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豐臺大營這些日子，一切順利？”

    “回汗阿瑪，順利?！?/br>
    皇上微笑：“你四哥的事兒，你心里有個數(shù)。估計，需要你那邊幫忙?！?/br>
    胤祥心里一跳，臉上卻是嚴(yán)肅，什么也沒問，只鄭重承諾：“汗阿瑪放心，胤祥一定配和四哥?！?/br>
    皇上滿意，發(fā)現(xiàn)小弘星好奇地聽他們談話，抬手摸摸他的桃心頭，然后弘星以為瑪法也要吃，拿出一塊薩琪瑪給瑪法：“好吃，瑪法。”

    皇上樂得來——“好，瑪法謝謝弘星?！?/br>
    弘星笑得眉眼彎彎，又拿一塊薩琪瑪給十三叔：“十三叔——”

    十三叔樂呵：“十三叔謝謝弘星?！?/br>
    弘星小胸膛一挺：“弘星喜歡?！?/br>
    皇上、十三叔：“……”

    *

    小孩兒大方，對他喜歡的人，就是他最喜歡的吃食玩具等等他都樂于分享，要不說可人疼？

    這頭，弘星吃完薩琪瑪和碗口黃，喝完一杯牛奶，自己拿小圍兜擦嘴巴，跟著梁九功去洗手，噓噓。

    那頭，胤祥站起身躬身行禮，鼓起勇氣，和皇上提起自己剛剛承諾弘星侄子的事兒。

    “汗阿瑪明鑒，兒子認(rèn)為，若弘星真喜歡火器，可以適當(dāng)?shù)亟o看一看、講一講，取下來火yao即可。若弘星真在這方面有天賦，也是喜事一樁?！?/br>
    皇上臉上一肅剛要拒絕，念頭一轉(zhuǎn)，卻也明白胤祥的意思，沉思不語。

    胤祥趕緊再接再厲：“兒子知道汗阿瑪擔(dān)心弘星好奇心起來追根究底，還要去偷偷玩。兒子只是認(rèn)為，男孩子都喜歡馬匹火器刀劍等等，弘星的要求很正常?！?/br>
    皇上若有所思，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因噎廢食、擔(dān)憂過度”，輕輕點頭。

    “汗阿瑪會考慮。汗阿瑪聽說，你把家里的銀子，包括你福晉的嫁妝銀子都拿給你大哥了？”

    胤祥點頭：“兒子擔(dān)心，大哥出門在外缺銀子不方便。兒子在京城每月還有俸祿津貼，兒子福晉的嫁妝鋪子每個月也有收入，夠一家人用?！?/br>
    皇上對胤祥的做法很贊賞：“汗阿瑪和你大哥說了，你們哥幾個送給他的銀子，都作為工會入股，到時候你大哥賺了銀子，挨個給你們分紅?！?/br>
    胤祥著急，剛想說大哥那么大的債務(wù)，又想起來他大哥那么大的債務(wù)，確實不必在意這么一點點分紅支出……

    皇上還是笑：“你大哥還提出來一個要求，說他馬上要坐船南下去福建，不放心大福晉一個人在府里，求汗阿瑪，求皇太后，帶著大福晉一起下江南，汗阿瑪也答應(yīng)了。”

    “此次南下，你大嫂去，你太子妃二嫂也去，所以汗阿瑪琢磨著，不若有皇太后帶著，你的嫂嫂們，還有你媳婦兒，想去的都去?！?/br>
    胤祥：“……”呆愣在那里。

    該生氣大哥你這做法是要弟弟們怎么揍你好那？還是該同情一下他大哥又被汗阿瑪坑一把？

    胤祥磕磕絆絆的：“汗阿瑪，兒子回去問問福晉，可好？”萬一福晉不想出門那？胤祥沒有見到黃河絕對不死心。

    皇上“從善如流”：“汗阿瑪不強求。明兒皇太后公布消息，各個孫媳婦，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也好，自愿為主。皇太后還說，出門的費用，她來付?！?/br>
    胤祥：“……”

    *

    胤祥從乾清宮出來，恍恍惚惚。所以是皇太后要帶著孫媳婦們出門游玩？作為孫媳婦孝順皇太后很應(yīng)該？而且銀子也不應(yīng)該有皇太后來出？

    可是，這事兒，怎么，怎么琢磨，怎么不對那？

    哪里不對？胤祥這個剛剛大婚還沒有孩子，只有一個側(cè)福晉身懷六甲的人是想不到的。

    皇上等乖孫兒出來，抱著乖孫兒問道：“這次出去玩，我們把弘星的哥哥們都帶著好不好？”

