慢喝水。 幾位家長都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說楊多樂的事,葉玉榮看出了眼前孩子的緊張,對陶溪溫聲問道:“聽說你是從清水縣的學校轉(zhuǎn)過來的?” 陶溪抬頭看向葉玉榮,點點頭說:“我從清水縣一中過來的。” 一旁的彭主任笑著道:“陶溪是清水縣的第一名,所以被獎勵來這兒借讀一年,在這里成績也非常不錯?!?/br> 葉玉榮笑容慈祥,贊許道:“是個聰明又努力的好孩子?!?/br> 陶溪聞言驀地睜大眼睛。 在彭主任的帶動下,會議室里氣氛和緩了不少,但正事還是要談,楊爭鳴斟酌了會,對陶溪面色誠懇地說道: “陶溪,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要向你道歉,我沒想到楊多樂會做出這樣的事,要不是他今天沒來,我肯定現(xiàn)在就讓他來給你好好道歉。” 葉玉榮臉上浮現(xiàn)哀色,對陶溪說道:“我們家孩子確實做錯了,是我們家長沒教育好,也得向你道一聲歉?!?/br> 陶溪脊背慢慢縮下來,目光垂下落在手中的水杯里,沒有說話。 彭主任見陶溪一直沉默,只好干笑著打圓場道:“等楊多樂明天來學校了,讓他跟陶溪好好道個歉,小孩子能有多深的仇,解開心結(jié)就好了?!?/br> 他剛說完,卻見陶溪猛地抬起頭,說道:“我不會接受楊多樂的道歉?!?/br> 語氣決絕,眼底一股倔意,沒有絲毫退讓的余地。 會議室里氣氛瞬間凝滯下來,幾個家長面面相覷,彭主任有些尷尬地撓了下頭發(fā),他跟方教授有些私人交情,此次也是想幫幾個家長盡量私下解決這件紛爭,現(xiàn)在卻覺得有些棘手。 一直沒說話的方祖清眉心的川字緊皺著,對陶溪沉聲道:“不只有道歉,我們也會替樂樂盡力彌補你的損失,給你賠償,只要你能不再追究這件事?!?/br> 他們在之前商討了很久,知道事情的關(guān)鍵還是在于陶溪,只要這個孩子不再追究,那么楊多樂做的事不至于鬧到人盡皆知,學校也可以看在陶溪諒解的份上對楊多樂采取更輕的處罰,雖然他們對自己的孩子感到氣憤,但還是不能坐視楊多樂被卷進旋渦里。 葉玉榮覺得方祖清語氣有些太嚴肅了,怕嚇到陶溪,便自己對陶溪柔聲說道:“孩子,你從清水縣過來也不容易,作為賠償,我們可以資助你在文華一中繼續(xù)讀完高中,你考上大學后的費用,我們也給你出,直到你大學畢業(yè),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陶溪再次從外婆口中聽到這聲“孩子”,只覺得呼吸滯澀,胸口發(fā)痛。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好像被什么粗糙的東西堵住了,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幾個家長見陶溪低著頭不說話,以為他在猶豫思考。 彭主任其實覺得這個補償非常不錯,畢竟陶溪家里貧困,將來讀大學也是個問題,沒必要為了一時意氣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他對陶溪小聲說道:“陶溪,要不你考慮看看?” 陶溪卻搖了搖頭,再開口時嗓音澀?。骸拔也幌虢邮堋!?/br> 葉玉榮沒想到這個孩子這么倔,輕輕嘆了口氣,看向一直支著額頭不發(fā)言的楊爭鳴,見他沒反應(yīng)只好有些無奈地看向羅徵音,想著羅徵音認識陶溪,沒準說的話更管用。 羅徵音向陶溪坐近了些,放柔語氣勸道:“陶溪,你不是喜歡畫畫,想申請國外的藝術(shù)學校嗎?我們也可以供你出國留學,你與欽禾關(guān)系這么好,正好可以一起去美國,不好嗎?” 陶溪在視線模糊中聽到“欽禾”兩個字,沉默著,還是執(zhí)拗地搖頭。 方祖清一輩子性格固執(zhí),生的女兒也固執(zhí),他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比他還固執(zhí)的孩子,斂去臉上的嚴肅,對陶溪放緩語氣說道: “孩子,我能理解你的憤怒,說老實話,我到現(xiàn)在還是感到憤怒,不愿相信我的孫兒會做出這樣荒唐不堪的事。” 他說到一半開始重重咳嗽,陶溪忍不住抬起視線看過去。 葉玉榮忙將水遞給老伴,方祖清喝了幾口水才平復下咳嗽,他看著陶溪,已經(jīng)渾濁不清的眼睛里浮現(xiàn)幾分沉痛,苦澀道: “他mama走得早,又從小體弱多病,所以我們都嬌慣著他,舍不得讓他吃一點苦頭,把他養(yǎng)成了驕縱任性的性格,如今他犯了糊涂做了錯事,我們這些家長也有錯,要向你道歉,也是真心想好好賠償你。” 陶溪垂下頭,用力咽了咽干澀的喉嚨,手指攥進掌心里,聽方祖清繼續(xù)說著。 “每個人都會犯錯,小孩子會,大人也會,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曾經(jīng)為一個錯誤付出過不可挽回的代價,現(xiàn)在我老了,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實在不忍心再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為錯誤付出太大的代價?!?