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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無法容忍了,林越在熹微的晨光中抱著膝蓋坐在水泥地上。眼淚剛掉出來,就被海風(fēng)吹成冰涼,滑在臉上都要在皮膚上冰出凍傷來。 她從來就沒這樣強烈的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是像電視劇里殺人不眨眼的反派老大似的?!皠邮謿⑺懒四莻€棕頭發(fā)的男人還可以說是為了報仇,而這次又是因為什么呢?只是因為害怕計劃出了差錯,害怕那個女人給自己帶來失敗的可能性? 既然自己深刻了解邁克爾離開帶給自己的痛苦,又怎么會讓那個女人的孩子失去母親呢……心里對那群俄國人咬牙切齒,結(jié)果到頭來,一晚上的時間自己就也變成了那種人…… 林越覺得好累,爸爸,既然你都不在了。我又何必活著。 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我按照我們的計劃到了中國又有什么用。就算那是mama的故鄉(xiāng),就算那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就算……我生活在那個安全的國家又能怎樣? …… 監(jiān)獄中的林越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直直的僵在床上,看著面前的床板。 那樣曾經(jīng)在深夜里背槍狂奔的自己,曾經(jīng)在碼頭上抱膝哭泣的自己,若不是在夢里,就真的要忘記了。 艱難的生活是不是磨掉了自己當(dāng)年的情感和執(zhí)著?。 邁克爾對自己最大的要求就是讓自己好好活下去,可是,這些年在中國躲躲藏藏的日子能算得上好么? 她開始忘了曾經(jīng)想要復(fù)仇的偏執(zhí)恨意,害怕自己成為殺人不眨眼的復(fù)仇者。 林越知道自己會成為那樣的人,在國內(nèi)時,害怕自己身份暴露殺掉的潛在威脅一只手差不多數(shù)的過來吧,她早就已經(jīng)變成了那樣的人了,從當(dāng)年逃出開始。 這個殘忍又滿是硝煙的世界根本由不得她這種身份的人躲閃逃避。 復(fù)仇其實也并不是就一定無法好好生活吧,林越開始后悔自己沒有早早加入愛麗絲和她的‘’了。如果我夠努力,一定也能兼顧好復(fù)仇與生活的。或者干脆等到一切都結(jié)束了再說。 林越坐起來,后背倚著微涼的墻壁,看著外面發(fā)呆。上面?zhèn)鱽硇且熬胶投领o的呼吸聲,在天還沒亮的早晨,這個監(jiān)獄是如此的安靜。 她如此清醒??諝饫镆矟M是清晨的味道,就好像昨天的混戰(zhàn)沒發(fā)生過似的。 林越還模糊的記得星野君一擊殺死那個白人后,竟然把刀塞回她的手里,自己一副被喬納森殺人嚇破膽的樣子,而真正被嚇到是林越吧,她僵直的滿身浴血的像個靶子一樣站在浴室中,結(jié)果還是安德魯一邊亂捅一邊護著他。而沒過多久,浴室的大門玻璃被打破,一只黑黑的槍筒伸進來,一陣掃射! 所有的人都立刻趴下,只有幾個反應(yīng)慢的家伙直接被達成了篩子—— 這場混戰(zhàn)的結(jié)局就是死掉的家伙都被拖出去了,剩下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實行一級禁閉……也就是48個小時之內(nèi)不許吃飯,不許洗澡,取消活動時間,每個人必須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 林越無聊的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能做的事就只有睡覺了。 只是克雷爾——也就是那個昨天和她商量事的談吐不凡的深色皮膚男人——大概是受了傷,應(yīng)該正老老實實地呆在醫(yī)務(wù)室吧。她倒在并不怎么柔軟的床上,既然這樣,就用睡覺來抵擋饑餓吧…… …… “喬納森!喬納森——!”她被在耳邊的喊聲吵醒,林越茫然的睜開眼,就看到諾頓不耐煩的拿著警棍戳著她的肩膀。 “唔……怎么了……”林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 “哼~典獄長要見你。喬納森,我又不是沒警告過你——這件事鬧成這樣可對你沒什么好處!”諾頓一幅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歪著嘴笑出布滿煙漬并不整齊的牙齒。 林越聽到典獄長的話,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揉了揉臉,拿起搭在床沿的灰色襯衫外套,穿上了之后沉默的走出門去。星野坐起身子來,但并沒看她,似乎對林越毫不關(guān)心。 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見到典獄長了……看來離某些事情會更進一步了。 諾頓押著高而壯的黑人一路走向了利文奧特堡最高的建筑,這充滿歷史味道美麗而高大的城堡竟然不是防御進攻的貴族住所,而變成了一幫軍人們的監(jiān)獄。 她故意的放慢腳步,走在兩邊豎起高高鐵網(wǎng)的水泥路上,稍一偏頭就可以看到鐵絲網(wǎng)那邊的籃球場上,一群穿著灰色工裝短袖的各種膚色的男人們在熱汗淋漓的打著籃球,滿是喧囂的喊聲和口哨聲。 想來,那邊就是軍事犯人們吧,看那統(tǒng)一的服裝也知道和自己身邊的囚犯們的不同。廣場上好幾百人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邊走在小路上的林越,使得林越借著看他們的樣子,偷偷的觀察著整個監(jiān)獄。 非軍事犯人也就只有百人左右,而囚牢是在地下的,并不是像這些曾經(jīng)的士兵們住在小小窗戶的城堡里。這個城堡雖然因為自動門和鐵網(wǎng)而現(xiàn)代了很多,但許多歷史建筑還是留著,反而為這冷峻的監(jiān)獄增添了一份厚重感與滄桑感。 只是,抬起頭開看到的是一樣的天,為什么總覺得比在外面灰暗的多,甚至云都凝滿了灰塵,沉沉的墜在天上。 年輕的士兵打開了實木的大門,然后繼續(xù)筆直地站在了門側(cè)。押她來的諾頓在這棟辦公大樓的門口就把她交給了駐守的士兵,林越看見了背對著自己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穿著軍裝和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林越就好像也是一個年輕軍人一般,她挺直著脊背,闊步昂首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