    弘星大眼睛一亮：“瑪法，還有jiejie們啊。三jiejie、大jiejie、二jiejie、三jiejie……”弘星掰著手指頭數(shù)數(shù)，“瑪法，jiejie們也去?！?/br>
    親親瑪法目光一閃，故意為難：“……這樣啊，可瑪法沒有那么多銀子?！?/br>
    弘星眼睛微微睜大，小“嚴(yán)肅”的模樣：“瑪法，jiejie們有銀子，很多很多銀子?！?/br>
    “哦？瑪法都不知道？”皇上表示他的“驚訝”，弘星立即趴到瑪法的耳朵邊說悄悄話，“額涅說，她在三jiejie出生的時候就給三jiejie準(zhǔn)備銀子，很多很多，大伯母也是?！?/br>
    “很多很多很多……的很多?！?/br>
    弘星為了三jiejie和他一起出門，說出他知道的“小秘密”，特認(rèn)真地告訴他瑪法，jiejie們自己都有銀子。

    親親瑪法聞到小孩子的一身奶味兒，小腦袋在他耳朵邊一動一動呼吸間帶起來的一股小熱氣，心里早已軟的一塌糊涂，面上卻還是“為難”。

    “可是，瑪法只能帶著小阿哥們出門，小格格要出門，要皇太后答應(yīng)。”

    弘星揉揉眼睛不大明白，瞧著瑪法的“為難”一拍胸膛：“瑪法，弘星去求烏庫瑪麼?！?/br>
    親親瑪法當(dāng)即答應(yīng)：“好。若皇太后答應(yīng)，瑪法就答應(yīng)。”

    弘星重重點腦袋。墻上的小鴨子鎏金掛鐘開始“嘎嘎”叫，他立馬有了好主意：“瑪法，我們?nèi)ズ蜑鯉飕旤N一起吃飯飯啊?！?/br>
    親親瑪法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好，哎呀，瑪法就擔(dān)心，弘星剛剛吃完一份薩琪瑪一份碗口黃，肚子里還有空地方嗎？”

    弘星摸摸肚子特老實地回答：“有。還有一半，比一半大?，敺?。”

    親親瑪法滿臉都是忍禁不住的笑兒：“比一半還大，那走嘍?！?/br>
    “那走嘍?！?/br>
    老少兩個手牽手出門乾清宮，一邊散步一邊賞花賞鳥看紫禁城落日，好不悠哉。同時間，大清皇家的其他主子們，一干皇子們，圍繞著“銀子”的事兒，愁得頭發(fā)都要掉光。

    *

    老大府里，大福晉得知自家爺要南下訓(xùn)練水師，還得知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真金白銀，只看他一眼，什么也沒問，快手快腳地開始家里的賬目，越算面色越寒。

    無他，她沒法理事的這些日子，直郡王只關(guān)心她的病情求醫(yī)問藥的，大把大把地花銀子，孩子們也都只顧擔(dān)心她，無心理家，導(dǎo)致家里的牛鬼蛇神都出來了，幾下一結(jié)合，好嘛，家里不鬧虧空就不錯了。

    “府里的支出需要收縮，府里也不需要這么多下人，爺走了后，更不需要，看著裁減一些才好，這個時候也不需要顧慮什么面子不面子?！贝蟾x很快有了決斷。

    “這，不大好？”直郡王到底是顧慮面子問題。

    大福晉不同意，目光灼灼看向直郡王：“不光是府里，莊子上也是。”

    直郡王目光發(fā)飄，不敢對視：“……莊子上福晉做主?！?/br>
    大福晉笑開來：“謝爺理解?！?/br>
    直郡王：“……”

    *

    老二的毓慶宮。太子殿下自從上午聽到他汗阿瑪說，弘星的日常用度朕會單獨造冊，就一直摸摸“良心”悔過。

    無他，弘星周歲后就是他汗阿瑪直接用私庫養(yǎng)著，太子殿下作為父親理虧。

    傍晚來臨，他從宮外頭回來，站在毓慶宮大門口看向這座金碧輝煌的太子?xùn)|宮，長長地舒一口氣。進來毓慶宮外書房，端坐上首，聽詹事府的官員們一起商議事情，明顯的心不在焉。

    詹事府詹事湯斌看一眼神色恍惚的太子殿下，等其他人都說完后，慢慢說道：“殿下，臣聽說，四貝勒在清查前相國索額圖大人的賬目?！?/br>
    太子殿下眼皮子抬一抬，表示他早已知道。

    “湯斌大人一生清廉持正，家里人跟著過苦日子，可有抱怨？”

    湯斌一愣，想起太子殿下這些年，為了面子、為了人情來往、為了家人花費……收進來的、花出去的銀子，目光一閃。

    湯斌年邁蒼老的面孔上是真正理學(xué)家人克己復(fù)禮、清廉奉公的高潔無私：“回太子殿下，臣的家人有抱怨。臣早年在蘇州任職，那個時候家境敗落，兒女要讀書，開支極大……”

    “家里十天半個月的連一只雞也不敢吃……臣的妻子不忍心，接受一戶道謝的農(nóng)人送來的禮物，兩只老母雞，要給熬夜讀書的長子補身體……

    臣也心疼長子。臣告訴妻子，凡事有一就有二。養(yǎng)家糊口是臣的責(zé)任，臣沒有盡到責(zé)任，導(dǎo)致妻子伸手接下農(nóng)戶的謝禮……”

