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陛下也喜歡。

    周恒回來一進(jìn)屋，見姜漓扭著腰肢，倚在案前，姿態(tài)甚是婀娜。

    姜漓大抵沒料到周恒回來的如此快，聞到動靜匆匆轉(zhuǎn)身，不料手肘又碰了那香爐，慌慌張張一陣，周恒已抬步走到了跟前。

    “陛下?！苯鞌[正了那香爐子抬頭，清清淡淡的面兒上，嫣然一笑，有幾絲倉促，卻猶如明珠生輝，亮人眼。

    “嗯?！敝芎懔⒃谒?，視線從她肩頭穿過，案上不過就一本書。

    “喜歡？”周恒問她。

    姜漓搖了搖頭，“臣妾閑得慌?！?/br>
    周恒拿過那書，握住她手，牽她去往軟塌坐下，便遞到了她手里，“看一會兒?！?/br>
    姜漓識字。

    只是那通篇密密麻麻的字跡入眼，堪比清師傅的藥書，翻了兩頁，也沒記住個什么來。

    模樣卻是端得認(rèn)真。

    軟塌間隔了個小幾，兩人各坐一方看書，香爐里的屢屢青煙裊繞，淡淡幽香索饒入鼻，耳畔只有偶爾翻動的書頁聲。

    竟有了那淡淡歲月，靜怡安然的味道。

    午膳前，恬靜被打斷。

    太上皇后又差王嬤嬤來了一趟，要周恒過去太上皇后那用膳，這回依舊沒提姜婕妤的名字。

    王嬤嬤一走，高沾回頭望了一眼那屋里，搖了搖頭，早晨安排的逛園子，太上皇后領(lǐng)了嫻貴妃去，陛下見了調(diào)頭就走，這回傳膳，未免就能如意。

    高沾小心謹(jǐn)慎的進(jìn)來，還未稟報，便見周恒擱了手里的書，先吩咐道，“備輛馬車?！?/br>
    高沾一愣，“陛下，太上皇后傳膳......”

    “今日你留在南苑陪太上皇后，不用跟著朕。”

    “陛下......”

    “取朕的常服來?！?/br>
    高沾從始至終，就沒說完過一句話。

    **

    姜漓起初來行宮，也沒想過能出去，周恒臨時喚她去乾武殿候著，政務(wù)一忙完，就拽著她上了馬車。

    上了車姜漓才聽他說，“去行宮住幾日。”

    如今姜漓人在馬車上了，周恒仍是沒告訴她，要去哪兒。

    姜漓在周恒身側(cè)坐得端正。

    此時那太陽從簾子里透進(jìn)來，泛著微紅的光，似是從指頭縫里瞧出的那般嫩紅，竟讓人瞧得癡醉。

    從行宮出來，起初的路徑僻靜，聞不到人潮聲，馬車漸行漸遠(yuǎn)，雖瞧不見外面的光景，卻隱隱有了嘈雜聲。

    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密。

    姜漓手指頭攥住袖邊，心口竟是“咚咚”地跳了起來。

    馬車外的光線忽地一陣忽暗忽明，嫩紅的太陽光線被幾團匆匆略過的陰影遮擋而過，隨后，姜漓聽到了攤販的叫賣聲。

    姜漓錯愕，側(cè)目去看周恒。

    周恒這才握住了她的手道，“今日朕清閑，帶你逛長安?！?/br>
    那一握，只覺她指尖冰涼。

    馬車停穩(wěn)，周恒先下車，回頭輕輕一帶，姜漓的身子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今日周恒微服。

    王釗跟著。

    周恒沒走偏僻之地，從長安最繁忙的街頭走到街尾。

    掌心里的那只的手，從起初的緊繃，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周恒旁的沒買。

    路過包子鋪時，周恒讓攤販包上一個，拿在手里，牽著姜漓往前走。

    路過面鋪攤子，周恒又領(lǐng)著姜漓進(jìn)來，熱騰騰的面條，一碗一碗地端上來，擺在姜漓面前。

    王釗跟著身后，鬧不明白。

    走過幾處后，便見姜主子落了淚。

    那豆大的淚珠子掛在臉上，周恒將手里的錢袋子盡數(shù)交到她手上，“你的?！?/br>
    姜漓的眼淚還是沒止住。

    周恒才起身，走到她跟前，輕聲道，“朕在?！?/br>
    姜漓將頭埋在他的胳膊間，偎了一陣，從面鋪子出來后，姜漓便一直攥住他的胳膊沒放。

    王釗跟在身后，一聲不吭。

    兩人一路從人群里穿梭，到了長安河邊，才停了腳步。

    此時艷陽高照，河風(fēng)拂面。

    她站在了長安城。

    站在了太陽底下。

    清師傅說，“總會有那么一個地方，有充足的陽光照在你身上，還有熱鬧的人潮聲替你驅(qū)趕黑暗?！?/br>
    她的身旁是天底下最大的主子，身后有暗衛(wèi)相護(hù)。

