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后宮里的女人,除了她和姜漓, 都是東宮過來的嬪妃, 她不僅說不上話,且那家世背景,多多少少都與陛下所牽連。 唯獨姜漓哪頭都不沾。 姜漓的腳步遲緩, 被嫻貴妃拽著走, “上回我不是同你說過二皇子嗎, 今日你跟著我,我給你看看他的畫像?!?/br> 姜漓提醒了她一聲, “娘娘是陛下的貴妃?!?/br> 嫻貴妃拉了拉她, “放心, 我讓人守著,再說陛下就算是發(fā)現了, 也犯不著為了一個死人來同咱們計較?!?/br> 姜漓擰不過她。 景安殿在乾武殿和后宮之外,以往二皇子還在時, 里頭著實熱鬧過。 姜漓也并非頭一回來。 她來過, 還記得景安殿門前有一張石桌,她曾坐在那同他拋過石子。 嫻貴妃先一腳進去,見姜漓立在門前遲遲不動, 忙地回頭催了一聲, “杵著作甚,趕緊進來?!?/br> 姜漓跨過門。 二皇子走后不過兩年, 宮殿又日日有人打掃, 殿內維護的很好, 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殿前的那張石桌也在。 嫻貴妃見她走的太慢, 回頭幾步到了跟前,挽住她胳膊,“咱先進去,別讓人瞧見了,尤其是那朱錦媚,慣會做妖。” 姜漓被她拖進殿內。 里頭的陳設還是二皇子離開之前的模樣,二皇子死后,太子歸來,只命人每日打掃,從未動過里頭的東西。 屋內的每一處都很整潔。 唯有那楠木案上還擺著一本書。 嫻貴妃去屋內的畫簍里取了副畫出來,見姜漓立在案前盯著那書在看,便道,“表哥生前習慣在案前擱一本書,也不讓人收拾,這書估計是走的時候擱在這兒的,誰能想到,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了。” 嫻貴妃突地想起來了一樁事。 “說起這個,小時候我可討厭秦家那小蘿卜了?!?/br> 姜漓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表哥的書從不讓我碰,她就可以,仗著她未婚妻的身份,可沒少排擠我。” 姜漓瞟過目光一聲不吭。 嫻貴妃又“呸呸呸”幾聲,“瞧我這嘴,人家一家都沒了,我還計較這些,罪過罪過......”說完,才將手里的畫像撲在了桌案上,“來,給你看看。” 姜漓那日在內務府的庫房里找到的一副,二皇子立著。 今日嫻貴妃給她瞧的,二皇子坐著軟塌前,神色溫潤如玉,正盯著手里的書本在瞧,腰間的一塊玉佩從他袍子前垂下,甚是醒目。 姜漓別開眼。 嫻貴妃卻看的甚是仔細,問姜漓,“是不是很俊?” 姜漓沒答。 片刻,嫻貴妃戳了一下她,“問你呢?!?/br> 姜漓輕輕地應了一聲,“嗯?!?/br> “要是表哥還在,秦家那小蘿卜又走的早,我本可以......”嫻貴妃意識到又說漏了嘴,趕緊堵姜漓的嘴,“你可不能說出去?!?/br> 姜漓也不知聽沒聽,只點頭。 嫻貴妃又瞧了那畫像一陣,便收了起來放回了原位,正打算出去,姜漓卻突地問她,“娘娘不是說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嗎?!?/br> 嫻貴妃點頭,“對啊?!?/br> “何不燒些紙錢?” 嫻貴妃被她一提醒,愣了愣,才反應了過來,“對,我怎么沒想到這個,你先在這等會兒,我讓嬤嬤拿些紙錢過來?!?/br> 嫻貴妃出了屋子。 姜漓一人立在那案前,立了一陣,才緩緩挪動了腳步,輕輕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這椅子,很多年前,她曾坐過。 那日周繹轉過頭來看她,“你要坐嗎?” 她站在他身旁,仰起目光,期待地點了點腦袋。 周繹將屁股往邊上挪了挪,她趕緊往上爬,奈何腿短,夠不著。 周繹起身,一把將她提了上來,隨后挨著她坐下,“不許出聲,不許動,知道嗎?” 她點頭,“知道?!?