    湯斌說著說著，眼里含淚：“臣的妻子非常理解，當(dāng)即補送那位農(nóng)家一匹珍藏的緞子作為回禮。古人說‘人前教子，人后教妻’……

    臣也知道外人說臣太過不知變通，臣有時候也懷疑自己，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墒沁@么多年堅持下來，兒女健康長大成人，妻子夜晚安心而眠，臣一生無愧于心，足矣。”

    太子：“……”抬手掐掐眉心，一眼看到右手上那未完全蛻掉的疤痕，一時什么也不想說。

    “……王啟程去一趟直郡王府，告訴直郡王，以后，每個親友家里的紅白事禮金，不許高于兩千兩?！?/br>
    “嗻。”

    *

    太子殿下肚子里的蛔蟲·王啟程到達(dá)直郡王府，磨磨蹭蹭的，等著大福晉“恰好”在的時候，把太子殿下的話轉(zhuǎn)達(dá)，那意思，直郡王您以后出禮悠著點兒，比如你在佟國綱的葬禮上禮金六千兩銀子，我們太子殿下就要掏八千兩……

    直郡王當(dāng)時變了臉，大福晉等王啟程離開，氣得來——

    “爺，你一年俸祿加上莊子出息也才三萬兩，你出禮金六千兩……爺你是大哥，太子殿下的身份還比你高……你……”

    直郡王在心里罵老二，面上還要趕緊討?zhàn)垼骸案x，爺以后不敢了，你上次說我們府里的下人太多，要不清減一些？往后爺就是想花銀子也沒了，爺一想起福晉和爺過苦日子就難過……”

    大福晉搖頭：“爺，不是苦日子，是正經(jīng)日子。”

    “福晉說的是，正經(jīng)日子?！?/br>
    *

    老三府里，老四府里、老五府里……老八府里，八福晉在聽琴曲做胎教，老十哭他即將遠(yuǎn)行，老九憂慮他的差事怎么完成，老八忙完差事就時刻地思考……

    兄弟三個半個多月來難得聚一聚。老九和老十一起躺榻上尋找安慰地吸水鼻煙，老八做茶幾上，手里轉(zhuǎn)動青花瓷茶杯，口中不知不覺念叨出來。

    “十三弟和十四弟迫不及待地進軍營，平時恨不得住在軍營，四哥這陣子家里家外地忙，沒有精力……

    九弟，你說，大哥，這次不光是出海，還有他手里那些“借來”的銀子都吐出去，還有他手里那費心收集的證據(jù)……”

    老九一愣，咕嚕咕嚕一口，吐出一口水煙，愛惜地摸摸自己的古銅煙桿子，無所謂地笑。

    “這個啊，反正琢磨不透，干脆不想了。汗阿瑪同意四哥負(fù)責(zé)八旗整頓，意思就很明顯。就我們四哥那性子，配合老大那些證據(jù)，好嘛，這一次誰也跑不了。我估摸著……”

    “扒光索額圖的老底子，我們那太子殿下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不光要用多年積蓄補上虧空，還沒了往日的銀子來源，雖然以往他也不敢真朝誰伸手要銀子，可到底能補貼一二不是？我猜啊……”

    看一眼老十，老十于煙霧繚繞中眉眼耷拉，沒有一點兒精神。

    老十沮喪地?fù)u頭：“九哥你以為太子殿下到了湖南敢伸手？別想。就是平時，太子殿下收人銀子也是有數(shù)的，湖南那是什么地方？就算有油水，甭說太子殿下，弟弟也不敢接。”

    老十說完，耷拉的眉眼更耷拉。老九哈哈哈笑：“放心，等八哥和九哥拿下來澳門生意就好，明兒九哥再去琉璃坊轉(zhuǎn)一轉(zhuǎn)。如果可以，給你帶著玻璃上路?！?/br>
    老十眼睛一亮：“謝謝九哥。九哥，你先補貼我一些銀子花花唄。我家福晉把她的嫁妝銀子都送給大嫂不說，還有我攢下來的那點點家底子。弟弟最近要上街討飯?！?/br>
    老八聽著一樂，老九也樂：“行。九哥回頭贊助你五萬兩銀子花。大哥大嫂那里，九哥回去問問你九嫂?！?/br>
    老八提醒道：“九弟你和九弟妹好好談?wù)劇＝裢砦液湍惆松┮舱務(wù)?。我聽說，四哥五哥七哥……十三弟，十四弟，都給大哥送銀子去了?！?/br>
    “行，八哥和十弟放心，保證不落他們后頭。”

    老九大包大攬，兄弟三個一起商議他們的澳門生意……

    如此這般，各家各戶都一樣。當(dāng)今皇上做事，向來是思前慮后走一步棋看十步，走一步達(dá)到十個目的。老大這次的鬧騰，帶來的影響之一，四貝勒駐扎戶部，整頓四九城八旗子弟從賬目開始。