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延卻又不說話了，只伸手將她臉龐上的一縷亂發(fā)輕柔地?fù)艿蕉蟆?/br>
    阿寶忽然道：“姐夫?！?/br>
    一聲“姐夫”出口，兩個人俱是吃了一驚。她還是第一次稱他為“姐夫”，誰知卻又是在這么個情形下。

    阿寶微微笑道：“姐夫，我阿嬌姐心里也甚是喜歡你。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卻知道……她看你的眼神，她與你說話的聲調(diào)，我都看得出來。我猜想，她大約是因?yàn)檫^于喜歡你，便想著法子討你歡心，只是我莫阿寶若是喜歡一個人，我自會想著法子讓他喜歡上我，而不是由人擺布，所以這一次她錯啦?！?/br>
    錦延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神復(fù)雜地凝視她許久，阿寶以為自己快要暈倒在水中時，他卻又慢慢轉(zhuǎn)身上了池子，胡亂穿了衣裳，大步走了。

    兩個仆婦遠(yuǎn)遠(yuǎn)地候著，見錦延不過片刻工夫便一臉怒氣地出來，不禁惶惶然，才要說話，他一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錦延悶悶地站了會，正要離去時，卻見桑果手拎一個食盒，從旁邊小徑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因跑得快，加之天色昏暗，桑果竟沒發(fā)現(xiàn)立在樹旁的錦延，徑直跑到里面去了。

    錦延便頓住腳步。

    聽桑果在里頭驚叫：“咦？好好的怎么哭了？我不過晚來了一會兒，就把你氣成這樣了？”

    阿寶的抽泣聲愈發(fā)的響。

    桑果于是哄勸道：“莫哭莫哭。我不是故意晚來，而是事出有因，等下我慢慢說與你聽。你先看看今日的菜與酒可喜歡？”

    便聽得阿寶擤了一把鼻涕，聲音里又帶了歡喜，道：“好桑果，還是你會辦事?！?/br>
    桑果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那人今兒來別莊了……我去灶房要酒菜時，廚子們手忙腳亂，根本顧不上我。我原想著先過來知會你一聲，卻又被廚子拉著燒了半天的鍋，幫了半天的忙，他才抽空給我炒了幾個菜。我裝好便急急趕過來，萬幸萬幸，還沒有遇著他?！庇终Z重心長道，“你吃好喝好還是趁早離了這里，這幾日咱們小心些總沒錯——怎么，你一點(diǎn)也不吃驚么？”

    阿寶道：“他已經(jīng)來過啦，不過我又把他氣跑啦?！?/br>
    桑果便慌張道：“好小姐，你還不趕緊出來？適才你可教他占了便宜去？”

    阿寶嘴里一邊囫圇吃著東西，一邊大言不慚：“你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是誰？從小到大，你看我吃過幾次虧？斗勇我是打不過他，但是斗智，他還差了那么一些?！?/br>
    桑果便又道：“聽聞那人是犯了腿疾才過來的，隨行來的還有個大夫。你貪食的癥候已好了許多，只是這兩個月的月事都沒有來……不知道能不能請大夫來看看……”

    隨即是阿寶惱怒的聲音：“我好好的，無需你cao心！”又哼笑兩聲道，“我看他的腿也好好的。比起腿疾，他應(yīng)當(dāng)去看看男科的不孕不育才是?！?/br>
    桑果便奇道：“這話怎么說？”

    “我猜他大約是不能人道?！卑毜靡猓€不住。

    偏桑果還傻乎乎地問：“什么是人道？人道是個什么東西？”

    阿寶嘴里又塞了一口東西，含糊道：“他成親數(shù)年，小娃娃一個也沒生出來——阿嬌跟了他也有好幾個月了，卻也還是沒有絲毫動靜，所以我就猜他大約是不能人道……只是苦了阿嬌，她最是個心思多愛發(fā)愁的性子，若是這一輩子連娃娃也沒有一個，你說她整日東想西想，可憐不可憐？唉——”又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桑果跟著阿寶，也頗知道了幾個古今往來有名的才子佳人的名字，卻對“人道”這一略略高深的詞兒似懂非懂，但心中卻也曉得必不是好話，不好意思再問，啐了一口，笑道：“你卻知道得多，不知哪里聽來的這些混話?！庇謫?，“咦？你的衣裳呢？”

    阿寶道：“正要跟你說你，適才被一個哈巴狗兒給我叼走了，你快回屋去給我另找一身來?！?/br>
    桑果聽她又胡言亂語，不由得心內(nèi)疑惑，但怕再遇著錦延，還是轉(zhuǎn)身一溜煙地又跑回去給她取衣裳去了。

    阿寶正在埋頭專心吃喝，忽見一片陰影罩在頭頂上，抬頭一看，卻又是錦延回來了。

    阿寶心道不好，悄悄地往水里縮了一縮，問：“你今晚就如此這般想泡這醉泉？請再等一等——”

    錦延三兩下將身上衣裳扯下，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淌水幾步便將阿寶圈入雙臂之中，咬牙低聲喝問：

    “我不能人道?！我不能人道？！好大膽子！我今兒在這里便要叫你這個長舌妖女曉得我到底能還是不能！”

    于是，他猛然攬住她水中光溜溜的柳腰，垂首狠狠地朝她呆傻之下半張著的嘴吻去。阿寶只來得及吐出一句“別這樣——”便已全身僵直，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萬物混沌，腦子一團(tuán)漿糊。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他卻又忽然松開她，轉(zhuǎn)過臉去，以手掩口，咳嗽個不住。須臾，回過身來瞪她一眼：“你吃了什么？”

    阿寶心中暗暗得意，只是眼睛卻不敢看向他，扭頭輕聲道：“臭豆腐沾辣醬……我早跟你說別這樣了吧?！?/br>
    他向來飲食清淡，不喜食辣，更不碰臭豆腐這等氣味難聞的吃食，聞言便又覺得喉嚨發(fā)癢，嘴唇發(fā)麻，趕緊轉(zhuǎn)身接著咳嗽。阿寶趁這當(dāng)口從池子里一下子跳出來，胡亂撿了他的一件衣裳裹在身上，將他余下的干凈衣裳團(tuán)成一團(tuán)，丟入水中，方得意洋洋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