    不用擔(dān)心被人追逐，不用擔(dān)心風(fēng)餐露宿。

    走過了那段顛簸流離的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去活。

    她是罪臣之女，能偷得一點福澤，便是一點。

    **

    天色黃昏時，兩人才回到南苑。

    周恒先去了太上皇后那請安。

    姜漓被王釗送回屋里，沐浴更衣完，又開始蹲在案前焚香。

    周恒回來的有些晚。

    白日周恒和姜漓離開后不久，韓焦便來了行宮，等周恒一到，太上皇后便讓人傳膳，嫻貴妃不在，席間就三人。

    用完膳周恒回屋，韓焦起身送了他一段。

    出了太上皇后的院子，韓焦才跟在周恒身后低聲道，“姑母已經(jīng)在查姜家。”

    姜家經(jīng)不起查。

    姜老爺哪有什么外室，當(dāng)初韓國公答應(yīng)了清師傅保人，便托了信得過的姜觀痕去接人，且過繼在了姜家的名下，冠了姜家的姓。

    之后的路也安排好了，韓國公府與其定親。

    若沒有意外，姜漓便會嫁給韓焦，一輩子呆在國公府，不會進(jìn)宮見到皇上，也不會被太上皇后察覺。

    誰料，被姜夫人一招換人，將韓家的所有計謀都給毀了。

    然這些事皆是韓家暗里在cao作，周恒并不知情。

    且韓焦分明知道周恒這兩年來一直在尋人，卻欺瞞不報，這會子問上周恒，周恒還能有什么好話，回頭反嗆道，“要朕來替你們收拾爛攤子？”

    韓焦愣了一瞬。

    腳步緊跟，著急地道，“陛下知道臣擔(dān)心的是何事?！?/br>
    姑母再這么查下去，阿漓的身份定不保。

    “陛下回來的當(dāng)晚，久財崖便沒留下一個活口，林常青一刀子自我了結(jié)，陛下以為若是姑母知道了阿漓是林常青的弟子，她還會留活口嗎?！?/br>
    韓焦跟在他身后，壓低了聲音說完，周恒也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又如何?！?/br>
    韓焦立在那，腳步?jīng)]再跟上。

    周恒走了幾步了，韓焦才沖著他的背影道，“那阿漓呢，若是她知道了林常青的死因，陛下又該如何解釋?！?/br>
    周恒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留，“管好你自己，朕的人不用你cao心?！?/br>
    行宮外的一排暗黃燈盞，延綿直伸。

    周恒的身影，從那一排燈盞下緩緩穿梭而過，落了一身夜色，回到屋里時，姜漓正歪在案前，巴掌撐著腦袋，面上的睡意盡顯。

    見周恒回來，姜漓起身，替他備了沐浴的衣物。

    周恒接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道，“困了就先睡?！?/br>
    “好?！苯禳c頭。

    周恒沐浴完出來，卻見她坐在床沿上候著，神色比適才瞧著要精神些。

    “陛下還要看書嗎?！苯熘鲃訂査?。

    周恒點了頭，“嗯?！?/br>
    姜漓將他今日還未瞧完的那本書，拿來遞到了他手上。

    周恒落座后，姜漓輕輕地趴在他身旁，不出聲也沒打算離開。

    周恒側(cè)目，姜漓便對其笑了笑，“臣妾不出聲，就想陪會兒陛下?！?/br>
    周恒又才將目光挪回到了書頁。

    半晌那袍子角，突地被一扯，周恒出聲道，“別動?！?/br>
    不過安靜了一會，周恒的背上又是一陣酥癢，周恒終是將目光從書頁上移開，喚了聲，“阿漓?！?/br>
    姜漓乖乖地縮了回去。

    這回手上倒是老實了，卻將自個兒往前挪了挪，側(cè)臉輕輕地挨在了他的手臂上，干脆同他說起了話，“陛下，臣妾想問陛下一件事?！?/br>
    周恒繼續(xù)翻書頁，“你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