/br> 那畫面分明過了許久,回憶起來,卻很清晰,同一個地方,她坐在了同一個位置,可身旁那個抱著她坐上來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桌案在姜漓跟前,漸漸模糊。 姜漓終是抱著胳膊,將頭埋了下來,輕輕地道,“繹哥哥,我回來了。”那聲音很輕很細,壓抑著那埋藏在心底的沉痛,破在了那喉嚨間,“可你不在這兒了?!?/br> 清師傅有一日同她說,“他在找你?!?/br> 他定也是去過秦家的院子,才知道她還活著。 清師傅沒讓她見他,“他被關在了道觀,你不能見他,秦漓已經死了,在秦家沒徹底翻案之前,這世上再無秦漓?!?/br> 那日久財崖大雨,清師傅將她護在身后,死前又才告訴她,“他死了?!?/br> 死在了戰(zhàn)場上。 用自己的命,護住了太上皇后,換來了韓家的安寧。 “那宮里沒什值得你留念,不許去復仇,你母親只想讓你好好地活著。” 從那時起,秦漓就知道。 他和秦家人一樣,都成為了她那段彌足珍貴的記憶中的一員,她將他同她的父母安放在了一起。 她沒聽清師傅的話,她進了宮。 六年前,她沒能見他最后一面,今日她來了,來了他屋里。 告訴他,她還活著,她回來了。 外頭的光線照不進來,今日并沒有日頭,陰云布在頭頂,嫻貴妃出去了一趟,等拿到了紙錢回來,腳步剛踏進去,一抬頭,差點就摔在了那門檻上。 周恒立在門前,正看著她。 “陛,陛下......” 嫻貴妃蹲身行禮,倒是想調頭就走,到底是還是有點良心,想起了還在里頭的姜漓。 只捏著嗓子,一陣猛咳。 姜漓聞聲猛地驚醒,剛從那案前的椅子上起來,門前一道黑影便跨了進來。 待瞧清了那張臉。 姜漓怔在那,比起嫻貴妃適才的那反應,也沒好到哪里去,“陛,陛下......” “嗯?!?/br> 周恒走了過來,并未在意她臉上的慌亂,問道,“在干什么?” 姜漓張嘴,心頭太亂,答得磕磕碰碰,“臣,臣妾,娘娘......”姜漓終是一咬牙,“臣妾今日無意逛了進來。” 周恒的腳步立在她跟前,并沒接著追問。 姜漓正要低下頭。 周恒卻及時伸手,托住了她的下顎。 姜漓的臉被他抬起,眼眸直跳,片刻,周恒的指腹便蹭在了她臉上,輕輕地一抹,抹干了她臉上還未來得及拭去的兩道淚痕。 周恒問,“仰慕二皇子?” 姜漓猛地搖頭。 突地又想起了之前她藏了那副畫像,同周恒說過的話。 又點頭。 竟一時心慌到了極點。 怎么也沒料到周恒會出現在這,他昨夜分明同她說過,今日去文王府。 周恒卻又問她,“仰慕他什么?” ※※※※※※※※※※※※※※※※※※※※ 這章卡了,耽擱了好久,今天晚上九點前還有一章。感謝在2020-11-17 20:31:55~2020-11-18 11:40: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南柯 10瓶;沐沐 4瓶;28448358 2瓶;禾放、星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7章 仰慕他什么。 姜漓看著周恒, 一時語結。 當母親同她說,“以后他就是你夫君,會陪著你一輩子。”時, 她并不懂夫君意味著什么, 但她很高興能同他過一輩子。 后來,等到她漸漸的長大,明白了夫君是什么, 懂得了何為男女之情, 卻沒來得及去愛他, 兩人便陰陽相隔。 她將他安放在了一個位置,偷偷地藏著, 那一處, 只有她和他的那一段過往, 就如同夜里蒙了一層銀霜的月色,朦朦朧朧, 并不清晰,卻能刻在人心頭, 回憶起來, 全是美好。 她也不知道她仰慕他什么,卻覺得他哪里都好。 美好如頭頂上的月亮,卻也如那月亮一般, 只可望而不可得。 姜漓沒回答周恒, 頭擱在了他胸膛上,輕輕地道, “臣妾喜歡陛下?!?/br> 兩個人都活在人世上, 能愛多久, 便愛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