/br> 似是憶起什么往事,方祖清昏黃的眼睛里凝著哀慟淚意,一旁的葉玉榮忍不住別開臉,拿出手帕抹了抹濕潤的眼角。 方祖清從沙發(fā)上顫巍巍地站起身,這位幾乎從未哀求過人的老教授,佝僂下腰,伸出顫抖的手,將一張紙遞給陶溪,懇求道: “孩子,是我們家的孩子對不起你,我們來替他償還,你想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我這個老頭子能辦到,一定會盡力完成?!?/br> 陶溪的視野已經(jīng)全然模糊,他根本看不清那張紙上是什么內(nèi)容,只能看到那雙不斷顫抖的蒼老的手。 曾經(jīng)他無數(shù)次渴望過,渴望自己能像meimei陶樂那樣,在犯了錯后,受到委屈后,有永遠可以偏袒他、護著他的爺爺奶奶,他們會用那雙蒼老但有力的手將他護在懷里,為他遮擋一切責難打罵,告訴他,孩子別怕,來爺爺奶奶這里。 現(xiàn)在他伸出雙手從自己的外公手里接過那張紙,低下頭用力眨了下眼睛,模糊的視線終于清晰。 那張紙的首排正中央印著三個字: 諒解書。 里面條理清晰地陳列著他們承諾的賠償事宜,每一條都足以讓一個出身貧困的人心動,他甚至可以在下面繼續(xù)寫上自己的要求。 多么豐厚的賠償,只要他簽下字。 會議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幾個大人卻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孩子的不對勁,他頭垂得很低,將自己努力縮在一起,肩膀很小幅度地顫抖著,手指緊緊攥著那張《諒解書》,只能聽到被壓抑得極低的哽咽,像被遺棄的幼獸哀鳴。 他們沒想到陶溪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也無法理解,從成年人的視角來看,接受這些豐厚賠償是最為理智的選擇。 葉玉榮蹙起眉,關(guān)切地問道:“孩子,怎么了?” 羅徵音給陶溪遞了一張紙巾,但陶溪沒有接,她不知道陶溪在難過什么,只能試探著提議道:“要不和你的家人商量下,給你的爸爸mama打個電話問問?” 我的爸爸mama。 “我……”陶溪終于張開了唇瓣,似乎想說什么,卻不知為何怎么也說不出口。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眾人不禁望過去,看到一個高挑的少年滿面寒霜地疾步走了進來,他目光直直落在被圍在中央的那個孩子身上,很快走到了他的身邊。 “欽禾?”羅徵音驚訝地站起身,“你不是還在北京嗎?” 林欽禾沒有回答,看到了陶溪手上的那張紙,紙上有還未來得及干涸的淚滴,將“諒解書”三個字浸漬暈染成扭曲的墨跡。 那一瞬室內(nèi)的眾人都明顯地從這個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深重怒意,他眼神陡然陰沉下來,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將那張《諒解書》從陶溪手中抽走,骨節(jié)分明的手頃刻將紙張撕裂。 方祖清臉色難看,瞪著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聲音里含著怒意:“欽禾,你在做什么?!” 林欽禾冷峻的面容結(jié)著深厚寒冰,他幾乎從未忤逆過這些長輩,此刻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們,從他們驚訝不解的臉上一一掃過,語氣冰冷到極點: “你們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羅徵音從未見過林欽禾發(fā)這樣大的火,愣怔地啞口無言。 楊爭鳴站起身,這畢竟是他兒子的事,他對林欽禾解釋道:“我們想和陶溪談一談樂樂做的錯事,看能不能協(xié)商解決?!?/br>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陶溪會反應(yīng)這么激烈。 協(xié)商解決? 林欽禾睨了眼地上被撕碎的《諒解書》,神色譏諷,質(zhì)問道:“如果是你們自己的孩子,被人陷害污蔑,差點一輩子背負抄襲罪名,前途盡毀,你們會選擇諒解那個人嗎?” 幾個大人聞言都沉默下來,楊爭鳴皺著眉,這是他一直對陶溪難以啟齒的原因,他很清楚,楊多樂做的事幾乎能毀了一個人的一生,何況還是一個沒有什么背景的孩子。 陶溪隨手抹了一把臉站起身,看向林欽禾搖了搖頭。 林欽禾握住陶溪的手,將他拉到身后,對猶在沉默不語的眾人冷聲說道: “陶溪不需要你們的賠償,也不需要你們這樣的親人。” 這一句話猶如巨石入浪,幾個大人茫然地看向林欽禾,臉上神情凝滯,仿佛并沒有聽清這句話,看到林欽禾帶著陶溪出去了也沒反應(yīng)過來。 林欽禾握著陶溪的手,帶著他走出了這間密不透風的會議室,門被重重關(guān)在身后。 站在門外等待的蘇蕓看到他們出來,對林欽禾問道: “是要現(xiàn)在告訴他們嗎?” 林欽禾點了下頭。 陶溪驀地抬起頭,濕潤微紅的眼睛看著林欽禾,林欽禾用拇指輕柔地抹去他臉上還未干的淚水,然后再次握住他的手,用了些力氣,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