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腳剛走，后腳龍云結(jié)就跟上去關(guān)了大門。

    “跟你聊會兒我在酒吧遇到的奇葩?！饼堅平Y(jié)一邊說，一邊趿著拖鞋走回來，經(jīng)過那片花叢時，她彎下腰用力嗅，“就埋在這兒嗎？”

    昨天前半夜，龍云結(jié)風衣緊裹獨坐酒吧一角，仔細傾聽獵物的喘息。

    阿部高大英俊，手腕上的勞力士和沒有一絲褶皺的阿瑪尼襯衫在酒吧里分外惹眼。他正和桌子另一端的女人私語，酒吧的玻璃光影從他臉上一遍遍掃過。

    他是酒吧街的?？停巫咴诿總€孤獨女人的桌邊，把她們牽引到酒店潔白的床上徹夜風流。但阿部有個原則，他只炮白領(lǐng)或有夫之婦，這些女人早晨醒來，會收獲一張空床、一盒壽衣和“我有艾滋”的紙條。

    迄今為止，阿部的名單里已經(jīng)有二十八個名字，他的夢想是收集一百個名字。

    “不能不戴?！边@個條件沒有談妥之后，女人起身離開。阿部在酒吧里掃視一圈，看到了龍云結(jié)，此時她已經(jīng)脫掉外衣，目光熱烈掃視著阿部的下半部分。

    龍云結(jié)雙手握拳作陶醉狀：“他看向我的時候我簡直要高氵朝了！”

    蓮舟斜眼看龍云結(jié)，像看外星生物：“真當我不看新聞？你覺得你這么說，我就會心安理得跟你們?nèi)⑷?？?/br>
    龍云結(jié)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在蓮舟看來，這種風云變幻的變態(tài)表情跟李復青如出一轍。龍云結(jié)說：“說的跟你沒干過一樣。我沒有編故事，那個新聞簡直是靈感源泉，你知道多少人用新聞里的故事做腳本，做了更殘忍更無情的事嗎？”

    “你到底是怎么認識李復青的？”蓮舟看著她。

    “因為我們是同類，只要他從我身旁走過，我就能聞到味兒?！饼堅平Y(jié)說。

    “那是狐臭。”蓮舟說著離開庭院，向廚房去了。她不想?yún)⑴c龍云結(jié)和李復青的計劃。

    廚房冰箱里存著涼粉，蓮舟裝了一碗，加一勺蜂蜜，在廚房里坐著吃。不一會兒龍云結(jié)也進來了，拿一只海碗裝了半碗，加半杯牛奶，兩勺蜂蜜，撒一把堅果，坐在蓮舟身旁吃。蓮舟挪開一寸，她就靠近一寸。

    吃了一會兒，龍云結(jié)給蓮舟投送了一個文件，是關(guān)于阿部的詳細資料。

    吃完涼粉，龍云結(jié)把碗往洗手盆一扔，在院子里跳起舞來，她細長四肢在風里胡亂扒拉，嘴里還咿咿呀呀哼著歌，像被魚群戲弄的海帶。蓮舟遠遠看著，她覺得龍云結(jié)大概有精神疾病，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她原來是在直播。

    有人看見了蓮舟，紛紛刷屏讓她湊近些。龍云結(jié)回頭喊蓮舟，蓮舟躲開了。

    龍云結(jié)直播兩個小時，賺了三千多元，她笑嘻嘻對蓮舟說：“里面有一千多塊是刷給你的，怎么樣，要不要考慮做個主播？”

    蓮舟沒搭理她。

    蓮舟覺得龍云結(jié)大概率認真讀過些書，之前或許還在某個正經(jīng)企業(yè)上過班，她發(fā)來的阿部資料是用Excel做的，籍貫?zāi)挲g活動軌跡羅列得井井有條。她不像一個心理扭曲的人，她究竟是怎么跟李復青勾搭起來的？蓮舟遠遠看著龍云結(jié)，心海卷起千堆雪。

    晚飯后那個男人來了，他站在客棧門口，香水氣鉆過門縫把蓮舟熏得眼花。蓮舟打開門，他朝蓮舟微笑，頭發(fā)抹了一斤豬油般肥厚堅實地梳向腦后。

    “找誰？”蓮舟冷著臉問，她知道他是阿部。

    “我找龍云結(jié)?！卑⒉侩p眼放光，心里把這個不知姓名的女人寫在了第三十。

    “走錯了?！?/br>
    蓮舟正要關(guān)上門，阿部連忙用左手扶住門，不經(jīng)意地露出腕表：“請問您是？您看起來好眼熟，是哪位明星嗎？”

    “我長得像你死去多年的媽?！鄙徶蹞搁_阿部粘在門上的手指。

    此時龍云結(jié)從后頭小跑過來，推開蓮舟，猴子上樹般掛到了阿部身上：“寶貝，我等你等了好久?！?/br>
    阿部笑著抱住龍云結(jié)，慢慢把她放下來，龍云結(jié)牽著他歡天喜向后院去?！袄习?，幫我調(diào)兩杯sex on the beach?！痹平Y(jié)朝蓮舟喊道。

    夜色朦朧，天高云淡，月色下龍云結(jié)和阿部有說有笑。蓮舟面色凝重坐在吧臺，像坐在電視機前，仔細觀察著那邊的男女：

    阿部看起來紳士、整潔，他總是笑意盈盈，多像一個好人，一個孤獨失意的女人如何能抗拒這種男人的熱烈追求。他對面坐著的那個女人，龍云結(jié)，又嬌又嗔，輕盈放肆，一副對所有人都毫無戒備的天真模樣。

    一陣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探入鼻腔，李復青來了，蓮舟沒有回頭看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復青把手搭在蓮舟肩頭，他手指的冰涼透過薄衣衫印在蓮舟皮膚上，蓮舟打了個寒顫。

    李復青從身后抱住蓮舟，蓮舟重新感受到那種人體的暖。

    李復青說：“以后太陽落山了就穿上外套?！?/br>
    蓮舟沒答應(yīng)他。

    李復青又說：“云結(jié)是我們當中的一員，你不能出賣她，也不能打擾她，她有自己的節(jié)奏。”

    蓮舟仍舊沒說話。

    龍云結(jié)和阿部喝到第三杯酒時，蓮舟對李復青說：“他愛上她了?！?/br>
    阿部是愛上龍云結(jié)了，他覺得他遇到了一個懂自己的女人。連續(xù)一個星期，他都在黃昏時抱著鮮花、紅酒或是珠寶來找龍云結(jié)，他看龍云結(jié)的眼神如癡如醉，蓮舟時常想，這種時候龍云結(jié)只要跟他分手，估計他就會像失偶的大雁那樣擊石自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