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黑發(fā)青年薄唇輕啟, 任憑那滴淚從臉頰滾落, 似無所覺。

    “我叫莉狄亞，”莉狄亞說, “你的同伴?！?/br>
    他迷茫地歪了一下頭，微卷的黑發(fā)自額角散落。

    “那么，”他聲調(diào)微啞, “我呢。我又是誰？”

    莉狄亞沉默片刻，柔聲說：“……你是人類帝國的皇帝, 諾里斯·埃頓·奧古斯都。”

    一聲輕笑, 諾里斯彎起深黑的眼眸。

    “一位皇帝, 被關(guān)在這樣的地方？”他垂眸打量了一眼蒼白到近乎透明的雙手，“rou眼可見地, 他已經(jīng)變成了亡靈。喏，你的意思是, 我該不會是從墳?zāi)估锱莱鰜淼墓糯幕实郯?？?/br>
    莉狄亞垂下眼簾，卻無法被諾里斯的幽默打動。

    “不管你是否相信，這的確是你曾經(jīng)的身份。不過, 在這該死的地方, 身份似乎都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br>
    “你叫莉狄亞？”他用狹長的眼睛凝視著她, 神情專注, 像是要將她的輪廓悉數(shù)勾勒進眼底。

    “我總覺得你有些熟悉?！彼偷偷匮a充。

    “我們曾經(jīng)為了同樣的信念, 并肩戰(zhàn)斗過。”

    莉狄亞的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僅此而已？”他追問。

    在青年的眸光下，莉狄亞不知該怎么回答，才能安撫他的心靈。

    在莉狄亞陷入窘境時，她腦海中“光明”和“黑暗”神格的僵持狀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

    這讓少女一頭朝祭壇栽倒——

    失去記憶的諾里斯接住了她。

    似乎這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本能。

    莉狄亞的意識被拖入了幽微的精神世界深處。

    迷霧深處站著一位銀發(fā)白袍的人影。

    只是漠然立著，便有種雪山圣域般的高不可侵。

    祂是塵世之光，卻又超然在上。

    “赫洛斯。”莉狄亞輕聲喚了一句。

    祂回過頭來。

    那清冷的容顏上，卻有一絲靡艷的血自唇角墜落。

    “你……沒事吧？”

    莉狄亞注視著她的神明。

    赫洛斯輕笑了一聲，唇角勾起，如玫瑰初綻。

    “我沒事?！彼纳ひ羟逖艕偠?，“我將半塊‘黑暗’神格里的意志，打碎了?！?/br>
    說完，他便好似沒有重量一般，翩然倒向一邊。

    莉狄亞慌忙將他接住。

    銀發(fā)美人用手腕勾住了少女的脖頸。

    “我可能要沉睡……很長一段時間。”

    莉狄亞總算明白了在與黑暗神的對峙中，光明神一直如此被動的原因——

    黑暗神的行為，正合光明神的預(yù)料。

    祂將計就計，打起了這半塊“黑暗”神格的主意。

    “你要沉睡多久？”

    莉狄亞將懷中的青年抱緊了一些。

    “可能一年，也可能……一個紀元?！?/br>
    銀發(fā)美人笑容秾麗，紅眸像血一樣刺人。

    “……嗯。”

    莉狄亞莫名地有些低落。

    真是的，她還沒有向祂報仇呢。

    怎么就一個神睡了過去。

    都不會感到寂寞嗎。

    他抬起銀白的眼睫，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話還沒說完，難過什么。”

    莉狄亞：“？”

    “你要和我一起沉睡，”他漂亮的唇角勾了起來，“我一個神可睡不著?！?/br>
    “……”莉狄亞白了他一眼，“說正事。”

    他用指背安撫地蹭了她耳后的肌膚一下，壓低了聲音：

    “‘黑暗’神格是給你準備的。”

    莉狄亞微怔了一下，下意識就將心聲問了出來：

    “你居然想讓我成神？”

    這是不想玩神和小玫瑰的游戲了嗎。

    “人類的思緒很難理解，我也很難產(chǎn)生共情?！焙章逅谷A麗的聲音染上了一絲迷茫，“不過，我試著努力理解。得到的結(jié)果是，你不喜歡這樣的游戲?！?/br>
    她沉默著點了下頭。

    “成為神會給你安全感。”他又說。

    莉狄亞拒絕了。

    “我不會成為自己都無法認同的神，難道‘黑暗’作的孽還少嗎？更何況，倘若這份安全感來自于你的‘施舍’，反而會讓我更沒有安全感?！?/br>
    “你果然不理解人類。”少女淡淡地斷言。

    “可不將這半塊‘黑暗’神格融合，我們就永遠無法逃出封印?！便y發(fā)美人幽幽地說，“還是說，你想和我永遠待在這里。如果人皇不在，這也不失為一件浪漫的事情?！?/br>
    “待在這里也挺好。”莉狄亞輕笑一聲，話中帶刺，“有諾里斯陪著?！?/br>
    倒在她懷里的銀發(fā)青年，肩膀輕顫了一下。

    “……如果我成功融合‘黑暗’神格，最終將成為沒有情感、高高在上的創(chuàng)世神。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吾愛？”

    莉狄亞的瞳孔驟然擴大。

    “你、你說什么？”

    他的……愛？

    “我也要忘記你了?！?/br>
    銀發(fā)青年仰望著少女的眼睛。

    隨即，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并不是我在‘施舍’你，而是我在懇求你，不要讓我忘記你啊。”

    莉狄亞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

    “神明又怎么可能忘記事情呢？”

    “將你視作螻蟻的、高高在上的記得，和忘記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他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抓住了少女的衣襟，迫使她低下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莉狄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